和預料中截然不同的反應讓男子的思緒有一瞬間的凝滯。
下一刻,他看到趙離雙眼微微擴散,看到趙離瞳孔中燃燒著的幽黑色火焰,火焰在他的背后形成了漩渦,黑色的羽毛瘋狂地從里面生長出來,瞬間占據了整個屋子。
低昂的鳳鳴。
蠻荒古老的氣息逸散。
九頭鳳凰在趙離的背后舒展著身軀,幽黑色的羽翼燃燒著幽黑色的火焰,下一刻,狹長如刀的血色瞳孔齊齊鎖定了男子,妖異和尊貴的氣息擴散,男子身體周圍的黑霧,那些猙獰如同鬼神的幻象都在瞬間被壓制,收縮回去。
他神色驟變,遮掩五官的霧氣都一陣劇烈的顫抖。
“法相?!”
“開竅,不對,是周天無漏境?偽境真人?”
他只是愕然一瞬,毫不遲疑立刻猛地朝著后面暴退,心臟如同被攥緊,砰砰砰地瘋狂跳動,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錯了,都錯了!根本沒有什么所謂的傷員,根本沒有,這個所謂的傷員才是人間司修為最高的一個!
甚至于有可能,他才是隱藏在秘境之事幕后的那只手。
想到自己竟然真的以為對方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氣脈境武者,就這樣傻乎乎地直接上門來,男子心中的懊悔翻滾著幾乎要將自己吞噬,他將這種后悔的情緒壓制住,調動修為,一邊警惕戒備,一邊往一側墻壁撞去,打算直接逃命,沒有半點和對方交手的打算。
此獠心機深沉,速退!
之后將此事回稟給大人……
但是趙離的速度卻更快,他能夠調動修為的持續時間有限,在外界使用和在白色空間中模擬,感覺完全不同,他感覺到無窮無盡的磅礴力量在體內涌動著,幾乎升起可以擊敗一切的錯覺。
因為在白色空間中有過模擬,趙離立刻把握住浮動的心境。
他朝著一側踏出一步。
是八極拳的步法。
以周天無漏的修為催動。
而調動這一股修為的方法和技巧,則來源于白猿講述的氣血之道。
啪的一聲,趙離幾乎化作殘影。
周天無漏境,偽境真人的修為,用這足以施展神通的力量,協同太古兇獸傳授的技巧,八極拳被強化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程度,他瞬間出現在了男子身前,將對方攔住。
背后九頭鳳凰法相逸散的氣血將對方的鬼神法相死死壓制住,令對方無法施展出神通,與此同時,遠比往日更為如臂使指的天權真氣調動著氣血,趙離一拳打出,啪的一聲,拳頭上炸開幽黑色的半透明火焰。
右拳重重地砸在了男子的心口。
手腕微動,清脆的聲響,八極十字勁炸開。
男子被這樣龐大的力量打得失去了平衡,他完全沒能想到,一個在小地方的教派中已經足以被稱呼為真人境的高手,居然放棄了神通,放棄法相,放棄了法寶,轉而近身戰斗。
這一拳將他打得浮空。
幽黑色的火焰沾染在他手臂上,難以熄滅,也無法甩開,灼燒著他的身體和魂魄,趙離身軀微伏,擺出了八極大架,雙目幽深沉靜,有幽黑色的火焰在雙瞳中安靜地燃燒,分明只是一瞬間,卻予人沉凝如山般的錯覺。
下一刻,那如山一般內蘊的火焰陡然炸開。
趙離身軀暴起,身體在偽境真人之力的加持下強化到了極為恐怖的程度。
單憑肉身速度,在空中留下了數道殘影。
這幾個殘影將尚未落空的男子包圍在中心,各自動作不同,卻都是八極拳的殺招,仿佛同時間有四個趙離在四個方位,同一時間施展八極拳對敵,他們的雙瞳沉靜,拳腳上自然攜帶了九頭鳳法相灼燒魂魄的幽黑色火焰,動作都相同的暴戾和瘋狂。
動則山崩海嘯。
靜則落地生根。
此乃八極。
他幾乎是一瞬間將八極拳的殺招全部傾泄了出去。
當武道達到如此威力的時候,已經達到神通的范疇。
拳腳肘鋒,無不強橫,錘煉到極限的身體,豈會遜色于刀劍?
此即為,神通·八極。
殘影散去,趙離出現在男子身前,來襲的男子已經身受十多處重傷,法相被九頭鳳自然壓制,趙離拳腳上附帶的火焰將對方的法相硬生生打碎,霧氣破碎,那些猙獰的鬼神頭也被打斷鬼角,打破頭顱,狼狽不堪。
男子躺倒在地,雙瞳瞳孔有擴散的趨勢,呼吸粗重而急促。
一面玉牌從手中跌落下來。
趙離正打算出手,見到玉牌,心中微動,強撐著魂魄層次的巨大疲憊,再度借助先天庚金之氣,以白色空間為支點撬動那一團修為,背后的九頭鳳陡然振翅長鳴,羽翼瘋狂生長,將趙離包裹住。
下一刻,玉牌綻放流光,一個男子的虛像出現在玉牌上,笑道:
“乙十七,東西已經到手了嗎……”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看到前面負手而立的青年,看到那幾乎占據了全部視野的猙獰法相,羽翼之上燃燒著幽黑色的透明火焰,九頭鳳凰,尊貴而妖異的氣息混合著荒古之氣逸散而出。
那男人遲疑了下,猛地低頭,看到了玉牌一側,重傷的同伴,神色驟變,立刻意識到事情有變,自己的同伴之前傳訊說要去調查白澤精怪圖一事,卻不知他打算如何去做。
看這樣子,似乎是確實調查出些什么,也因此而遇險,玉牌的視野幾乎被法相全部充塞,無法判斷此刻的位置,當下只能看向前面的青年,緩聲道:
“閣下是誰?為何對乙十七出手?”
趙離挑了下眉鋒,這個動作也被九頭鳳法相和幽黑色的火焰所遮蔽,他故意讓聲音中冷淡,嗤笑道:“為何?你自己心知肚明,何必裝傻,要我和你演演戲嗎?”
男人沉默了一息,道:
“白澤精怪圖,在閣下手中”
“此事我們不追究了,只是希望閣下高抬貴手,放過乙十七性命。”
“我等的大人也會因此承閣下的情。”
趙離瞇了瞇眼睛,道:
“你威脅我?”
男子不卑不亢,道:
“自然不是,只是九頭鳳的燃魄之火在此,在下自然不會認錯閣下的跟腳,閣下或許能夠殺死乙十七,修為也在在下之上,但是閣下與我距離千萬里之遙,閣下修為再高,也無能為力,不是嗎?”
“而閣下若放了乙十七,不會有任何的損失,還會得到我家主人的善意,這正是無害而有利的事。”
趙離點了點頭,緩聲道:“說的有道理。”
“但是我從不接受威脅。”
他伸出手,庚金之氣匯聚化作一道劍氣,屈指彈出,直接貫穿了來襲擊自己的男子額頭,對方本來見到同伴出現,松了口氣,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如此干脆利落地出手,命魂被庚金之氣洞穿,倒在地上,雙瞳擴散,死之前都滿是不敢置信。
玉牌畫面中的男子面容一僵。
趙離收回右手,負手而立,平淡道:
“天才地寶,有德者得之。”
“拳頭就是力,而力,就是德。”
“我比你們強,就比你們更有資格得到寶物。”
“他來殺我,我就殺他,這個也是道理,是規矩。”
“懂?”
玉牌中男子心中一股火焰升起,看了一眼死去的同伴,重重呼吸了幾下,牙齒緊緊咬住,面容因而略有些猙獰,略有些扭曲,卻還是微微抱拳,寒聲道:“不愧是酆都鬼修,竟還執掌劍氣神通,閣下手段高明,在下佩服!”
趙離伸出手握住玉牌,平淡道:
“你看起來很生氣?”
“區區爾等,在我看來不過螻蟻。”
“而螻蟻的憤怒,毫無價值。”
“便是殺了,能奈我何?”
他五指用力,九頭鳳法相的半透明火焰燃燒,玉牌上的法印被灼燒,伴隨咔擦脆響,玉牌被直接捏碎,顯化出的男子模樣,那張顯然被激怒的臉,也隨之消失不見。
趙離松開手,玉牌的碎片落在地上。
遙遠的地方,黑衣男子看著失去聯絡的玉牌,臉旁因為憤怒和不甘而微微扭曲,也有著未能完成主上任務的恐懼,他雙拳握住,喉嚨里發出一聲壓抑著的,充斥著憤怒的低吼。
“酆,都!!!”
西蘆城。
趙離接觸的法相,那豈是根本沒辦法操作,只能當作背景板唬人的九頭鳳凰法相消失不見,那種幽黑色的火焰也漸漸熄滅,趙離狠狠地打了個幾個寒顫,雙手抱著胳膊上下搓了搓,有些牙酸,搓了搓牙花子:
“羞恥,羞恥,說這種話也太特么的羞恥了。”
“雞皮疙瘩起了一地,我頭皮都麻了。”
“不過還好,還好沒有被人看到。”
要是給人看到,守法老趙覺得為了自尊,只能考慮滅口或者撞墻自殺了。
緩了緩勁兒,趙離看著橫尸的來訪者,又有些頭痛。
雖然是來殺自己的,可這家伙死在這兒,收拾起來也算是有些麻煩。
不過好處更大些,今夜之后,矛盾也隨之轉移,主要矛盾從‘白澤精怪圖的下落’,變成了酆都有人奪取了白澤精怪圖和先天庚金之氣,殺死了對方的暗線,至于他,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弱小的,無辜的人間司傷員,和這些有關系嗎?
沒有啊。
不能說自此以后徹底沒有了危險,只是降到了相當的程度。
趙離走到死尸前面,對方死了之后,臉上遮掩五官的法術失去了效果,是一個看上去溫和沉穩的中年男子,眉心一個空洞,雙目無神,趙離干脆利落地上手,搜出了幾顆金珠,將丹藥都取出來,還有一個玉符,對應那個遮蔽了趙離院落的陣法。
東西都搜完,檢查了兩遍之后,趙離再度強撐著招出了幽黑色的火焰,將對方的尸體燒了個干凈,命魂先是被先天庚金之氣刺穿,又被九頭鳳的燃魄之火焚燒,命魂烙印徹底消散,歸于天地。
殺敵,摸尸,滅魂,撒灰,一氣呵成。
什么叫專業團隊啊。
趙離吐槽了一句,又用玉符收回了籠罩院落的陣法,將其藏好,才松了口氣,把自己仍回床上,準備休息一下,將睡未睡的時候,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
“奇怪,那家伙的臉,怎么感覺好像有點點眼熟?”
他沒有深思,很快陷入深層次睡眠。
第二天,趙離起床,懶散伸了個懶腰,打開窗戶,瞇著眼睛曬太陽,等著傷員早餐。
有人狼狽不堪沖入了城主府,神色慌亂:
“城主大人!”
“柳客卿的命魂燈昨,昨天晚上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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