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空間·訓練場。
姬辛再一次被從橋梁后突然冒出的對手擊殺。
對方拉弓的速度極為迅速,在閃身離開遮蔽物的瞬間射出弓箭,然后以更快的速度藏在了石頭后面,遮掩自己的身體,幾乎不需要瞄準,只一閃之間,箭矢就已經破空而出,而且具備相當驚人的精確性。
箭矢將姬辛的咽喉洞穿。
他仰面倒下。
視線再度變成了灰色。
他射出箭矢的速度比起對手要慢。
姬辛看著倒下的‘自己’,深深吸了口氣,壓住了那種本能浮現出的懊惱和不甘,心中告訴自己,一定要警惕,并且克制自己,不能再中這樣的陷阱,同時在腦海中回想著這個對手射箭的動作。
嘗試學習這種技巧,打算在下一次開始的時候,也試一試。
這種迅速快射,然后閃避隱藏的技巧,雖然簡單,但是很有用處。
正在這個時候,他眼前的畫面一轉,周圍的森林,白云,還有腳下的尸體,都寸寸潰散,化作了白色的云氣,翻滾席卷,消失不見。姬辛微微一怔,看到趙離,下意識道了一句仙長,然后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臉上露出了不舍和遺憾的神色,低聲道:
“已經結束了嗎?”
趙離笑道:“自然。”
“人間已經天亮了。”
“雖然人在夢中常常感覺已經過去了很長的時間,而現實中只是三四個時辰,但這樣的時間比例也是有極限的,你已經打了數十場,該醒了,等到今日晚上,再繼續訓練吧。”
“出去之后,練習張弓三個時辰。”
“盡量將夢中的感覺把握住。”
“是,仙長。”
“辛明白。”
“對了,還有這個東西。”趙離漫不經心取出了一個畫卷,遞給了姬辛,道:“你現在在這里,將這一幅畫上的東西全部記下,等會兒出去之后畫出來,交給你認識且絕對可靠的工匠打造。”
“你畢竟是皇子,這點關系應該還是可以找到的吧。”
“若是沒有,就分開打造,最后組裝。”
“我想,割鹿城中的機關師,水平應當是足夠了的。”
姬辛接過畫卷,道:
“辛確實認得一位機關師,也是當年陪著我從都城來到割鹿城的。”
“但是仙長,這個是什么?”
趙離隨意道:“一種弓的設計圖紙。”
“我記得春獵不準使用有鐫刻法術的弓吧?”
“是。”
“那么這張弓對你應該很有幫助。”趙離露出微笑,道:
“你可以叫它龍梟。”
“龍梟?”姬辛摸著畫卷,道:“仙長賜予辛的,是法器的圖錄嗎?”
“這太貴重了。”
趙離搖了搖頭,道:“不,它不是法器,用不著什么法術之類。”
“它就只是一張普通的弓。”
“普通的弓。”
“對,很普通。”
姬辛愕然,心中有許多疑惑,但還是老老實實展開畫卷,仔細去記。
姬辛的記憶力相當好,就算是現代的滑輪弓他無法理解,也能夠迅速記下,將上面的文字重新寫了一遍,近乎于分毫不差,連基礎的設計圖也相當精確,趙離才放下心來,讓他離開了夢境空間。
只是心中有些可惜。
為了防止出現人與人的傷亡,除去有煉氣士巡檢,八十一面巡天鏡這樣的手段意外,所有人使用的箭矢,也必須是特質的箭簇,能與參與者佩戴的玉佩產生反應。
一旦判斷箭矢會令參與者遇到生命危險,玉佩會主動碎裂。
將佩戴者從那位大神通之士所移來的這座山中轉移出去。
所以,姬辛也只能用相同的箭矢,否則倒是可以把破甲箭,倒鉤箭之類也給安排一下。
趙離咂了咂嘴:
“龍梟。”
他感慨道:“真是個賊中二帥氣的名字啊。”
………………
割鹿城。
姬辛睜開眼睛,立刻翻身起來,還穿著里衣就急匆匆直接跑到了房,取出文房四寶,用硬狼毫蘸墨,趁著腦海中記憶還極為清晰的空當,將在夢境空間中記憶下的東西全部都描繪出來。
一氣畫了足足一疊宣紙,方才松了口氣。
看了看自己身上還穿著的里衣,以及里衣上的墨跡,姬辛才有些頭疼。
在被桐姨訓斥之前,直接套上了衣服。
洗漱之后,姬辛也顧不得吃早膳,就已經跑了出去,他就算再不受寵,也是天乾國的殿下,離開王都的時候,除去了桐姨之外,還有十二名原金吾衛,三十名天乾鐵甲衛,并各類工匠三十余人陪著他來到這里。
都住在這一座別院的各處角落。
那些人的籍貫在姬辛的名字之下,某種程度上,算是他的家臣。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其中正有一位機關師。
他按捺住自己的心情,在離開院落的時候,就放慢腳步,仿佛往日讀書倦了,隨意在園林中散步,別院中的侍女和侍從見到他之后,主動行禮,都提前退開道路,沒有發現他的心情。
姬辛守住了自己的心念,漫不經心走到了機關師的院前,推開門的時候,那個機關師正在抱著一壇酒狂飲,胡子拉碴,已有了三分的醉意,滿臉通紅,對姬辛的態度也算不上如何的恭敬。
姬辛可以理解他的心情,沒有表現出不耐。
對方本來年紀輕輕就成為了王室機關師,任何人看來,這都是平步青云的開始,是天之驕子,不知道被多少人所羨慕,甚至于被期望著能夠成為新的大匠宗,前途無量。
卻隨著他這個十二殿下,遠離了繁華的王都,來到割鹿城。
一呆就是十年時間。
對于對方而言,這幾乎像是被流放一樣。
原本遠不如他的同門,已經走到了他之上的位置。
而他只是在這里,日日蹉跎歲月。
好在這位王室機關師還有理智,知道無論如何,眼前的人都是自己所侍奉的殿下,仍舊請姬辛坐下,問了來意。
姬辛答道:“是為了請大匠師打造一張弓。”
“弓?是法器嗎?”
姬辛搖了搖頭,有些遲疑,道:
“不。”
“只是普通的弓。”
那機關師重復:“普通的弓?”
他的心中先是有些自恃其才的不忿,旋即自嘲一笑,當年年少時候就能夠鍛造法器,沒有想到過去十年,自己竟然淪落到了這個地步,頓覺得悲涼,卻也有些隨他去吧的破罐子破摔。
仰脖灌了一口酒,神色越發疏狂,道一句拿來!
一把胡亂抓起圖紙,掃了一眼。
然后臉上的輕狂不忿,瞬間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