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崗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鐵西部。
往日那個寧靜,樸素的部族,此刻展現在他面前的卻是一片的狼藉和混亂,部族里的武士們沒有了指揮者,他們快步跑著,口中發出大喊聲音,和女人孩子的尖叫哭喊混合在一起,讓人心慌意亂。
武士們從最近的河流里打來了一桶一桶水,澆在火焰里。
南宮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注意到存放部族干草和糧食的方向不斷冒出黑煙,雖然有極為濃烈的味道,但是火勢已經控制住,損失不會太大,現在的問題是在于巫祝住著的那個建筑。
那樣龐大的火勢,洶涌而猛烈。
武士們打來的水潑灑下去,火勢稍微微弱了一下,然后就會變得更為兇猛,灼熱的高溫氣浪翻滾著席卷,剛剛倒下一桶水的武士口中啊呀一聲,連連朝著后面退去,頭發被烤灼,散發出一股焦臭的味道。
南宮崗伸手抓住那個武士,厲聲詢問情況。
那個武士的大腦還有些慌亂,但是見到南宮崗,還是稍微冷靜下來,道:
“著,著火了。”
“先是干草堆,然后,然后好不容易撲滅了,這邊又起火了。”
南宮崗道:
“有死傷嗎?!”
“沒,不,有,有的。”
“干草堆那里,有幾個人受了傷,沒死,就是巫祝大人這里的護衛,還有兩匹青狼,都給人殺了。”
那個武士回答,頓了頓,又想到一件事,道:
“巫祝大人也還在樓里。”
“他沒能夠出來。”
南宮崗的臉色一片鐵青。
他背后跟著的一行人中,最前面的是一男一女,都穿著黑色的衣服,女子頭頂帶著吹落黑紗的斗笠,隔著那一層薄紗,仍舊能夠感覺到那雙安寧而沉靜的視線,她平靜道:“里面沒有活人了。”
南宮崗松開了那個武士的領口,轉過頭看著越來越大的火勢。
一同前來,身上衣服下擺繡著九黎紋路的男人有著粗狂的眉毛和胡須,雙眼沉靜溫柔,看著越發洶涌的火勢,道:
“先止住火再說。”
他身邊縈繞起了一層淺藍色的流光,分明三步外就是洶涌的火焰,南宮崗竟然感覺到口鼻處一層溫潤的水氣,就仿佛是秋天快要下暴雨之前那種感覺,他有直覺的感知,這樣的水氣只要再稍微濃一些,他將會完全無法呼吸。
男人嘴唇無聲開合,右手滑落了一枚枚散發流光的星塵。
無形的波動籠罩了前面的建筑,南宮崗抬起手擦了下臉龐。
手掌上有濕潤的雨水。
下雨了。
磅礴的大雨落下來,卻只是集中在了巫祝的院落上面,火勢一開始仍舊洶涌,漸漸也小了下來,足足花去了一刻時間,才將那種大火熄滅,男子一揮衣袖,磅礴大雨變小,直至消失不見。
在他們面前,鐵西部最威嚴最高大的建筑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到處都是被燒成了黑色的痕跡,以及灰白色的木頭灰燼。
南宮崗不顧殘余的灼熱氣息,快步走了進去,那名男子轉頭吩咐背后的數人在外面守著,和另外一名女子一同走入了廢墟當中,他手掌伸到,在眉心虛畫了一道豎線,閉著眼睛,漫無目的去走,最后在一個木屋停下來。
這里是火焰燃燒的中心,燒的最烈,到處都是灰燼。
石頭做的墻壁變成了漆黑的顏色,還裂開了些許的縫隙,房梁被燒斷,連帶著半邊屋子都傾塌下來,男子雙目閉著,眉心卻有純白色的光蒙蒙地亮起,變成了一只豎眼。
這是道法天眼的簡略使用,能夠觀察到足夠的細節。
他仔細看了一遍廢墟,突然忍不住贊嘆道:
“原來如此,是精妙的設計啊。”
女子看向他。
戎炎聲音溫和,解釋道:“做出這件事情的人在這里,起了一堆柴火。”他伸手一指房梁下面的位置,然后又道:“這里應該是存放火油的地方,他將柴火都堆過來,然后把一桶火油用繩子綁著,繞過了房梁吊下來。”
“之后又在這里放了個燭臺。”
“調整了高度,火苗恰好可以撩到繩索,但是這里的繩子應該浸泡過水,燒斷需要一定的時間,他趁著這個時間跑了出去,等到火苗燒斷了繩索,吊起來的火油灑下來,澆在火堆上。”
“火勢一下變大,又點燃了周圍的柴火和屋子,最終無法控制。”
他忍不住贊嘆道:“簡單卻又巧妙的設計啊。”
“不知道他如何控制燭火燒斷繩索的時間?一不小心,燭火太低了的話,甚至無法燒斷,而太高了,又無法在預定的時間點燃,這些柴火堆積的方式,也很奇怪,但是起火和燃燒的效果很好。”
“這邊,似乎還做了類似的布置。”
戎炎俯下身,摸了摸角落,將手指放到眼前,道:“是麥草磨成的細粉,可以用來做面食,只是他為什么要設計機關,讓這些粉塵恰好在點著的時候擴散到這個屋子里面?”
“似乎還關鎖了門窗?”
“這個著實讓人費解,單純的火焰,應當無法讓這個屋子坍塌成這樣。”
“這可是黑巖砌成的屋子。”
他兩人又在附近搜尋了一番,看到南宮崗走出,這位武士的臉上神色難看,道:“巫祝大人已經被殺了,咽喉上致命傷,心口也被刺穿。”
有著寧靜雙眸的男子點了點頭。
這是早已經感知到的結果,他們三人一齊走出了這片廢墟。
在臺階的下面,排放著一具一具尸體,除去了六位武士,還有兩匹青狼,戎炎本不在意,視線的余光卻撇到了一名武士咽喉處的傷口,他神色變了變,走到了尸體前,伏身下去,臉上的神色逐漸凝重。
南宮崗則安排部族里的人去處理火災之后的事情,以及尋找兇手。
他的眼底滿是冰冷滿溢的殺機。
做出這么大的事情,他如何能夠善罷甘休。
一個個武士快步來去,在這個時候,戎炎突然開口,道:“不必找了。”
他以及看過了這六具尸體,眉心的天眼散去,略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然后看向南宮崗,緩聲道:“死者死于天乾國的刀法,而且是一門極為奇特的刀法,雖然算是比較基礎,卻也不是一般的人可以學到的。”
“而從周圍的環境,以及傷口的角度,可以大略推測出交手的過程。”
“對方用的正是天乾國的軍隊步法天乾勢。而出手的方式和角度,也完全符合天乾國的風格。”
“你們最近有見到天乾國的人?”
南宮崗神色微變。
一名武士從遠處大步地沖了過來,他的臉色蒼白,一下半跪地上,泥濘沾濕了他的衣服,他沙啞著嗓子,道:
“南宮大人!”
“那個祭品逃掉了,看守他的七個人,七個人……”
武士臉上的神色在月光下一片慘白。
“全部被殺。”
南宮崗神色驟然變化。
戎炎雙瞳柔和寧靜,道:
“看來,兇手已經辨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