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就是要和我們同行的人間司風掠客卿?”
在趙離往元朔武院走去的時候,那邊站著的幾人也都看到了穿著黑衣,持刀的趙離,看到他腰間那頗為顯眼的白玉腰牌,其中一名身材修長,腰懸長劍的青年仔細注意趙離的腳步,遺憾道:
“下盤功夫似乎尋常,感覺并沒有習練上乘的步法。”
“并不是擅長身法的修士。”
另一名肩膀寬闊,雙臂有赤銅臂鎧的男子默然,道:
“也不是力量強大的人。”
最后是個女子,和那身材修長的青年似乎關系甚好,腰間一側是匕首,一側則是存滿了符咒的寶囊,看著走來的趙離,溫和笑道:“大概就是往日那樣,我們負責戰斗,而這些外來的六司精英提供經驗,避免一些本不必要危險。”
“彼此合作互補,才能夠安然度過那些對我們來說極為危險的試煉。”
青年點頭,遺憾道:“但也還是希望,能夠有更有實力的人啊。”
“往日不也出過許多次這些只有經驗的所謂精銳,遇到強敵時毫無作為,反拖后腿的情況嗎?表現還不如那些年歲小些的師弟師妹們,良莠不齊,我不明白為什么還要不斷讓這些人來武院。”
“若是經驗的話,有你旁邊那一頭金鬃吞焰吼,不也足夠了?”
女子微笑不答,她的旁邊赫然有一只遍體金毛的吼獸,雙瞳隱隱有通透之態,利爪鋒銳,氣勢兇悍非常,是古代兇獸金毛吼的末代血裔,雖然沒能夠繼承金毛吼那種恐怖的實力,卻不知在哪一代得到了看破迷障,直指核心的能力。
無論是陣法還是遮掩之術,都難以在這一只吼獸眼前奏效,是難得的兇獸。
只是可惜,這種吼獸極為地兇悍,具備極強的攻擊性。
且一生只認一主,唯獨林家核心弟子才有機會,進入祖地,尋找同一個月出生的幼獸,彼此結下特殊的法印,一同成長,才會臣服,除此之外,任何人靠近都會引起這一種異獸的本能敵意,會引來主動的攻擊,更不必說要收復。
青年看了一眼金鬃吞焰吼,頗為眼饞,很想要上手摸一把。
可是想到那洞穿金鐵的牙齒,手掌似乎還隱隱作痛,只得遺憾地收回了這個念頭。
后面晚輩們的交談,魏步平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只是看著走來的趙離,恍惚間如同見到一只人形的兇獸朝著自己走過來,撫須,心中感慨,不愧是姬氏的子弟,之前果然隱藏了實力。
旁人看不出趙離身上的變化,他和趙離并肩作戰過,隱隱察覺不同。
當下只當是趙離來到元朔,將自己外在表現的境界提高了一層。
未曾深思,迎上前去,微笑道:
“趙客卿。”
“魏老。”
趙離還禮,兩人相視一笑,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未曾表露,魏步平撫須,將趙離介紹給了背后那三人,又將這三人的名字家世告知趙離,不知是本來就是如此,還是魏步平故意插手安排,這三人都不是普通出身。
身材修長的青年名為唐宇勛,祖上和姬氏有千絲萬結的聯系。
那身材魁梧,雙臂肌肉賁起,有赤銅臂鎧的青年叫嚴飛,將門子弟。
模樣清秀溫婉的女子年歲反倒是最大,名為林嵐,出身修行世家。
三人無論心中對于趙離或有遺憾,或有些許不滿,表面上都沒有表現出來,都頗為友好客氣,彼此見禮之后,魏步平撫須笑道:“趙客卿,這三個孩子都是年輕人,實力很不錯,經驗卻不多,你經驗豐富,多多照顧一下。”
趙離頷首,道:“理該如此。”
魏步平又道:
“按照往日的規矩,你們立刻要有一次簡單的試煉。”
“試煉沒有什么危險和難度,只是讓你們彼此熟悉一下,是來自人間司的一個案子,具體的事情,已經告知林嵐,你們年輕人之間路上說吧,老夫這一把老骨頭就不湊熱鬧了。”
他笑了笑,對著趙離點了點頭,眼中有深意。
這三人出身世家,人脈很強又不至于地位高到會有護道者。
又才剛出武院,沒有經驗,心思天真淳樸,想來會很好用,殿下可滿意……
趙離笑容有些僵硬。
這老家伙腦補了些啥?
他頭皮發麻,有騎虎難下的感覺,只能同樣報以深意的眼神。
一切盡在不言中。
魏步平微微頷首,撫須長笑兩聲,轉身朝著元朔武院內部走去,他解決了一件大事,便想到了接下來的事情,面色微微沉凝,略覺得頭痛,他雖然是人間司的高手,但是達到周天無漏,偽境真人的層次,在武院中也有一個閑職。
原本武院是沒他什么事情的。
可此刻鎮壓武院的仙人不知怎的,就突然一聲不吭,直接飛出城去。
以神霄宮以身馭雷,身化霄漢的遁術,全力施展之下,現在恐怕已經飛出了元朔城的勢力范圍數萬里,傳音玉符更是被直接一把捏碎,音信全無,誰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這一走不要緊,卻留下了一堆的爛攤子事。
就連他這個只是個掛名的閑散人員都給召了回來,需要做許多事情。
魏步平心中感慨,有些無奈。
林嵐攔下了一輛巨大蜥蜴妖獸拉著的獸車,眾人一起上來,分別落座,車夫揮動法器,令蜥蜴邁步,在獸車前進的時候,林嵐隨手布了一個隱藏聲音的陣法,看著趙離,嗓音柔和,道:
“這一次的試煉是失蹤案。”
“失蹤男子五天沒有音信,因為他往日常有一兩日喝酒不回家中的事情,他的家人一開始并沒有特別在意,直到第五天才察覺到不對,感覺慌亂將事情報給了六司,我們在之前已經做了探查,基本確認了犯人的活動軌跡。”
“當然,我們沒能加入六司,在這以前,沒有獨立辦案的機會。”
“經驗不足,或許有許多紕漏處,這里的卷宗是我們調查的步驟,還請趙客卿過目。”
她將手中卷宗一送,柔和的靈光將卷宗托舉,浮在趙離手邊。
趙離接過卷宗,打開,看到密密麻麻的字跡寫著分析,取證的流程,寫著基于怎樣的理由和證據做出了推斷,又是如何將數個推斷排除到最后一個,其中涉及了大量專業的法術應用和法寶能力,非常繁雜而且嚴密,顯然有一整套成熟的規則。
這些文字單個拎出來他認得,合在一塊就毫無頭緒,無法理解。
趙離覺得自己就是個文盲。
握著卷宗,一頁一頁翻動,感覺到周圍略有期待,略有好奇的視線,將卷宗合上,面色冷淡沉穩,微微頷首,淡然道:
“不錯……”
就這?
唐宇勛眼底明顯浮現愕然的神色,然后就是極強的不信任。
心底里已經把趙離和沒有什么本事,來到武院蹭書庫的人花了等號。
嚴飛和林嵐眼中也有失望感,只是一個性子沉默,一個則頗為溫和,沒有表現出來,嚴飛整理臂鎧,心中默默想著之后要靠自己,不能信這個所謂的人間司精銳,而林嵐則是輕輕撫摸旁邊的金鬃吞焰吼。
這一次如此詳盡的卷宗,也是依靠金鬃吞焰吼的神通。
她本來還當做魏步平如此慎重,會是何等厲害的人物,看來也只是泛泛之輩,想著怕不是魏老的故人之后,故意安排他們三人來保護此人,讓他能夠順利度過這一年的時間,略有些無奈。
這樣想著,突然感覺到手掌下的金鬃吞焰吼正在微微顫抖著。
林嵐微微一怔,低下頭,看到以強烈攻擊性著稱,兇悍無比,具備古代兇獸血脈的金鬃吞焰吼身軀僵硬,毛發的末端顫抖著,一雙帶著通透感覺的瞳孔收縮,死死盯著前面那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人間司客卿。
喉嚨里隱隱發出低吼。
林嵐呆了呆。
她知道,這種聲音代表著畏懼和恐怖。
這還是第二次她見到金鬃吞焰吼會如此反應,上一次還是這只吼獸不小心弄傷了她,令她祖父動了怒氣,以逼近法身境的高人威壓,攪動風云變化,方才壓制住金鬃吞焰吼的獸性。
但是現在……
她心中不由震撼。
趙離注意到眼前那予人水鄉氣息的柔和女子在打量著自己。
感覺到了車廂當中,令人尷尬和不適的氣氛。
他沉默了下,想要伸手摸摸鼻子,卻又生生遏制住這種自毀前輩畫風的動作,想了想,只能朝著那只看毛發,有些類似金毛大狗的異獸伸出手,摸了摸那柔軟的毛發,有些不熟地搭話,語氣平淡,道:
“林姑娘也喜歡寵物嗎……”
“……寵物?!”
林嵐瞪大了好看的眼睛。
金鬃吞焰吼身軀僵硬,仿佛看到一頭人形態的太古兇獸,朝著自己伸出右爪,心底顫抖,一動不敢動,在血脈氣息的壓制下,雙眼一閉,直接等死,趙離感覺到那金色長毛柔軟的手感,比起往日金毛大狗都好,又感覺到了金鬃吞焰吼繃緊的身子,感慨道:
“毛發倒是柔順,只是有些內向了些……”
“這樣不好。”
內向?
嚴飛和唐宇勛聞言一呆,看著以兇悍危險著稱的金鬃吞焰吼老老實實躺倒在地,然后非常討好配合地露出了自己柔軟的肚皮,任由那看上去平淡無奇的人間司客卿上手揉捏擼毛。
看到那能夠咬碎鋼鐵的牙齒都收斂。
看到趙離伸出手湊到了兇獸嘴邊,而那只吼獸顯然是呆了呆,然后反應過來,伸出舌頭,舔了舔趙離的手掌,而非咔嚓一口,除去趙離外,三人都霎時默然。
心中竟升起眼前這一只吼獸是否被掉包的錯覺。
獸車的速度很快,但是也花了相當一段時間才到了目的地。
下車的時候,趙離發現周圍和他所見到的元朔城已經截然不同,建筑更為尋常低矮,緊緊地湊在一起,遠遠沒有人間司附近的寬敞,雍容,卻有了更多的生活氣息,越顯得真實,令人親近。
最后他們在一座有些偏僻逼仄的屋子前面停下來。
林嵐一只手夾著符咒,嗓音柔和放低,解釋道:
“按照證據顯示,有人每隔上八天的這個時候,會來到到這里,每次會在屋子里呆超過五個時辰,等到凌晨時分,才會離開,而根據口供得到的消息,和失蹤案件的犯人能夠對應上。”
“我們之后也曾經請人用天機術測算,確實是一個人。”
天機術?
花錢請人算天機,只為了個簡單的試煉?
趙離無言以對,腳步沉穩,跟在三人的身后,看著這個矮舊的屋子,腳步微微一頓,他竅的朱厭法相突然異動起來,傳來陣陣的警惕預感,是作為兵燹之主,感覺到了殺機和血腥的氣息。
趙離眉頭微皺,神識橫掃過屋子,雙瞳神光暗蘊,浮現如朱厭般的金色,投向屋子。
這個時候,嚴飛等人已經打算直接沖入其中,以免事情生變,嚴飛吐氣開聲,一拳砸出,轟的一聲,死死鎖住的門被打碎,然后直接張開內氣,雙臂交錯以紅銅臂鎧護住面頰,如同一只狂奔犀牛一樣奔入屋子里。
同時林嵐張開了法術,一張張符箓升起,防止對方以神通法術逃遁。
唐宇勛則持劍從后出現,是直接圍殺的方法,但是屋子里卻根本空無一人,有灰塵揚起灑落,仿佛許久沒有人呆過,三人花了很多心思查案,見到撲了個空,心中不可遏制浮現失落,愕然,緊繃的注意力也為之一松。
嘩啦。
正在此刻,旁邊突然炸開法術流光,形成了肉眼可見的蒼白冰流,讓氣溫瞬間降低,讓在場三人的身軀受到影響,動作變得遲緩,然后一側陰影當中,撲殺出一人。
身穿黑衣,手持匕首,朝著威脅最大的嚴飛脖子上落去,雙目猩紅,隱隱瘋狂。
嚴飛心臟一沉,感覺到冰冷殺意,想要反應已經來不及。
心中升起無力感,只能看到那匕首朝著自己動脈處撕扯過來,這樣快速的襲擊,林嵐兩人又受到了冰凍影響,完全反應不過來。
正在這個時候,旁邊的墻壁突然咔嚓一下,被直接暴力洞穿,一只手掌從其中探入,伸出五指,如同鐵鉗一樣卡住了那暴起殺人者的脖子。
那種敏銳瘋狂的速度一下遏制住。
趙離五指微微用力。
匕首當啷一下,落在地上,那刺客面色鐵青,猛地抬起手來摳在那掐著他脖子的手掌上,不斷用力,雙目因為缺氧而有些凸起,雙腿不斷踢打地面,身子掙扎,如同脫水的魚。
卻毫無意義,被那一只手一點一點拖了出去。
咔嚓咔嚓,墻壁崩碎。
眾人奔出去,看到身穿黑衣的趙離神色漠然,一只手提著那心思陰毒的犯人,林嵐心中松了口氣,然后打算用法術讓犯人陷入昏迷當中,一道道法術都被對方護身的神通阻攔住。
那犯人掙扎獰笑,聲音微弱卻得意:
“白費功夫……老,老子心神堅硬如鐵,可不怕這些迷魂法術……”
“聒噪。”
趙離微微皺眉,沉聲呵斥了一句,正當林嵐以為他要用什么法術的時候,卻看到趙離左手抬起化作掌刀,然后干脆利落,咔嚓一下劈在犯人身上,后者仿佛泛起法術流光,然后更快地破碎了,趙離的手刀劈在犯人的脖子上,讓他雙眼一翻。
話還沒有說完,直接陷入最深層次的昏迷。
趙離將犯人扔在地上,這才看著眼前三人,平淡道:
“你們做的很好,只是經驗不足,被對方察覺。”
“他是故意引你們過來的,準備殺死你們之后離開這里。”
嚴飛面色蒼白,道:“你早就看出來了?從我們的卷宗報告上……”
這是因為法相對于殺機的本能感應,因為朱厭對于刀兵的敏感……
趙離笑了笑,嗓音低沉,答道:
“這就是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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