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老人平淡如宣告的聲音。
銅鏡之上的畫面再度開始變化了,烈焰旋風爆炸之后的熱浪,以那一道劍光為中心,朝著兩側,仿佛是潮水一樣涌動著排開,天空都被灼燒成了火紅色,予人渾厚肅殺的感覺。
前后各自八位身穿白衣的美艷少女肩膀抬著轎子從天而降。
每一位少女都姿容清麗,只面色蒼白,白衣飄飄,讓人覺得陰氣森森,轎子并沒有轎頂,上面只放著一個奢華的座椅,一名俊秀青年不著正形,坐在上面,旁邊放著一口出鞘的長劍。
青年端著廣口的酒碗,細酌慢飲。
卻又難以言喻的龐大鬼氣在溢散著,原本因為方才那一道巨型法術,周圍的森林都已經被點燃,但是現在,那因法術神通而燃燒起來的火焰,居然被鬼氣帶來的壓制,自然熄滅。
只剩下了一簇一簇的灰色煙氣,升上天空,有陰沉之感。
“這就是……鬼將?”
眾多獸王都是氣血雄渾強大的存在。
若是尋常時候,他們如同火焰狼煙一般強大的氣血會對陰冥鬼物造成壓制,但是現在,鬼王的氣息太強大了,如同千年的玄冰,它們都有自身氣血幾乎要被硬生生凍結的感覺,連帶著身軀都有些僵硬。
遠處那些弱小的命魂幾乎動彈不得,里面有孩子的命魂,老人的命魂,各自禁不住哭泣起來。
鐘正也感覺到了強大的壓迫感,他是命魂,這氣息幾乎壓得他動彈不得,方才他幾乎竭盡全力,連手指都動不了一下,此刻卻咬牙,抓著九頭鳳所化的長劍,一點一點站了起來。
他直視著鬼將。
鬼將飲了杯酒,淡淡道:“不錯。”
先前死里逃生的鬼卒們都匯聚到了鬼將的身旁,鬼修統領半跪在地,道了一聲將軍,還未來得及謝罪,一道劍光斬過,他的頭顱竟然直接被斬碎了,跪在原地的只剩下了一具無頭的身體。
長劍收歸劍鞘,酒碗放在一側美人頭頂。
被攪碎了命魂的鬼修統領,身軀處于半跪的姿勢停頓了一下,直接仰著倒下去,在接觸到地面的瞬間,崩潰,化作了魂魄的渣滓和煙氣,涌動著消失不見。
群鬼都震懾住,低伏了身子,不敢動彈。
就連鐘正心里都狠狠跳動了下,他畢竟只是個少年,雖然身死之后經歷了許多事情,但是終究年歲不大,看到鬼將直接將眾多酆都鬼修中修為最高的殺死,總有些許的異樣感。
鬼將平淡道:“我安排給他的事情,沒有做完。”
“就該罰。”
“以一隊的鬼卒,拿不下區區這樣一個鬼修,可見廢物。”
“就該罰。”
“而令酆都蒙羞……當殺。”
他站起身來,踩在那些美艷女子的肩膀上,一步步走下來,鞋底不染塵,右手抓著一柄長劍,一步一說話,最后踏在了地面上,在他的身后,于叢林深處,飛出了更多的鬼卒,竟然有了兩百之數。
陰氣滾滾,煞氣沖天。
皆是身穿黑衣,面目兇惡,各自持拿兵器,氣勢兇狠,令人心驚不已,眾多的獸王已經感覺到那種撲面而來的威脅感覺,各自喉中都發出低吼聲音,露出獠牙,皮毛炸開。
九黎的老人禁不住感慨道:
“這才是力啊。”
“在這種力之前,一切都只是虛妄。”
他扶了撫須,又道:“有過則斬,卻又不妄自株連,治軍算是嚴明。”
“能夠統帥近三百鬼卒的鬼將,在酆都中也算是精銳了……”
“穿紅袍那個,是有些聰明才智的,只是可惜挑錯了對手啊,他的實力不如這位鬼將,他背后的勢力則更是無法與其相提并論,你們要記得這一點,引以為戒。”
鬼將立于群鬼之前,看著鐘正,平淡道:“你很不錯。”
“若是往日遇見你,我會給你個機會效命與我,現在卻不行……”
“你得罪了酆都,今日必死,包括你的那些屬下。”
鐘正緩聲道:“那并非是屬下,是朋友。”
鬼將淡淡一笑,不置可否,道:“拿下。”
兩百余鬼卒皆領命,手持兵刃沖向前方,有鬼將在后壓陣,他們心中的兇悍已經膨脹地無可匹敵,先前的恐懼,驚慌失措,此刻都變成了憤怒,仿佛殺死前面的家伙,先前的恥辱就會被洗刷。
一瞬間,幾乎有數十把兵器落向了鐘正。
剩下的穿過了他,要殺死那些弱小的鬼修,殺死獸王。
鐘正看著被燒紅的天空,笑了笑,閉上眼睛,道:“地府罰惡司,判官鐘正已竭盡全力,請府君,賜下陰帥相助……”
靠近的鬼修猙獰無比,冷笑道:
“賜下誰都沒有用了,死來!”
一道箭矢瞬間將這個走到最快的鬼修洞穿了,箭矢落在地上。
咚!!!
下一刻,震撼人心的鼓聲,突然自天空炸開!
聲音遠遠地傳遞開,潛藏在不遠處,準備出其不意,救下鐘正的貪狼打了個激靈,眼瞳瞪大,看向天空。
這,這是什么……
不只是他,此刻全部鬼修,獸王,都給嚇了一跳,他們的動作一滯,下意識地抬起頭來,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但是什么都沒有。
然后是第二聲鼓聲,驟然炸開,于是云氣翻卷起來。
虛空中,出現了滾滾的黑云,無人知道,那黑云從何處出現,兩朵黑云之上,有兩個身材高大的青面鬼,頭發呈現藍色,漏出獠牙,赤著健碩的胸膛,手持鼓錘,重重砸在了那幾乎比人都大的鼓,鼓聲一聲一聲,沉重。
背后兩個身材筆挺的鬼物,皆持拿一面黑色的旗幟,旗幟垂落。
鬼將微微一驚,然后冷笑,道:“原來這就是你所說的地府嗎?”
“可笑!”
“不過是兩個弱小的鬼物,有什么本事?居然也敢說什么判官,開什么分司,裝模作樣,本將這便斬了給你瞧瞧!”
九黎的長老也是皺眉,道:
“計策一說,徐得要第一次用才有效果。”
“這樣和方才藏兵一樣,可是天空又能藏的下多少?由此看來,這個勢力不值得一提的,你們不要學他。”
幾乎是在同時,鬼將踏步虛空,持劍往上便走,氣勢磅礴可怕,裹挾了厚重無匹的陰氣,幾乎要沖破這天光似的,可見其殺心暴起之時,是何等強烈。
兩個敲鼓的鬼物臉上浮現出畏懼之色。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仿佛本能一樣,鼓聲不曾應下,反倒是越來越急促。
然后背后那兩個持旗的鬼物同時展開了寬大無比的黑色旗子。
陡然舞動,旗幟帶著風的聲音,如同滾動的波濤,交錯而過,在這個瞬間,鼓聲一頓,旋即再度響起,卻已喧囂了不知道多少倍,洶涌地爆發出來,雄壯恐怖,旗幟落下,天之盡頭,嘩啦啦涌現著千柄黑色大旗。
無數的黑云,從旗幟之下涌出!
黑云之上,密密麻麻站滿了陰兵。
鼓聲喧囂無比,一聲一聲,幾乎要震撼天地。
什么??!
鬼將輕蔑之意瞬間凝滯,心臟都險些停止跳動。
他僵硬抬頭,環視,心中膽寒,所有的酆都鬼卒,他們都抬起頭來,看到整個天空,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幾乎被黑云給全部遮蔽住,再見不到藍色,天上地下,竟然只他們孤零零的,其余都是敵人。
黑云,那是強大無比的鬼氣,一圈一圈環繞著,仿佛龍吸水的漩渦,阻隔天光,有強大地讓人喘不過氣的壓迫感。
每一朵黑云上,都有著仿佛從天上墜下來的大旗,有著大鼓。
所有的鬼修都面無表情,他們身軀挺得筆直,身上穿著黑色的衣服。
一側廣袖,一側則是短打。
一手扶劍。
沉默不言,密密麻麻站在那里,只能看到衣擺和旗子在抖動著,竟然給人一種可怖的壓迫感,幾乎喘不過氣來,鐘正松了口氣,他笑出來,他微笑著,然后變成大笑,笑得彎下了腰。
府君果然不會騙我!
他站直了,身軀里仿佛出現了更多的力量,讓他如那些陰差一樣,站的筆直,然后持劍,沙啞著聲音,道:“地府人間司,判官鐘正!”
被震撼到茫然的鬼將猛地回頭,看到鐘正的神色從容而平靜,心臟驟然跳動了下。
地府?!
九黎的長老神色已經凝滯了。
而那仿佛漩渦一般,一重重云氣散開,一名穿著黑衣的男子踏步而出,他面容神色沉肅,手臂纏繞銀色鎖鏈,如此回應道:
“地府,無常,范無救。”
“奉命前來。”
他抬眸掃了一眼,抬起手臂,平淡道:
“地府所屬,列陣,殺敵。”
咚!咚!咚!
鼓聲陡然變得沉重而肅殺。
嘩啦!
始終木然的鬼卒雙眼微微亮起,忽然做出了同一個動作,他們整齊劃一地踏前一步,一聲轟然巨響,那是被踏破的風。
于是黑云齊齊向下塌陷——
陰差鬼卒們身軀挺立如槍,齊齊拔出長劍,錚然的鳴嘯聲音不絕,長劍斜持,劍鋒朝下,左手握著劍鞘,背后的大旗仿佛潮水一般地涌動著,隨著風在舞動,鼓聲激昂而壯烈,穿著相同衣服,一圈一圈環繞著天空所有角落的陰兵齊齊暴喝:
“殺!”
“殺!”
“殺!!!”
不知道多少道聲音,整齊劃一匯聚在了一起,如同雷霆,滾滾掠過左右,錚錚的聲音,那是酆都鬼卒們墜手的兵器,所有的鬼物都面色蒼白,看著那幾乎浩浩蕩蕩,遮蔽了天空的陰兵。
身軀顫抖,再無半點戰意。
那兩百酆都的鬼卒在這樣恐怖的陣勢之下,幾乎像是雜草炮灰。
孰高孰下,一眼辨明。
九黎的長老面色煞白,心臟幾乎停跳——
方才那地府無常,似乎看了他一眼。
地府?
PS:今日第三更……
感謝山哥的ppc的兩萬賞,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