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之后,那龍族族老也化作人形,親自上前翻閱玉簡。
這是一個浩大的工程。
龍族自太古到現在,留下了太多的記錄。
尤其是龍族動輒就是幾千年,壽命比起尋常仙人都長一大截子,又喜歡四處游蕩,所以這些玉簡當中甚至于還有他們留下來的各種游記,雜亂地厲害,一堆龍族齊齊上前,不斷用神識掃蕩,也足足花費了半月時間才結束。
當看完最后一份玉簡之后,龍族族老呂縱都覺得自己眉心在痛。
唯獨龍族王血才是敖氏,可他雖然不是王族,一身修為也足夠強大,能讓他感覺到神識刺痛,這半月時間看的典籍,恐怕遠超常人一生所能閱讀的極限。
但是看了這么多典籍,也沒有尋到他想要的。
他又詢問了其他龍族,仍舊是一無所獲。
沒有敖廣。
也沒有天庭和龍宮的記錄。
詢問了最后一條火龍,得到了相同的答案,呂縱疲憊坐下,嘆息一聲,心中那種激狂之后,有些茫然,甚至于開始懷疑,世上真的是有天庭,有敖廣,龍宮的存在嗎?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否是對的?
然后他搖了搖頭,將這個疑惑壓了下去。
之前的一切都證明了天庭地府的真實性,龍宮應該也有。
那么就是典籍缺失了太多嗎?
他任由心中的念頭起伏,也沒有注意到何時旁邊來了一老一少,直到那老者抬手用一本卷起的書卷在他額頭輕輕一敲,呂縱才恍然回過了神,抬頭看到旁邊的龍族大族老,還有敖雪兒,怔了一下,道:
“大族老……”
大族老搖頭笑道:“你啊你,這段時日怎么回事?”
“瘋魔了一樣,如果不是雪兒擔心你,把我從閉關的地方硬生生拖出來,還不知道你這樣,說說吧,遇到什么事情,讓你這樣魂不守舍的。”
大族老隨便坐在旁邊。
呂縱看了看旁邊在長輩面前表現得乖巧的敖雪兒,無奈一笑。
然后嘆息一聲,道:“是我有些太過于投入了,為了尋一些典籍罷了,這事情待會兒再說,大族老,您見多識廣,年歲也長久,知道的肯定比我要多,您可聽說過敖廣這個名字?”
“敖廣?”
大族老一雙白眉微微皺起,沉思片刻,搖了搖頭,道:
“從未聽過。”
“但是聽這個名字,是我龍族王血,怎么,你們這次出去遇到這個敖廣了?”
呂縱無奈道:“若是遇到了才好呢。”
他看到大族老滿臉不明白,強提精神,將此次的經歷都講了一遍,大族老也微微驚詫,說完之后,沉默了許久,手拈龍須,眉頭皺起,遲疑道:
“……原來我龍族還有這樣的舊事嗎?也不知是真是假,幾成真,幾成假。”
“敖廣這個名字,我想了想,還是沒有聽說過。”
“可是水淹天下,倒是有些眉目……”
呂縱和敖雪兒都抬起頭看著他。
大族老笑了笑,道:“那是很老很老之前的故事了,是差不多兩千年之前,我還只四千多歲,正值壯年,和一名人族的仙人,結伴外出冒險,我們去過了許多的地方,探索了無窮險境。”
“我還記得那是我們最后的冒險。”
“在一處小世界的廢墟當中,找到了遠古之前,不,甚至于可能是上古,乃至于太古的宮殿遺跡,里面還有強大的魂魄在駐守著,闖到最后的時候,我們兩個都已經受了不輕的傷,約定再往前一個宮殿,不行就回來。”
“我們終究沒能往前。”
“那里太危險了,也太可怕了。”
龍族大族老相當當年的場景,仍舊忍不住感慨,道:“我龍族成仙之后肉身足夠強橫,獨步天下,我那好友雖然道行比不得我,但是人族對于術法神通上的造詣,確實讓人欽佩,我兩個聯手擊殺過不少的強敵,可那一次我們在那敵人面前,只是勉強保命。”
“甚至于我那老友被打斷了道行,一身道行如流水溢散出去。”
“后來似乎去了大周觀天閣,當了個無足輕重的小官,已許久沒有過聯系,不知是否還活著。”
“呵,扯遠了扯遠了,說回來,當時候那敵人強大,我們只能離開。”
“但是在那里,在最后的一間宮殿當中,我們還是有所收獲。”
“我們找到了一座太古時候的石碑,上面大部分的文字都已經潰散了,剩下的文字能夠組合出來,記錄了一場大戰,據說,天下九洲原本是一起的,就是因為那一戰,有無比恐怖強大的存在,將天下打碎。”
敖雪兒禁不住驚呼,道:“把天下打碎了?!”
大族老點頭,嘆道:“是,所以天下劃分為了九洲,難以想象那是何等恐怖的威力啊,古之人皇,居然能有這般威力,據說是以天下人族氣運凝聚為兵器神通,方才有這手段,神魔辟易。”
“而那石碑寫著,當時的戰斗太猛烈了,幾乎將天地毀滅。”
“我龍族之王和人皇交好,率領萬龍而來,攪動了無盡星海之水,淹過了整個大地,避開人族妖族,將戰斗引發的靈氣漩渦,還有無盡烈焰淹沒,當時的場景之浩大,那些巨大無比的星辰,就仿佛河流里的泥沙一樣,無盡繁多,無盡渺小。”
呂縱和敖雪兒都聽得出神。
他們見到過那些巨大的星辰,甚至于還要主動避開。
一顆顆星辰巨大無比,攪動亂流,甚至于形成恐怖的海眼,是星海的禁地,也是無盡星海之所以危險的真正源頭,兇獸不可怕,在星海航行最擔心的就是被攪入這些星辰當中,大部分被攪碎,魂飛魄散,就算活著,大概也會被扔到某個小世界,再回不來。
這就是星辰的危險強大。
可一想到太古之時,龍吟沖天,引動四海之水,淹沒天地,這樣可怕的星辰仿佛泥沙,不可計量,無盡渺小,那種震撼讓他們心臟都顫抖了下,卻實在無法想象那種浩大的情景。
他們呆滯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敖雪兒眨了眨眼睛,突然道:
“龍族之王?祖爺爺,有龍王的話,真的有龍宮咯?”
大族老失笑,道:“沒有,這個卻是沒有。”
“星海海底下面多少亂流,不知道多少龍族族長想盡辦法都沒有法子造出龍宮來,那時候也沒能成,至于龍族之王,按著石碑上記錄,太古時候,輕易湊出萬條成年龍族,甚至于搞不好一萬條龍族妖仙,攪動四海之水。”
“這樣看來,那其他的龍獸恐怕以十萬計算,自稱為王沒有什么不對,現在這幾百條龍族,還又有小的,又有老的,哪里能稱呼為王?只能當做族長了。”
“小家伙你可不要想咯。”
敖雪兒被說中了心思,只得吐了吐舌頭。
而呂縱則是雙目發亮,手掌都微微顫抖起來,腦海中老土地所說的話轟然作響。
四海龍王,執掌天下水域!
一怒則水淹天下。
原來是真!
他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抬起頭來,看著大族老,道:
“對了,大族老,我們龍族可有披掛棍棒?”
大族老笑道:“我龍族橫渡星海,要什么寶貝沒有?”
“區區披掛和棍棒算是什么?要多少有多少。”
呂縱道:“并非是尋常的棍棒……”
他擔憂說出那猴王的事情,會惹怒眼前這位大族老,當下就掠過那恩怨不提,只是形容了那根棍棒的特征,大族老連神色怔住,先是下意識道了一句,這東西哪里是能夠鍛造地出來的?
然后閉目回憶,沉思許久,還是搖頭道:
“沒有,我們龍族沒有這種棍棒,不要說棍棒,連法寶都沒有。”
“不過非要找的話,倒是有個東西和你說的類似。”
呂縱雙目微亮。
大族老臉上遲疑,道:“可那東西,根本就不是兵器啊……”
“這事情,雪兒你應該也知道,我們龍族一直希望在水下修建宮殿,卻總也是失敗,就算是建造起來,也會被水中暗流撕扯破壞,若是以陣法抵抗無盡星海的壓迫,消耗又太大了,只得放棄。”
敖雪兒點了點頭。
她對于宮殿很感興趣,去了元朔第一時間找到了王族宮殿,也見到了姬辛,也曾經和姬辛說起來過,龍族宮殿有多難修,海底不平,又有星辰出水入水,有可怕猙獰的海底兇獸。
龍族這萬年來,是建一次塌一次,塌了還想要重新建造。
她就想要找到天工大匠宗修建一次自己的龍宮。
大族老撫了撫須,笑道:“自我給你講了過去的故事,你還總問我天工一族在哪里,說以天工的手段,應該可以建造出來,不過,如你所想的那樣……天工一族,確實曾經給我們建造過龍宮,也幾乎要成功了。”
“為何失敗,這卻不知道,卷宗上記錄語焉不詳,咱們只說其他。。”
“建造時候,在地上要打地基,地基越深,房子越穩,海底也一樣。”
“而且還需要考慮到無盡星海壓下來產生的巨大壓迫力,這和海水的深度有關,為了精確得到這個高度,確認材料的結構,他們尋遍天下,最后不知道從哪里搞來了一根尺子似的東西,來量水位,說來那東西也是我先前歷練時,路過天工部一處聚集地才知道的。”
“這尺子仿佛天生能夠吸收一切力量,所以就連無盡星海的壓力都拿它沒法子。”
“沒有什么法術神通,甚至于沒有辦法刻著什么符文,說起來,只是能變大變小,變小時候就極為沉,隨著變大,還會越來越重,為了抵抗亂流,就變作巨大石柱,貫穿海域,據說連千年難遇的巨大海眼浪潮都沒有法子讓這尺子晃動一下。”
呂縱遲疑,道:“這尺子,是黑色的嗎?”
大族老笑道:“應該是,不吸收一切靈材,也無法雕刻法術,天生與一切靈氣元氣絕緣,只能是混混沌沌一片黑了,說來也因為這個,也沒有誰能用這個戰斗,它和靈氣絕緣,就無法仗這東西施展任何法術,所以說它不是兵器法寶,只是個尺子罷了。”
呂縱眼角跳了跳,想到某只不修法力,純粹氣血的猴子,道:
“那尺子,是我龍族的嗎?”
大族老失笑,搖了搖頭,道:“你在說什么胡話?那是天工族的寶貝。”
“不過,龍宮沒能建造成功的時候,應該是在放在我們這兒。”
“可惜,龍宮沒能建成,也不知道為什么……”
呂縱頭皮發麻,腦子里轟的一聲,一點一點,僵硬地轉過頭看著敖雪兒。
敖雪兒也是呆滯。
他們好想知道為什么沒能建成了……
那猴王的話又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當時心性跳脫,自四海龍王處奪走了兵刃披掛……
連建造龍宮的海水量尺都扛走了,那還建造個屁啊?!
呂縱嘴皮子都哆嗦了下。
他就說,太古龍族只會比現在更強大,現在他作為龍族族老,都不覺得一身披掛法寶算什么,就是頂級法寶,也不值得和強者發生沖突,可是這尺子就不一樣,那相當于是將龍族不知道多少代龍王們苦心積慮,不知道多少條龍建造龍宮的夢想一腳踩了個稀爛。
還攪動四海,那估計修了大半的龍宮也沒了。
相當于把龍族的夢想踩爛了,還在上面碾了碾。
這對于龍族來說,可算得上是血海深仇了……
原來如此……
呂縱心中一切皆明白過來。
原來,如此。
PS:伏筆回收……大家應該還記得敖雪兒和姬辛初見時候談及宮殿的事情吧?
在本卷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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