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離曾經得到過萬年老怪的記憶。
憑借其中對于遠古文字語言的了解,解讀了遠古時期九黎留下來的石碑。
也認得遠古時候,大周人族的文字。
但是他看那誓殺詞,基本上和看鬼畫符一樣,而于將是天工,人族天工的本領都是從真正的天工一脈那里學來的,典籍中多有遠古文字,就這,于將都得在典籍室一鉆鉆了七八天才整明白誓殺詞。
顯然,這東西比起眼前老者戰死的年代更為久遠。
所以,道友你聽過什么是顛因為果嗎?
不是我學你們,是你們學的我。
趙離心中念頭起伏,看著皺起眉頭的戚安歌,帶著一絲微笑,溫和道:
“道友不妨先將心中的疑惑壓下,跟著在下來看。”
“請……”
戚安歌知道自己能夠活過來,是眼前這個值日星曹的緣故,感念此恩,就算心里有懷疑,還是跟在了趙離身后,沿路左右打量,看到天庭的遠景,云卷云舒,隱隱能看到宮殿樓閣,自己從沒有見過那種建筑的風格。
只是似乎經歷過許多事情,這里顯得空曠孤寂。
行至一處白玉橋梁之上。
玉石上面用很精巧的手法雕琢著風景,龍鳳虎豹。
戚安歌腦海中記憶未曾發現類似的地方,心里頭疑惑不解越來越多。
前面的值日星曹止住腳步。
戚安歌有些疑惑抬起頭,看到值日星曹伸出手,指著橋梁的一側,這里云霧盤旋,形成了一個類似于海眼的漩渦,越往內里,云氣越是深沉,隱隱看得到雷霆在其中閃爍奔走。
趙離指著那方向,微微笑道:“道友且看那里。”
戚安歌看過去的時候,趙離暗自握住了畫卷,心念一動,將記憶中最為深刻的地方直接調動出來,于是戚安歌眼前所看到的陡然發生了變化,云霧擴散開,他看到了一處極為遼闊,遼闊到幾近于讓人心中生出恐懼的所在。
看到大地上無數生靈死去,死亡逸散出來。
那些代表著死亡的氣息升上天空,匯聚成支流,支流在匯聚成為江河。
江河成海,這是一片死亡之海!
此處匯聚從古至今一切死亡,蒼茫,浩瀚,冰冷而無情,跨越時間的死亡之海在天地間輪轉,起點是死去的一切,而終點是一位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存在,他閉著眼睛,安靜地沉睡著。
他吞吐著一切死亡。
他幾乎是死亡的象征。
但是那種巨大到難以形容的壓迫力,讓戚安歌有種自身即將崩潰的錯覺。
戚安歌面色蒼白,朝著后面退了一步,眼前的畫面潰散,大滴大滴的汗水出現在他的額頭,讓他看上去極為狼狽,心臟瘋狂地跳動,那種即便沉睡,依舊無比地強大,蒼古的氣息讓他的大腦都有些空白。
過去了許久,戚安歌方才徐徐呼出一口氣來。
嗓音帶著震撼和不敢置信的意味,道:
“………死生輪回之主?”
“真正的尊神?”
趙離本來打算先打出王炸把這老人給震懾住,然后再開口,這樣比較有說服力,卻從戚安歌的口中聽到了一個陌生的稱呼,而且老者語氣中,并沒有他預料中的痛恨和恐懼,反倒是震撼和尊重更多些,眉梢挑了下。
沒有特別巨大的敵意?
真正的尊神?
嚯……
趙離若有所思,微微笑了下,拂袖讓云氣徹底涌動,將那畫面遮掩住。
仿佛是他封住了這一幕畫面。
然后看著仍舊陷入震動的戚安歌,盡力地讓自己的神態和肢體動作都極為自然和漫不經心,在這自然中,還帶著一絲詫異和饒有興趣的感覺,像是聽到了很有趣的事情,笑道:
“哦?死生輪回之主。”
“道友,你們那個時代,是這樣稱呼祂的嗎?”
他迎著戚安歌疑惑的視線,坦然微笑道:
“我沉睡了很長的時間。”
戚安歌看著這自稱為值日星曹,讓自己起死回生的道人,沉默了下,轉過視線,看著翻起涌動的云海,平復了混亂的心緒,緩聲道:
“不錯,是死生輪回之主,這是在上古的典籍中記載的名號,而尊神,這是我家鄉對于這種存在的稱呼。其他的還有許多,妖族,百族,都有不一樣的稱呼指向這位存在。”
“天道的側面之一,死之主,歸泉……
“最為人族廣泛接受的,確實是死生輪回之主這個稱呼。”
“他與其說是生靈,不如說更接近于道這個存在。”
“至公無私,不會偏頗一切,沒有感情和喜惡,對于他而言,仙人的生命和一只蟲子并沒有哪個更為有分量,善和惡也不會被區別地對待,他維持生死平衡,是古籍上廣泛被祭祀尊重的存在。”
“當然,在我看來,與其是尊重他,不若說是尊重死亡。”
他聲音頓了頓,似乎有些想要說的,沉默了下,只是道:
“只是,死生輪回之主不知道為何沉睡了,不只是他,被稱為天道不同側面的那些都沉眠。”
“而在之后發生的事情,古籍記載有許多的說法,流傳最廣的是,為了不讓天地失去應有的秩序,包括死生輪回之主在內的‘道’,將自身的權柄劃分出了一部分,創造出代替自己運轉世界的眷族,那些存在自稱為神魔。”
“是我們的死敵。”
說到這一句話的時候,戚安歌右手握緊,嗓音低沉,身軀緊緊繃住,煞氣絲毫都沒有遮掩,旋即搖了搖頭,自嘲道:“是我說了些廢話,這種事情,閣下應該也知道……”
我知道個泡泡茶壺。
遠古大斷代之前究竟是什么樣子?!那幫撲街神魔去燒書干什么?!
趙離心里有些不淡定。
臉上神色卻悠遠平和,略有些遺憾,一連‘我懂,我懂’的表情點了點頭,嘆息道:
“有了權柄,卻沒有壓制住欲望的心性。”
“會腐化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戚安歌贊同地頷首,他沉默了下,看向旁邊神色悠遠的值日星曹,親眼目睹了沉睡著的太古尊神,這個世界規則和大道的人格具現化,他遭受到了巨大的沖擊,帶著一絲敬意,道:
“……不知道,死生輪回之主,尊神真正的稱呼應該是什么?”
趙離身軀頓了頓,面不改色,嗓音平和,用漢語開口道:
“泰山府君。”
“意思為掌握死的天神。”
“你們的稱呼,嚴格來算不能算是錯。”
泰山府君。
戚安歌心中默默念了一遍,講這種從來都沒能聽說過的文字記在了心底,他此刻心中還有著許多的疑惑,作為曾經和神魔廝殺過的存在,他能夠感覺得到自己體內,和神魔權柄極為類似的力量源泉。
這讓他有些震動,心中甚至于隱隱有些許不安和排斥。
遲疑了很久,他終于還是忍不住,將自己的問題說了出來,趙離拂袖具現出了石桌圓椅,只在這玉橋之上對坐,端著茶盞慢飲,聽戚安歌的問題,最后搖頭,平淡道:“確實就是類似于你所說的,那是天將的核心。”
他見到戚安歌臉上神色變化,知道這老者有些無法接受自己成為和神魔類似的存在。
沉吟了下,輕描淡寫地反問道:
“你說那些‘道的化身’將權柄分給了后來的神魔。”
“中間發生的事情是什么,可曾聽說過?”
戚安歌回憶過往,緩緩搖頭。
趙離略帶著些遺憾,微微笑道:
“那么,我亦是不能告訴你,目前而言。”
因為我還沒有編好。
“但唯獨一點可以告訴你,你可以安心……此乃是物歸原主。”
“這力量本也不屬于那些所謂的神魔,你使用的話,不必覺得難以接受。”
物歸原主?
權柄原本的主人?!
戚安歌眸子驟然收縮,腦海中霍然想到了方才眼前這道人隨意笑說那句,我已沉睡了很久,想到了他略有些詫異和笑意地說,你們的時代,是這樣稱呼他的嗎?想到了他輕易展現出了死生之主沉睡的模樣。
想到自己此刻的狀態……
由死轉生,掌控權柄。
太古典籍有言,天道將權柄賦予眷族,眷族自稱神魔。
那么,眼前這道人……
戚安歌心中越發駭然,他低下頭,及時止住了這個念頭,不敢繼續想下去。
趙離只是想要告訴戚安歌,他們削那幫神魔具備天然合理性,看到戚安歌臉上的神色,立刻意識到這位老者也有些多想,想了想,當下神色溫和,悠然笑道:
“不可想,不可說……”
“一想,即是錯。”
你想的錯了不干我的事情,我警告過了。
戚安歌沉默了下,看著微笑的趙離,問出最后一個問題:
“……那么,為何是我?”
“為何將這權柄給予在下?”
趙離看著他,平淡道:“因為你與我等有緣。”
一拂袖,具現出了畫面,是巨塞城池外的那洞府。
戚安歌在畫面中看到了處于癲狂狀態的自己,然后看到自己慢慢往前走,漸漸地變成了少年,這面容是趙離當時用白色畫卷推演的,和戚安歌年少時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因為性格,外在表現不同。
戚安歌年少輕狂,看到這另外一個自己平和淡然,心中生出一種極為奇妙的感覺來,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另外一個可能性,是不那么狂傲,而是專心求道的自己,是心無旁騖的自己。
那個自己穿著道袍,口中念誦詩句,走入道場當中。
看到那些并無印象的師兄師弟。
看到那看不出高深的師祖。
因師祖所說的大道而沉迷。
也被那一句可求長生否所震撼。
最后看到道場褪去,自己重新變得老邁,可能是因為里面也是自己的面容,共情之下,戚安歌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種遺憾,落寞的感覺。仿佛看到了另外一個自己的一生,花開花落,歸于末路,當下甚至于有些怔住。
趙離起身,拂袖道:“道友恰好引動了這一幅畫面,而這畫面中人有和我等關聯甚是密切的,所以才被察覺,在危機時候,派出天庭哮天衛,將道友救下來。”
趙離嗓音微頓,看著戚安歌,臉上故意露出了懷念的神色,旋即搖了搖頭,笑道:
“一則如此。”
“二來,也算是給那猴兒一個面子。”
“這個回答,道友可滿意么?”
PS:兩種方式啊,是三千字左右三更,還是稍微長點兩更讀起來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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