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空間。
趙離嘗試解析天川淵底,用以鎮壓水神殘留意念的石碑,但是先前那種狂暴浩大的場面就仿佛只是他的錯覺一樣,天川淵石碑就像是隨處可見的普通石刻,如果不是在裂痕上還能隱隱感覺到雷霆的氣息,趙離幾乎以為自己是弄錯了,是將自己偽造的那個帶了回來。
趙離抬手按了下眉心,若有所思。
難不成,雷神留下的印痕,只有面對著先天神才會發生效果?
所以先前齊天探索數次,都沒能刺激石刻發生效果,而鳳凰和他一起前去的時候,才使得天川淵石碑發生變化,展現出雷神留下的痕跡,這樣的話可以解釋地通,大概就是需要有對應的鑰匙。
強行破解,則需要龐大的力量。
想了想雷神在幻象當中展現出的威能,趙離認為這一股功德不是自己目前能夠承擔地起的,強來的話,很有可能導致地府功德被徹底抽干,發生北陰直接飛奔上來跟他掐架這種精彩的場面。
誰知道會不會導致死生之主判斷敵我陣營,直接一個高空背刺把他弄死。
趙離嘴角抽了抽,幾乎可以模擬出死生之主的心理反應。
嚯,原來還以為這小子可能是自己人。
原來不是。
那就好了,新仇舊恨加一起,直接恁死……
趙離默默吐槽一句,倒是也沒有覺得太過于失望,反正這東西只要能夠對先天神的氣息發生作用就足夠,在面對先天神的時候,可以直接把雷神石碑扔出去。
那一瞬間展現出的氣勢,哪怕是先天神都會失神。
到時候是閃身背刺,還是直接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就隨情況所需了。
這相當于得到了雷神的一招,物盡其用,不可浪費。
趙離拂袖將這一座來自于雷神的天川淵石碑打入了白色空間當中的某個小世界,和封禁了九黎兵主戰神的那個排在一起,權當做了個鄰居,對于這種來自于先天尊神的遺留物,也只有依靠世界生滅的特性才能鎮封。
做完這一切之后,趙離的元神回到了肉身當中。
就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盤坐修行了一會兒,然后才邁步走出,在甲板上本來有諸多龍族成員,本來正在交談,注意到趙離的視線,交談聲戛然而止,然后整齊劃一,皆下意識后退一步,低垂眸光,趙離前面出現一條寂靜的道路。
徐福這一身份先前曾經被以星斗為階梯的強者邀為同道。這對于任何人來說都代表著徐福是和那位強者同一層次的強者。
那是足以輕易改變星海規則的力量層次,凌駕于仙人之上。
趙離抿了抿唇,額角跳了跳,越發能夠感覺到了東皇所帶來的影響,當下只好順勢維持徐福的位格,表現出對于這種陣仗毫不在意的神色,邁步站在龍族飛舟的前面,雙手輕握欄桿,眸子視線溫和,看著遠處浩瀚無邊的星海。
看似從容不迫,高深莫測,其實在一道道視線的暗中打量下,幾乎尷尬到腳趾要抓破地板。
他在這一瞬間再度確認了自己和東皇的絕對不同。
他或許會覺得被尊重被認可頗為得意,也會有人前顯圣的興趣,但是更喜歡和認識的人打成一片,不喜歡被區別待遇,更想要和他們隨意閑聊,一同享受美食,談論冒險的經歷,而不是這種既尊重又疏離的視線。
人是群居生物,而神靈高高在上。
而東皇……
嗯,東皇尤其高高在上。
一想到接下來的漫長旅途都要在這樣的氛圍當中度過,趙離就有前路一片黑暗的感覺,抬手扶額,神識瞬間掃過諸多龍族,感覺到他們無論強弱,臉上都呆著敬畏和尊重,和自己保持著相當的距離,就感覺到心緒復雜,徐徐呼出一口濁氣。
東皇病的傳染效果太強了。
哪怕他這種不愿意被如此對待的,當眾接觸后,都會被動享受到到東皇附屬待遇。
而且傳染范圍極強……
趙離抬眸一眼唯一還能夠和自己正常交流的呂惜月,然后看到旁邊滿臉戒備警惕地看著自己的高大男子,嘴角抽了抽,面無表情收回視線。
還是回去修煉吧。
反正該布局的地方已經布局了。
只希望盡快前往到目標的海域。
回到屋中,他看到遠處飛來一道白光,是云中君的傳訊,微微詫異,打開。
‘為何不回信?’
‘若不是太遠的話,其實我也……’
趙離面無表情,將信直接揉成一團,屈指一彈扔到海底。
海外嵐洲。
屬于五宗核心的區域里,飛廉服用了丹藥,身上仿佛裂紋一樣的痕跡稍微被控制著消弭下去,但是更深層次,這種痕跡仍舊還在,死生之主含怒一擊,幾乎將他直接打落先天之列,就算是在不計代價之下恢復了傷勢,根基也受到巨創。
敲門聲響起,萍翳走入門中,兩人相對無言了一陣子。
萍翳率先打破了僵局,道:“……沒有想到徐福居然是死生輪回之主的暗子,這確實是誰都沒能想到的事情,并不能夠怪你。”
飛廉嗓音冰冷,道:“祂為什么會蘇醒?”
“歸泉界被引導大量進行血祭和活祭,祂作為死亡的側面應該已經被強化到了極限,壓過了生的那一面,徹底失衡,祂應該會本能地維持天地秩序,為了防止招致大量死亡主動陷入沉睡當中,借以消化失去平衡的死亡氣息。”
“就此陷入死循環,直到最后蘇醒的時間越來越短,陷入徹底的長眠。”
萍翳嘆息一聲,道:“是,本應該如此,但是祂醒了,還派出了徐福。”
飛廉沉默了下,閉目,叩刀,緩聲自語道:“徐福究竟是什么身份?”
“施展了封印的,又是誰?”
“他們之間,又是什么關系?是一個勢力?還是說合作的勢力?”
“我等的對手,究竟有多少還藏在暗處?”
沒有人能回答他的問題,這也是整個五宗所有成員都苦思冥想而不得的答案,從目前所知道的情報來看,只能知道徐福隸屬于死生之主,而這也就代表著,對于這位先天神所做的布置已經失去了效果。
飛廉搖頭,道:“歸泉界肯定出了問題,我要去看看。”
才起身,就被萍翳伸出手按在肩膀上,后者沉默了下,道:
“現在嵐洲的局勢有很大的變化,至少被元凰,施展出封印的那人,以及死生之主盯上了,而且,最近還發現了麒麟的蹤跡……你不能離開,離開之后,只靠著我自己,未必還能壓得住此地。”
“可能會導致更大的麻煩。”
萍翳還有些話沒有說,前幾日他修養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背后有寒意滋生,仿佛有兩道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而且是以看寶物,或者說獵物的視線,被當做獵物絕對不是什么很好的體驗,萍翳神色微有些陰沉。
只是不知道那道視線的主人為何沒有動手。
是出于警告,要我收斂?要我不可再如往日放肆?
還是說是故意如此,故意讓我發現……
心機深沉,而且毫無半點蹤跡,是那種頂尖的強者,心思如海,不可捉摸,萬不可讓飛廉在這個時候離去,否則的話,我恐怕會有危險,甚至于被那位潛藏著的恐怖強者直接出手拿下。
飛廉一去,我也被拿下,嵐洲防備就形同虛設。
又有弟子神魔為了破除地脈封印西行……
嘶……難道說,這根本就是一個早早就設好的局,是陽謀,可那位為何要讓我發現?難道說祂和死生之主,和施展地脈封印的先天神彼此也有矛盾,所以要用這樣的手段來破去此局,因為這樣能夠讓祂得到最大的利益……
而我如何,祂根本并不在意。
我若留下飛廉,那便是遂了祂的愿。
我若不留下,祂則可以順勢將我擒拿,無論如何,都不會輸……
萍翳越想越是覺得頭皮發麻,覺得這是直接涉及到了死生之主,涉及到能夠一掌封禁一洲地脈先天神的,比自己更高位格的角逐和勾心斗角,步步驚險,自己在其中只不過是一枚小小的棋子,一不小心就會隕落。
當下決定,必不能夠讓飛廉離去,必須固守嵐洲。
并且將還在外界,尋找東皇半身的神魔皆調回來,增強嵐洲的守備,固守于此,直到前往西方尋求破解封印之法的修士和神魔都回來,破去地脈的封印,將更大的手牌握在手中,才能夠安心。
在此之前,必須防止一切意外的發生……
當即竭盡全力勸告飛廉,終于讓他打消了親自出手的念頭,讓他選擇了派遣神魔前往歸泉界查看情況的方式。
云中仙境·蓬萊島。
云中君懶散倚坐在云床上,一手支撐下巴,黑發根本未曾束,一雙安靜的眸子看著桌子上的傳訊玉簡,正在認真思考。
徐福為什么還不回訊?
要不要再發一個?
他想了想,決定還是再發一個吧,畢竟先前算是好友主動邀約,自己未曾給予確定回應,有違了自身的位格,當即準備起身,可才坐直身軀,看了看身上披著的煙云被,感受到那種絲絲縷縷的柔軟感,又看了看距離自己三步遠的案幾和玉簡。
云中君的動作遲疑下來,感覺到自己的動力和離開煙云被的勇氣一點一點地消散了。
沉思三秒,然后重新滑進了煙云織的云霧當中。
還是再等等吧……
歸泉界。
正在跟著北陰帝君優哉游哉游歷此地的睚眥突然感覺到了北陰的眸子微斂,然后還不等他反應過來這代表什么,就感覺到眼前的畫面一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一瞬出現在另外的地方,出現在周圍環繞了險峻冰山的荒原。
虛空出現一道裂縫,一名身形修長的女子出現在這里。
她是奉飛廉之命而來。
可才來,便愕然發現了身穿云紋黑袍的北陰,發現了身軀纏繞了暴烈龍炎的睚眥,微微一怔,旋即察覺到不對,準備出手,卻突然身軀僵硬,瞳孔驟然收縮,看到眼前的北陰身軀仿佛無限拉長,在他背后仿佛還肅立深沉高偉的力量。
仿佛直接面對死亡一般的恐懼讓女子手中的權柄崩散。
北陰的神色淡漠,拂袖道:
“跪下。”
才出現的神魔仿佛被這一方天地所壓迫。
以更快的速度直接墜下,雙膝重重落在地上,伴隨著清脆的骨裂聲,膝蓋變得扭曲,本來明艷的面容充斥恐懼,想要抬頭,卻又有無形的力量壓迫,讓她動彈不得,只能低頭,視線只能看到北陰的腳。
睚眥嫻熟地以陰陽輪轉的道法神通切割出一座冰雕的王座。
北陰隨意落座,淡漠道:“你是誰,為何來此?”
神魔被制住,狼狽不堪卻仍舊有明艷的氣質,讓睚眥忍不住覺得可惜,覺得這也就只是比呂憐卿差一點點,這樣美的女子為什么那么不開眼找了北陰的麻煩,不過,北陰就連先前的那丑女祭品都能一視同仁,應該也不至于動手太暴虐。
聽到北陰的問題,女子模樣的神魔雖然笑靨如花,卻口出不遜,道:
“憑什么告訴你?!你若真有本領,就殺了我……”
“便是殺了我,我也不會……”
北陰神色淡漠,微微頷首,道:“原來如此。”
隨意從睚眥腰間拔刀,一道寒光閃過,伴隨著錚然刀鳴,這把買來的刀重新歸入了睚眥刀鞘,錚然鳴嘯,驚起滿山冰雪亂飛,而帝君視線淡漠,神魔臉上的笑容凝固,明艷的頭顱直接落下,身軀僵硬一瞬,晃了晃,砰地一聲墜在旁邊。
睚眥給嚇了一跳,目瞪口呆。
旋即神魔發現自己本應該散去,本應該和權柄凝聚等待來日重生的意識凝聚化作了命魂,發現自己的魂魄仍舊跪倒在那男子的腳下,發現自己的身軀倒在旁邊,然后聽到男子淡漠的聲音:
“你的愿望已經得到了恩準。”
“現在,答吧。”
愿望,恩準?
女子的眼睛瞪大,心中浮現出荒謬和恐懼的情緒,然后發現自己再也無法反抗眼前男子的命令,發現自己的身軀無比恐懼地跪倒,本能開口,將一切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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