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回來的時候,恰好便看到了云中君和趙離兩個愁眉苦臉排排蹲著。
旋即便是引薦,趙離指了指鳳凰,向云中君道:“這位是凰道友,百鳥異禽至尊。”鳳凰對云中君微微頷首,趙離又指了指努力裝出清冷氣度,只是眼角一個黑眼眶破壞了氣質的黑發天神,道:
“云中君。”
鳳凰回憶青鳥所說的名字,若有所思,又有疑惑,褐瞳看著那本應該是如云清冷的青年,直言道:“我未曾見過道友。”
云中君有些尷尬地解釋道:“這……在下自太古年間就一直閉門不出,也因此避了不少的麻煩,道友不知道我,這也實屬正常。”
趙離忍不住狂翻白眼,這家伙就是太宅,趙離還以為祂是從上古開始宅,誰知道在諸神行走在大地的太古就閉門不出了,心里氣好懸沒憋住,轉過頭一個宅字差一點噴了云中君滿臉。
可畢竟還要顧及祂的臉面,當下也只得看向鳳凰,面不改色道:
“云中君祂性子清閑,常清常靜。”
“是以不喜歡外出。”
“道友見諒。”
性子清閑,常清常靜。
若是這清冷青年眼眶沒有個黑印子,這話還有十成的可信。
鳳凰看著一本正經的趙離,似輕笑了下,又似霧里看花,一瞬而逝,趙離還未看地清楚,鳳凰已看向云中君,微微一禮,嗓音清冷,道:
“鳳凰,執掌百鳥。”
這是介紹她自己,便又看向回禮的青年,她自己誕生于太古,確實是沒有見到過云中君,沉吟了下,道:“道友,執掌云霧之屬么?是云聚云散,還是驅云馳霧,或者變化莫測,遮掩氣機?”
她所說的,是云霧之屬的權柄,這些力量統統屬于云霧,卻又和神魔那種直接撕裂先天神而來的力量不同,譬如有些自然現象本也屬于云霧,但是常人不知不識,反倒給予其其他的稱呼。
若是云本身愿意,就能分化出對應的權柄和概念,是云非云。
但是這雖然也是先天之屬,終究和天道側面的自然概念不能相比。
北海長風
也有神靈,又如何能和天地狂風相提并論?
這就是如飛廉一般神靈誕生的原因。
便是指天地混沌
狂風如鐮撕裂返還清明的天地異象,并據此而分化
鳳凰詢問是為了彼此做些了解,以使得臨敵時能夠較好配合
趙離也有些好奇
他從不曾見到過云中君出手
卻見云中君稍微數了數,然后略有尷尬道:
“這,在下都懂一點。”
得,全而不精
通而駁雜。
趙離有些頭痛
回憶起來當日所見到那一縷天機,云中君似有隕落的危險,只覺得祂為何不老老實實呆著,可值此亂世
呆著也未必安全,當下只得緩聲道:
“我等都陷身于這壺中界當中
想要出去,需得通力合作才是。”
鳳凰微微頷首,云中君亦是撫掌應下。
旋即趙離提出要在這壺中界轉一轉,云中君心中更是從容不迫,祂已經終于放下,踏出了那自囚三十萬年后,因為風女未來,而又不知自囚多久的地方,眼見得天地廣闊,四海無涯,當年縱橫天地,制衡諸神的氣度隱隱重新出現在了他的胸中。
君為萬物主。
這就是這個時代么?
確實比我當年要好些啊。
云中君眼底有懷念,回憶當年那不畏懼自己,亦敵亦友亦……的少女,微微失神,然后灑然一笑,伴隨著趙離鳳凰邁步往前,鬢角黑發微揚。
我已經不同了啊,風女。
重獲新生,自數十萬年賭局當中,終于放下曾經,又握起了過往,這是已然蛻變的天蝕君,心境如同碧空美玉,毫無塵埃,已經并非往日暴虐的帝君,亦非懶散的自困囚徒,是于更深層次的脫胎換骨……
然而事實證明,并沒有卵用。
一個時辰之后。
云中君茫然看著前面越來越看不著邊兒的道路,感覺到一會兒熱一會兒涼的溫度,還有不斷重復的枯燥的行為,腦海中突然懷念起來自己的云床,懷念起云絲被,還有那好多可以入口的吃食,還有沒有看完第七遍的《搜情別傳》,還有那種加了果汁和冰塊的美酒……
云中君感覺自己的腳步越來越重,越來越慢。
抬頭看到天空中緩緩移動的云霧。
腳步就更慢了。
又看到前面執意要慢慢探索這里的趙離和鳳凰,看到他們站定了腳步,這里是一個小小的村落,兩人裝作路過的客人,正在敲門詢問,以期尋到些許的蛛絲馬跡,兩人都聽得很認真,沒有注意到后面。
云中君想了想,悄悄踮起腳尖,慢慢往后面退。
一步,兩步……
退了個三五步之后,悄悄轉過身,然后就要奔出去到天上云里,可才走幾步,突覺不妙,要加速的時候,一只白皙的手掌嘩一下從天而降,直接扣住了他的腦袋,云中君感覺到了那本應該白皙如玉的手掌上賁起了一道一道青筋,感覺到背后兩道視線仿佛放著光,幽幽地看著自己。
趙離的聲音慢慢地響起,讓云中君覺得頭皮發麻。
“云中君同學,你要往哪兒去啊……”
云中君干笑道:“我,你不是在問人嗎?”
趙離看著似乎打算開溜的云中君,仿佛闡述一般幽幽地道:“一般來說,死宅在興起答應爬山之類活動后,在出發的時候就會后悔,導致最后根本沒幾個人,我覺得,你差不多也該想要偷懶了……”
云中君感覺扣在自己腦袋上的手掌青筋又賁起了些。
腦殼兒疼。
“我就只是打算上云上躺一會兒……”
云中君往上面指了指,理所當然地回答,趙離臉一黑,深深吸了口氣,咬牙切齒道:“睡一會兒,你不知道先天神睡一覺會耗費多長時間嗎?!你小子,想要躺贏?!”
他終于忍不住咬牙道:“要不是你個混蛋,我們早就出去了啊!”
“我不是想要來找你嗎?誰讓你直接失蹤了?!”
“這還怪我了?”
“難道怪我?原本我還在我的云床上蓋著云絲被看搜情別傳……”
“搜情別傳?!!我淦!你又偷偷運回坊間小說了?!什么仙人天神下凡,偶遇人間千金墜入愛河之類的,我明明都給燒了,云千風那混蛋,居然還敢給你買?!”
“呵……本君可是他的尊主。”
趙離瞪大眼睛,忍不住抓起云中君的領口劇烈搖晃,云中君也回憶起自己好不容易填滿的小屋子,咬牙切齒開始回噴,鳳凰正在詢問,回頭看到了白發仙人和黑發的云中君兩個咬牙切齒,最后兩個都炸了毛,直接動手開始推搡出手。
嗯……如果能算是出手的話。
旁邊挑著兩擔柴火的老人正放下柴火售賣,順便端起來一碗涼茶潤喉,看著那邊的趙離和云中君,臉上皺紋都給笑得擠在一起,艸著濃重的鄉音,樂呵呵道:“這兩個后生,關系可真好。”
關系好么?
鳳凰微微挑了下修眉,看著那兩個人,一個是抬手鎮壓一洲地脈,劍出撕山裂海;一個能隔著世界和時間亂準把握命格,顯然高深莫測;可現在卻像是凡人一般推搡扭打,互相指責對方是蠢蛋憨貨,最后直接一個不小心,彼此力量又大,直接摔到在旁邊的雜草堆里。
鳳凰嘴角微微翹了翹,本來就極美的面容更是讓人不可逼視。
連那家出來的少女都有些看得呆了,然后便自慚形穢般低下頭來,鳳凰微微點頭,嗓音溫和而退,抱著琴坐在村口石桌上,慢慢煮茶,這里是凝固在秋日午后時間的村子,整個世界被溫和的暖黃色籠罩。
村落,炊煙,黃狗,麥田。
鳳凰看著彼此對噴,互相指責的仙人和神靈。
心境卻慢慢平和下來,聽得叫聲,下意識轉過頭來,看到屋檐上,一只黑貓,一只白花貓,因為一條魚干而對峙,脊背上的毛發都炸開,然后互相謾罵般叫了一會兒,兩只貓兒盡皆人立而起,前爪在空中不斷撓著。
鳳凰嘴角微微翹起,又轉過頭看著推搡的趙離和云中君。
絲毫沒有勸的意思。
秀美的女子將琴放在石桌上,雙手捧著茶,悠然品茗。
時間近日落。
腰高的黃色麥草田里,趙離贏了這場斗毆,心中暢快,下意識想到了學校宿舍和那些牲口的經歷,得意洋洋之余,脫口而出一句:“來,叫爸爸,我就放了你。”
云中君大怒。
片刻之后,鳳凰輕描淡寫地增加了兩個茶盞。
白發仙人左眼眶上一片烏青,滿頭白發雜亂,摻了麥稈。
云中君右眼眶則是發紫,黑發幾乎打結,飄著落葉。
分明是鬧騰了一陣,若是單純戰斗,只是讓關系變得惡劣,可是鳳凰卻感覺到,兩人之間非但沒有隔膜,先前存在的,那種隱隱的歉意,以及坦然而來的無懼倒是消散了。
不是說那種關系不好,只是,如好友為自己涉險,如自己為好友而來,終究會變成歉意和隱隱的居功自傲,最后也會化作一種所謂神圣的隔膜,倒不如曾經皆窮的一塌糊涂,誰也不欠誰的時候來的坦蕩從容。
現在這樣的關系反倒是更近些。
是故意得……
鳳凰看著齜牙咧嘴喝茶的白發仙人,看著那邊捂著眼眶怒目而視的天神。
失笑不言。
倒是有趣……
她未曾讓這兩個仙不像仙,神不像神的仙神繼續下去,屈指敲了敲石桌,嗓音清冷:
“如何,有什么發現嗎?”
趙離揉了揉眼眶,道:“嗯。”
“這里的時間線,在排斥針對我們。”
云中君也是捂著眼眶,道:“而且,這里的星空有問題……”
星空?
鳳凰和趙離微怔,下意識抬起頭,看向天空,這里屬于午后,隱隱已經能夠看到天邊點點星辰升起,但是,在還有黑夜的范圍內,那一顆星辰已經在天空中間,亮起燦燦的星光,在日出的世界范圍,那一顆星辰則是已經墜下隱去暗淡。
群星在此呈現出了不同的時間狀態。
而若非云中君戳出,他們居然將此忽略……
趙離神色漸漸凝重。
除了要自然過度到主線,要是為了順便處理趙離和云中君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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