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漁民出身,吃慣了苦的。請不要為我搞特殊化,那樣太浪費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跟你們華夏本國的同學住一個寢室,而且最好幫我排到大二同學的寢室里。”
“你居然是漁民?你是說……你小時候是漁民嗎?”唐佳聞言實在忍不住好奇。
“差不多吧。這不重要,我只是說,我不需要特殊優待。”顧鯤也不想交淺言深,就此打住。
他提這些,只是為了將來在同學們之間親民一些,別無他意,自然是點到即止。
唐佳看得出來他不想細說,也就不再糾結這一點,轉而問道:“可你為什么希望跟大二的老生排在一起呢?”
顧鯤:“我入學的時候,就了解過你們的留學生條件,留學生可以免修部分公共課,還擁有比較大的選課自由。我想我將來跟高一級的同學一起上課的機會會比較多。”
這是顧鯤當初跟何嵐聊的時候,就得知的優惠。中遠方面和交大設計院,應該是為他爭取了不少特殊待遇。
顧鯤這種大忙人,當然也沒打算實打實在校園里待滿四年,他沒那么空。
他是有針對性地來交大的,只要學好了對他事業有用的課,其他都不重要。
然而唐佳聽了卻是微微一驚:“你不是工科生么?你直接修專業課,基礎跟得上么?高數你都自學了?大物也自學了?”
顧鯤禮貌一笑:“這個我有辦法解決,唐同學,我們現在只是在聊排寢的問題。”
唐佳無奈微微聳肩,幫他折騰了一番,還是滿足了顧鯤的要求,給他排到了一間原本沒住滿的大二宿舍。
一切辦好后,顧鯤先送她下樓,回到剛才停車的地方,打開林肯后備箱,幫唐佳把她那輛20寸的女式自行車搬出來,禮貌揮手告別。
然后他才在宿管阿姨的引領下,回自己新分配到的寢室,認識一下室友們。
……
因為是插到一個大二的寢室里,所以其他室友相互之間都很熟了,也都是習慣了大學生活的老油條。
顧鯤進門的時候,其他人居然都在那兒打牌和圍觀打牌。他的出現,并沒有引起多少一驚一乍。
為首一個男生瞥了顧鯤一眼,放下手中的牌站起來,友好地伸出手:
“你叫顧鯤、卻是留學生?那應該是華僑吧。我叫黃瀚,是406的室長,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就跟我說。你中文水平成不?要是不咋滴,跟我說英文也行。”
黃瀚這么說,顯然是把顧鯤當成了那些黃皮白心的華裔,以為他只是長了張黃種人的臉、卻因為在外國呆久了漢語說不好。
顧鯤連忙澄清:“說中文說中文,大家都是漢人嘛,我是蘭方國的,母語就是中文。只不過我們說國語的時候,稍微帶點灣灣和胡建口音。”
“蘭方國啊……”黃瀚下意識翻了翻眼白,沒反應過來,顯然地理不太好。
這并不奇怪。你地球上隨便逮個中國名牌大學生,問他文萊在哪兒,說不定也有一大半連文萊這個國家的存在都不知道。
蘭方的國力、規模和知名度,都比文萊更低,沒聽過就更正常了。
“老大,蘭方是加里曼丹島西北角近海的一個小島國,都是華人。”黃瀚的對家也放下牌,推了推眼鏡科普道,隨后他就轉向顧鯤,也自我介紹了一下,“我叫周耀光。”
顧鯤順眼看去,周耀光一看就是那種斯斯文文白扇子的角色。
隨后,周耀光又把寢室里剩余四人都介紹了一下,分別叫胡明宇、許建軍、劉豫和楊鶴鳴。
交大此時的標配寢室是八人,不過這間寢室應該是本院93級最后一個寢室,所以沒排滿,顧鯤進來之前只住了六人。
顧鯤跟他們一一寒暄后,這才注意到,他們之前打的牌是東海、滬江一帶流行的“雙扣”,一種二打二的打法。
顧鯤家因為是東海移民,他在蘭方的時候,也喜歡打這種。
只是身邊大多數鄰居朋友都是胡建移民,更多的時候,只能是打打兼容性更好的斗地主。
斗地主這種打法,其實早年在任何省份都不算特別流行,完全就是后來被華夏的大學擴招潮給帶起來的。
因為那玩意兒規則好學,跨省兼容性大,不同省的學生扎堆到一塊兒之后,互相不服都不肯學對方的土著打法,最后就只能斗地主了。
顧鯤既然不想高高在上,而是融入群眾,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表示他也會這種小眾的撲克打法。
“呦,你們居然在打雙扣?我在蘭方也喜歡打雙扣,不過蘭方大多數人都是胡建打法,十三張,我平時都找不到人,在船上的日子,只能逼我雇的水手學雙扣。”
“是么?原來我們的‘雙扣’都流傳到國外了?嘖嘖嘖,這也算是文化輸出了吧。來來來,那我位置讓你。咱見識見識友邦人士的牌技。”
戴著厚眼鏡的周耀光看起來比較能來事,很自來熟地就起身,拉了一下顧鯤,示意他坐自己的位置。
顧鯤順勢坐下:“聽說你們大陸風氣比較清爽,應該不玩錢的吧?”
室長黃瀚表態:“當然不玩錢了,我們就打著玩的。”
顧鯤:“不玩錢好,不玩錢好。這樣吧,我初來乍到,我贏了就當沒發生,我輸了一會兒請客,就當是拜碼頭。”
顧鯤坐下,一邊打牌,一邊就跟新室友聊開了。
黃瀚看起來比較直來直去,也比較敢說,就問:“顧鯤,你之前就是跑海的?那你混社會夠早的啊。而且聽你的意思,你還是船東呢。”
“確實是有條船,打打魚,做做進口貿易,所以常來華夏。”
黃瀚也不跟他見外,直接就開玩笑:“臥槽,那是有錢人啊,以后咱吃大戶就沒心理負擔了。”
大家談笑著,其中一位室友楊鶴鳴又順勢聊起留學生進交大的門檻:“阿鯤,你們蘭方人讀交大怎么個條件?你們蘭方有高考嗎?學校認不認你們那兒的錄取成績?”
顧鯤很樂意科普:“蘭方沒高考,我們全國就沒有大學,高中都只有一所。我們那兒想讀大學的,一般就去兩個地方,好一點的去李家坡,差一點兒的就近去大馬的古晉。”
楊鶴鳴奇道:“那你入學是通過什么考試?”
顧鯤很坦蕩:“我就在你們這兒考了考語文,其他高中數學物理這些,及格就行。而且語文本來是給留學生當外語考的,我運氣好,母語就是漢語,所以占了便宜。
大家也別見笑,我知道你們都是高中成績就很好的精英。我們外國的基礎教育跟你們比,肯定是貽笑大方了,以后還請多多關照。”
“臥槽!那你們真是命好啊,我一直以為我這種本地人就算最命好了。”周耀光出言感慨,很顯然他的籍貫是滬江本地人,原先在這個寢室里,就數他考上交大時的條件最輕松。
這個話題聊著聊著,終于有一個旁觀牌局的同學看不下去了,借故抽煙跑到陽臺上。
顧鯤撇眼一看,那人剛才介紹過,好像叫劉豫,一直悶聲不響的。
室長黃瀚見狀,怕顧鯤尷尬,便問顧鯤:“小顧,你抽煙不?劉豫這人內向,估計是怕熏到你。”
顧鯤便朝著陽臺吆喝:“沒關系的,跑海的人哪能聞不慣煙。”
在海上無聊的時候,各種打法時間的消遣,顧鯤都會一點。
“我的煙劣,你們別管我。”劉豫悶聲門氣回了一句。
其他人就繼續打牌聊天,沒過兩分鐘,許建軍也撂了句“我也去蹭一根”,就走上陽臺,把陽臺門關上。
……
陽臺上,見門關嚴實了,許建軍拿過一根劉豫的煙點上,看著玻璃窗里打牌的同學,吐槽道:
“這就是命,有什么好生閑氣的。老劉,你平時跟周耀光不對付,我們都看在眼里,現在要是再加一個,大家都不好做。我看那個姓顧的,就是成績差了點,讓人不甘心,但是人品倒是沒什么問題,挺大氣的。”
劉豫悲憤地掐滅了一個煙頭,用鞋底狠狠碾了碾:“我就是不甘心!你我這種內地窮省的,要考千里挑一,才能來滬交、同濟、南大。要考萬里挑一,才能去清北、復旦。
可是林耀光他們這些本地人呢?百里挑一都不一定需要,就能上交大了!我原先以為他算命夠好的了,今天才知道人上有人,呵呵,有個外國人身份,數理化考個及格分都能進來!交大成垃圾桶了!”
“話也不能這么說,也許別人有另外的過人之處呢,我們學校留學生人數也不算多。”許建軍半是自我欺騙自我麻醉地說。
劉豫啐了一口:“那姓顧的不是說了么,是因為語文是給老外當外語考的呀!他母語就是漢語,所以鉆了空子!要我說,你要真是個金發碧眼的洋人來當留學生,成績差我也認了,咱天朝上國要大度嗎。
可他姓顧的算什么洋人?他就是個假洋鬼子,二鬼子!跟我們同文同種,就靠玩國籍享受高人一等待遇!難怪抗日小說上都說漢奸棒子二鬼子這些,比真鬼子還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