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9月14日,布里斯班外海。
仲春的陽光,斜斜灑在南太平洋上,把五光十色的大堡礁,映射得頗為明艷。
這里是澳洲東海岸中段,也算是大堡礁的盡頭了。大堡礁是一串沿著澳洲東岸大陸架、南北綿延數百海里的珊瑚礁群,分布極廣。
因為有數千個因為珊瑚生長過快而凸出于海面的礁盤,所以這里的海水顏色變化極為豐富。
水越淺、水底珊瑚長得越高的地方,海水就越偏向淺綠色。而海水越深、珊瑚越單薄的位置,海水就越偏向深藍色。
這一幕幕的景觀,在海面上坐快艇或者游輪是感受不到的。
因為海水顏色的漸變變化至少要隔著幾海里甚至十幾海里,才能有明顯差異。在海面上看,任何時候都會覺得面前這一小片海就是這一個顏色,船開個十幾分鐘半個小時后,稍稍有變藍或者變綠,也不容易察覺到。
不過,如果是在空中觀察,因為視野一下子能開闊幾十倍,那種瑰麗的景象就非常明顯了。
你可以看到腳下的一整片大海,由綠而藍,甚至最深的地方微微發紫,然后又漸漸變回墨藍和淺綠。色彩漸變之細膩,完全當得起“海面上的彩虹”的美譽。
至少把赤橙黃綠青藍紫的彩虹色,從“綠青藍紫”這四色的幅度徹底覆蓋。
幸好,“朱森號”游艇上是有直升機的,還不止一架,所以路過大堡礁的時候,每逢清晨和黃昏,顧鯤當然都會允許船上的隨員和女秘書都上天看一看,兜兜風。
(米26直升機太大了,只有一架,那是運黃金雙拼邁巴赫用的。其他還有小型直升機,不能裝車只能載人,平時停在下層機庫。足夠顧鯤的女人和部長們上天。保鏢和女服務員就輪不到了。)
這天一早,顧鯤跟幾個同事兜風,坐的就是一架EC135的涵道尾槳直升機,降噪靜音效果非常好,頗有高端客戶所需的優雅。
“太美了,恐怕在蘭方,你把奔馬礁那些珊瑚島建得再漂亮,在海水的景觀質量上,都比不上這里吧。”
在天上兜風了一圈,蘭方外長唐佳忍不住點評,說話也很直來直去。一邊說還一邊忍不住深呼吸,感受陣陣咸腥的烈風。
顧鯤聞言也不以為意:“沒辦法,蘭方國土太狹小了,這種‘海面上的彩虹’,沒有綿延上百海里的宏大珊瑚礁群,是做不到這個效果的。
就好比只給你幾十平米的面積,你再精致只能做成一個帶驚鹿的日式庭院,做不出姑蘇園林的。咱走自己的風格,沒什么好羨慕的。”
即使是站在顧鯤的立場,他不喜歡那些布狗的狗的國家,也得公允的承認,在珊瑚礁景色這個問題上,大堡礁確有蘭方也無法比擬的優勢。
在天上轉了一會兒,正要返航加油的時候,唐佳忽然看到天邊又出現了兩架直升機,便微微有些緊張,主動追問:“怎么這里也有直升機?這兒距離海岸有100海里了吧?難道是什么巡邏攔截的飛機?”
顧鯤輕蔑地瞥了一眼,發現不是武裝直升機,一點都不緊張:“看這機型只是游客吧,據我所知,大堡礁這邊確實有不少供游客的直升機觀景項目。
我們剛才一路過來的時候,不也看到海面上偶爾有些珊瑚礁上被修了四四方方的平臺么,那些其實就是直升機停機坪。也不修建筑,就一個四方的坪、一條棧橋、一些儲油罐。可以給過來觀光的直升機加了油就立刻走。”
唐佳回憶了一下,剛才確實一路上看到海上有些奇怪的、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平臺,說是人造的但上面又沒有房子。
沒想到那些原來是觀光直升機的停機坪,澳洲人還真是能來事兒。
有錢游客的生活方式就是那么的枯燥而沒事找事。
唐佳并不知道,在她和顧鯤調侃那些天邊的澳洲觀光直升機時,那些直升機上的游客也發現了顧鯤的飛機,很快又發現了海面上的游艇,然后就忍不住吐槽起來了。
“那邊那架直升機為什么看起來那么酷炫?那造型,跟傳說中的科曼奇似的。跟他們一比我們這破機型簡直就是阿帕奇啊!”
飛機上一個200多磅的大洋國富商游客,顯然是個攝影愛好者,他的身份則是福克斯電視臺的一名副總裁,坐在直升機上還脖子掛長焦鏡頭。他把長焦鏡炮筒當望遠鏡使,很輕松就可以觀察到顧鯤飛機的型號。
未來原本計劃要作為大洋國陸軍下一代武直的科曼奇,就是一種涵道尾槳、外形棱角多為鈍角幾何不規則多邊形,看起來很科幻。相比之下老式的阿帕奇則是完全不考慮科幻美感的,因此游客們才有如此吐槽。
如今正是奧運季,再有兩天奧運會就正式開幕了,來澳洲的歐美游客人數自然也是大增。各路媒體界的名人富人也是數量爆表。
在比賽正式開始前,到大堡礁包機休閑幾天,幾乎成了富豪游客們的首選。所以眼下這里的富人扎堆情況,可以說是以藏龍臥虎來形容。隨便一堆租得起觀光直升機的客人里,你砸幾個下來,都能挑出福克斯或者CNN的骨干高管、互聯網公司的股東創始人之類的存在。
在這種環境下炫富裝逼,傳達率也就高得嚇人了,堪稱此時此刻地球上最博眼球的焦點。
看到自家的旅游公司提供的租賃服務不如其他人的,那些有錢游客當然會不爽。
你特么的看不起誰呢!咨詢服務項目的時候怎么不說有這么好這么科幻感的直升機可以租?就拿那些用了七八年甚至十幾年的舊飛機搪塞我們?
當老子花不起這個錢不是?
上岸就投訴他們介紹的時候隱瞞欺詐!
肯定是那些旅游公司里最好的貨源已經租出去了,卻不告訴消費者、怕“只買最貴,不買最好”的高端消費者看不起他們滯銷的次貨!
可惜的是,他們還沒等到上岸后投訴的機會,就又看到了更令他們打開眼界的一幕。
幾分鐘之后,同直升機上的另外一名女游客,身份似乎是某個大洋國那邊的網站運營者,看到天邊出現的一個藍灰色熠熠生輝的影子后,立刻大驚小怪驚呼起來:
“OMG!那是什么?天吶,什么時候大堡礁景區提供這樣的服務了?不是說這里沒有游輪游的項目么!那些旅游公司的話果然不能信。該死。”
那名兩百磅的福克斯電視臺高管立刻湊到飛機另一側的舷窗,扒在玻璃上觀望了十幾秒鐘,然后又羨慕嫉妒氣憤又顯擺嫌棄地說:
“切,沒見識。你以為那么大的都是‘游輪’么?這樣子一看就是私家游艇!看那上層建筑,跟保羅.艾倫的有點像,不會是保羅.艾倫那花花公子來看奧運會了吧?這廝還真是及時行樂。”
他的語氣之所以羨慕嫉妒氣憤,顯然是因為被人比下去了。可氣憤之中又夾帶嫌棄,則是因為他好歹比同機的互聯網公司女客有錢有見識有底蘊。
這就是那種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人的日常心態吧。
好比自己是個半文盲,有機會還是要懟一句:“哼!老子是高中畢業的!誰跟你這種小學學歷的垃圾是一類人了!”
網站女主管被懟了,也不敢反駁,她確實是暴發戶,不懂貴族的生活方式,弱弱地訕訕自語:“原來是私人游艇……這么遠,可惜看不清到底有多大。那些互聯網大亨真是有錢啊。”
她話里話外,也不忘暗暗強調“對方是個有錢的互聯網商人”。畢竟按他們的圈內認知,那么大的船不是保羅.艾倫的就是拉里.埃里森的,不可能有第三個。
無論是微軟的聯合創始人還是甲骨文的創始人,那不都是“互聯網圈”的榮耀么。
似乎強調了這一點之后,那位網站女主管就可以在傳統媒體高管面前找回一點面子似的。
因為雙方的航向角度挺近似的,所以這架直升機與顧鯤的“朱森號”也是越來越近。
他們眼紅的圍觀了一兩分鐘后,雙方已經接近到只有七八海里的距離了。
從天上肉眼看“朱森號”的尺寸,也已經從指甲蓋大小,變成了手掌大小(一萬米上看200多米長的船,確實是這么大的),在長炮筒的高倍長焦鏡里,這個畫面就更清晰了,甚至能看到甲板上有人影晃動。
那位福克斯攝影愛好者正要拍攝,卻注意到自己乘坐的直升機機體晃動了一下,然后就失去了角度。
“誒!怎么轉向了!靠過去啊,我要拍攝那個畫面!”福克斯高管立刻焦躁了,大聲嚷嚷起來。
“先生,我們是要到左前方那個停機坪停靠的,您說的方向與預定航線方向不符。擅自改變不太好吧。”旅游公司的直升機飛行員很禮貌的解釋,似乎也知道客人很有錢,不好得罪,看在高額小費的份上才那么耐心。
“給我靠過去!你又不是油不夠了!就這幾海里稍微繞一繞怎么了!我要拍,這是你的小費!”福克斯高管倒也爽氣,知道怎么解決這些問題,直接掏出一大把美元來晃動,怕不得有幾千美元。
這也不光是飛行員的小費,也要考慮到直升機稍微繞一繞路的額外油費和租賃時間費。
作為新聞機構的高管,花錢搶爆料是很常見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