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暮語并沒有直接詢問要緊問題,而是輕聲問道:“老先生怎知我今天會來?”
謝飛墨老先生原本決定三天之內不見客,蕭暮語已經抱著失望的心情打算回去等待了,結果在門外跟書童自報家門,想著來日過來跟老先生見面之時,能插個隊。
結果剛挑明身份,書童就說老先生是特意在等自己。
這讓蕭暮語有些愣神,自己的行蹤可沒有跟其他外人說,老先生怎么知道自己會來?
老先生輕輕一笑,“猜的。”
蕭暮語一怔,總覺得謝飛墨老先生這儒家之首,不應該使用‘猜’這個兒戲的字眼。
老先生笑道:“殿下在陽山鎮為民解災,而后南下解決了南天成的外邦霍亂,之后東入,把岳明城鬧了個天翻地覆,雖然殿下沒有傳出名聲,不過我卻是從武千載那邊得知了殿下的大致外貌,推敲出那位就是殿下,至于再往東,便是這文書城了,我敢肯定,殿下絕對會來跟我這個老骨頭見一面的。”
蕭暮語有些驚訝,“您還認識武千載?”
天階中品的武千載,蕭暮語至今還有些后怕,當時若是沒有明龍鏡的護道者出手,自己真的很可能死在岳明城。
謝飛墨點點頭,“他已退出江湖隱居鄉下,跟我來買塊安生的地。”
蕭暮語點點頭,也不意外。
謝飛墨有錢不奇怪,他一幅字畫就能賣出千百兩黃金,的確不缺錢,不缺錢自然也就不會缺土地。
只不過蕭暮語此刻眉頭緊鎖,低聲喃喃道:“先生您能猜到,相比馬家皇室也已經知曉我的行蹤了……”
謝飛墨淡淡一笑,“無妨,文書城乃是儒家重地,若是她敢攻殺進來,我儒家無數子弟將會書寫無數封討賊檄文,正所謂三人成虎,這檄文多了,天下人看了,也會被檄文把怒激出來,這對馬家影響可不小,在文書城內,他們不敢動你!”
謝飛墨,儒家之首,當代文圣,這底氣他還是有的,更何況,他不僅是自己一個人,身后還站著無數的儒學世家,這些世家的影響力,甚至可以動搖皇帝的寶座!
蕭暮語苦澀一笑,“在文書城內他們不敢動我,但我總有出去的一天啊……”
謝飛墨還是淡淡輕笑:“無妨,他們也不敢殺你,至少馬嘉佳在穩固朝政,收回諸侯封地之前不敢殺你。”
蕭暮語現如今就是一個火藥桶,誰殺誰難受,誰都想殺他,但誰都不敢殺,期盼著他被別人殺然后自己看戲,在這種情況下,蕭暮語的性命反而無虞。
不過蕭暮語還是苦澀笑道:“是不敢殺我,但敢抓我,敢把我弄殘啊……”
只要蕭暮語性命還在,官渡皇叔就絕對不會拿蕭暮語的性命跟大璃拼,即便蕭暮語被削去四肢做成人棍,皇叔還是會全力保他的性命,蕭暮語特別了解自己皇叔的這種耿直……
搖搖頭甩開思緒,蕭暮語不再想這些,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看一步,他現在就是個光腳的,不怕大璃這個穿鞋的,大不了一死,一了百了。
蕭暮語盯著謝飛墨的雙眼,沉聲問道:“先生,我若起兵,儒家一派將如何?”
儒家的聲望,比起釋道兩家都高許多,若是蕭暮語起兵,儒家極力反對,即便他能打敗大璃,坐上皇位,這皇位也不安穩!
謝飛墨搖搖頭,“不如何。”
蕭暮語蹙眉,等待下文。
老先生嘆息一聲,“我謝飛墨受先帝恩惠,自然支持殿下一統天下,但我是儒家之首,卻不是整個儒家。”
蕭暮語輕咬牙齒,有些失望。
若儒家肯幫他,他的勝算必定多出許多!
謝飛墨無奈搖頭道:“儒家仁字當頭,不愿看見戰火紛飛,但馬家皇室二逆綱常,君為臣綱、父為子綱之理,全被他們一家擾亂了去,我儒家怒火不息。”
蕭暮語雙眼再次閃起亮光。
謝飛墨嘆息聲道:“我只能保證,殿下起兵,我儒家不會摻和,畢竟儒家之典善治不善戰,便是支持也只能發幾偏檄文,難堪大用,若是必要之時,我儒家會在保全自我的情況下,支持殿下,若是殿下能夠一統天下,我若還在,自當率領儒家各眾拜服殿下登基,幫助殿下治理天下,只是戰事途中,儒家即便想幫也無能為力。”
說完,老先生悠悠嘆息一聲長氣,不再言語。
蕭暮語雖然還是有些失望,但卻諒解的點點頭,“有這些就足夠了,謝過老先生了。”
說完,蕭暮語起身,對著謝飛墨作輯下拜。
既然已經得到答案,蕭暮語也就不再叨擾了,外邊還有一個攻守兼備的方和等著他拜訪。
儒家不會插手,這其實已經是最大的幫助了。
其實若是儒家要幫助蕭暮語,其實還是有很大作用的,這些人雖然只會書寫謾罵,但罵得多了,也會有很大的作用,至少可以拉攏民心。
當初西涼造反,戰事兇狠,大炎潰敗得太快。
否則,若是能僵持打個一兩年,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因為當時儒家是站在大炎這一邊的,儒家的筆,百姓的眼,世間本沒有對錯,但文章筆墨,卻能讓人心中有出對錯的偏向,這才是儒家的恐怖之處!
謝飛墨嘆息一聲,“殿下無需多禮…”
頓了頓,謝飛墨再聲堅毅道:“來日…殿下若是失利,我若是還在世,殿下可來文書城,除非大璃踏過我的尸體,否則休想殺死殿下!”
蕭暮語一怔,看向謝飛墨許久,而后嘆息笑道:“若是兵敗,我自當入九泉見先祖,我爹君子守國門,聲名遠播,我可不想我兵敗山倒之后,慌亂逃命丟了我爹的顏面。”
謝飛墨怔怔的看著蕭暮語,許久之后嘆息笑道:“你跟你爹一樣。”
蕭暮語苦澀的搖搖頭,不再說話,作輯告退。
即將出門之時,老先生突然說道:“方和用得好,必是大才,盡力拉攏吧。”
蕭暮語輕輕點頭,沒有說話,踏步出門。
按照原路走了幾步之后,身后突然傳來腳步聲,一道清脆的聲音喊道:“前邊的公子,請等等。”
蕭暮語駐足回頭看了一眼,是一個臉色尚帶青雉的書童,懷中抱著著兩壺白瓷清酒,抱得小心,似乎擔心酒水灑了去。
小書童快步上來,站在蕭暮語面前,由于抱著酒,無法行作輯禮,只能微微點頭示意,也許是跑得著急,稚嫩的臉上泛著紅暈,喘聲道:“我家先生讓我將這兩壺藏了三年的桃花釀給你送來,說你可能會有用。”
說著,書童小心翼翼的將懷中的白瓷酒瓶給蕭暮語遞來。
蕭暮語一怔,抬頭望了眼謝飛墨老先生的書房,卻不見他的人影,回頭看向小書童,輕笑道:“老先生有心了,勞煩代我謝過先生。”
接過書童的酒壺,蕭暮語放在鼻息之下輕嗅,柔和酒香撲鼻而入,的確是上好的酒水。
提著酒壺,蕭暮語走向方和所在的涼亭當中。
現如今蕭暮語就是一個光桿司令,急需人手,方和他不想錯過,太阿宮之上那位饞酒饞得要命的李登堂,他也要收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