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燈火通明。
大殿當中,蕭暮語跟蕭厲坐在擺滿豐盛酒菜的飯桌前,沒有談什么家國大事,反而是聊著當初大炎還在的時候,每每蕭厲奉旨回京時發生的趣聞。
蕭厲雖然戒酒好幾年,如今蕭暮語歸來,本該痛飲,但卻一直在克制,不僅克制自己喝,隱隱間還克制蕭暮語,不讓蕭暮語多喝。
而小慕容也被這大陣仗給吵醒,恍如無人的爬上飯桌,就坐在桌子上,睡眼惺忪的吃著桌上的這些飯菜。
吃飽喝足了之后,又趴到蕭暮語肩膀上,油膩的小手胡亂擦拭在蕭暮語的衣衫上邊,掛著油水的小嘴胡亂在蕭暮語肩膀上擦拭,然后抱著蕭暮語的肩膀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蕭厲一直沒有說話,不過看著小慕容的模樣,臉上卻是掛滿了祥和的笑意,即便這張有著一條傷疤的臉看起來不是那么的慈祥……
蕭暮語拍著小慕容的背,讓她好好休息,繼續跟皇叔有一句沒一句的交談著。
等小慕容的呼吸逐漸穩固了之后,蕭厲這才問道:“這丫頭幾歲了?她娘是哪的人啊?怎么不一起帶過來?”
蕭暮語一怔,看著蕭厲那張充滿長輩關懷的慈祥笑臉,頓時會意。
感情皇叔這是把小慕容當成蕭暮語的女兒了!
蕭暮語哭笑不得,“叔,您想岔了。”
蕭厲面色一變,問道:“難不成是撿來的?”
蕭暮語哭笑不得,無奈之下,把遇到小慕容,以及跟著這丫頭闖蕩江湖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蕭厲聽完,沒有半點高興,反而是失望的搖搖頭,嘆息聲道:“暮語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該找個皇后嬪妃什么的了,總不能登基之后,后宮里連個人都沒有吧。”
頓了頓,蕭厲又說道:“現在,蕭家就剩你這個獨苗了,你要是再不上點心,我下去了見到你爹,可怎么交代啊。”
蕭厲可能真是上了年紀,對于后輩傳宗接代的事情特別關心。
蕭暮語無奈苦笑:“叔,你不也是咱蕭家的人嘛,你都沒找呢,我急什么。”
蕭厲頓時橫著脖子,“你指望我?”
蕭暮語訕訕輕笑,點點頭。
蕭厲眉頭一撅,片刻后哭笑不得的說道:“軍營里都是漢子,我這輩子就是打算扎根軍營大帳里邊了,找啥媳婦,受累。”
蕭暮語輕笑搖頭。
月上三桿之后,兩人終于離開位置,蕭厲帶著蕭暮語,走出大將軍府。
府們之外,有一輛馬車,馬車車頭有一盞照明用的油燈,油燈邊上,有一張大將軍府的令牌。
有這張令牌,在宵禁的夜里,馬車也能暢通無阻。
蕭暮語看著馬車,沉聲問道:“這是要去哪?”
“皇宮。”
蕭厲咧嘴笑道:“你現在沒有登基還是儲君,但先帝已去,你身為儲君,自然需要擔當監國重任,當然要住在皇宮里。”
之前,監國的事一直是他蕭厲擔當,實際上已經有些越權,現如今蕭暮語歸來,這個重擔,只能讓蕭暮語去扛。
蕭暮語心中泛起絲絲暖意,皇叔此舉,已經表明了心態,在他眼中,大炎皇帝,只有蕭暮語。
“不妥。”蕭暮語搖頭喃喃道:“我剛回來,根基不穩,朝堂之上反對的聲音太多,入駐皇城,必定讓許多人不滿,應該緩緩。”
廟堂之上,支持蕭暮語的主戰派,和想讓蕭厲登基的新皇派爭吵不斷,若是蕭暮語現如今住進皇城,新皇派的人肯定要使絆子,影響極大。
蕭厲卻是沉聲冷哼道:“由不得他們!這大炎的天下,還由不得他們說了算!”
說著,蕭厲走到馬車邊上,掀開簾子,對著蕭暮語擺出一個請的姿勢。
蕭暮語無奈之下,也只能跟著坐了上去。
蕭厲親自駕車,沿途有巡邏甲士,遠遠瞧見蕭厲的車架后,慌忙散開屈身,讓蕭厲通行。
官渡皇宮,在大炎滅亡之后,就按照之前大炎的模樣打造的,只不過按照比例縮小了許多,只有原來的三分之一大小,但無論如何,總算是十分氣派的了。
皇宮入口,有甲士守門,其中封了一軍統帥的大將瞧見蕭厲的馬車駛來,眉頭一鄒,揮揮手,讓守門的人嚴防警戒,而自己,則是踏步上前,對著馬車作輯下拜。
蕭厲在距離那位將軍三丈外的距離停下馬車。
那位大將作輯沉聲道:“大將軍,入夜以深,沒有天子圣喻,任何人不許出入皇宮,這是您定的規矩,您該不會要自己違反吧。”
蕭厲看著那位將軍的模樣,再看將軍后邊那些士兵整裝待發的模樣,欣慰的笑笑,側頭對著馬車里的蕭暮語說道:“他叫關均,皇宮的守城大將,皇宮里三千甲士聽他調遣,是個可信之人,有一夫當關,萬夫莫當之勇。”
跟蕭暮語解釋完之后,蕭厲看向關均,笑呵呵的說道:“你做的很好,不過今日我可不是要違令。”
說著,蕭厲頓了頓,聲音加大了許多,郎朗的說道:“今日,大炎太子蕭暮語,就在馬車之上,太子今日回宮!”
關均面色一變。
皇宮無正主,五年來皆如此,今日,終于要被打破了嗎?!
關均不敢質疑蕭厲的話,當即下跪,沉聲道:“末將關均,恭迎太子殿下!”
不僅他,身后守門將近一百多人的甲士,也全都下跪拜服在地。
蕭厲坐在馬車上,今晚他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斷過。
蕭暮語輕輕把小慕容放在車內,掀開簾子走了出來,看著這些士兵為他下跪的模樣,恍若回想起了小時候的場景,有些恍惚。
片刻后,蕭暮語才沉聲說道:“免禮,將軍守護皇宮,有功,當獎!”
關均磕頭拜服,沉聲道:“殿下言重,職責所在,末將萬死不辭。”
說完,關均站起身子,看了蕭暮語一眼,而后迅速沉下腦袋。
蕭厲跳下馬車,對著關均說道:“你把殿下送回寢宮,讓殿下歇息。夜以深,我身為臣,不該入宮。”
蕭暮語剛想讓蕭厲一起進去,不過蕭厲卻是抬頭,看了他一眼,輕輕搖頭。
做完這些,蕭厲爽朗轉身,大步原路返回,走路的姿勢很是暢快,五年的壓抑和擔心,今日終于能呼出一口氣了。
蕭暮語看著蕭厲的背影,無奈的嘆出一口氣。
關均走上前來,不過卻沒有上車架馬,而是牽住馬兒的韁繩,一路領著蕭暮語進入皇城,所有甲士屈身拜服。
關均一路都沒有說話,將蕭暮語帶到讓皇帝歇息的養心殿,踹醒那兩個站在大殿門口,深沉入睡的太監,讓他們伺候蕭暮語洗漱更衣。
而后,也就拜服告退。
蕭暮語躺在寬敞的養心殿當中,聽著懷中的小慕容發著規律的喘息聲,瞥了一眼外邊那兩個隨時聽他召喚,正噤若寒蟬的站著的太監,無奈的苦笑搖頭,沉沉睡去。
今日風平浪靜,明日上朝,必定風起雨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