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上幾口鍋盔，滿口酥香，再喝上一口熱騰騰的雞蛋湯，順喉而下的熱湯，咸香酸滑的同時，把饑渴了一夜的胃都給暖的熱乎乎的。
小黑終究還是沒忍住，掉下淚來。
大毛也沒忍住，趁著小黑放下碗的間隙，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腦勺上。
“瞧你那點兒出息！”大毛恨鐵不成鋼，小聲罵人，“人有失蹄，馬有失手，就算再難吃也不能掉眼淚，你這不是讓東家臉上難看嗎？”
喂喂喂！你嗓門多大你心里沒點b數嗎？
你以為你捏著嗓子，就算小聲嗎？
沙雕！
“俺毛哥，你說啥來！”小黑捂著后腦勺，一臉委屈，“飯太好吃了，我才沒忍住掉眼淚，不是你想嘞那樣！”
“我還不知道你？”大毛狠狠咬了一口鍋盔，繼續“小聲”教訓小黑，“端人飯碗，得服人管，就算東家做的再難吃，你也得說好吃……咦？這發面餅子還怪好吃……”
大毛咂了咂嘴，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這鍋盔很不對勁！
一口酥！
兩口香！
三口四口細嫩化渣！
這么好吃的鍋盔，怎么能吃哭了呢？
一定是那碗雞蛋湯的鍋！
大毛果斷端過面前的雞蛋湯，他喜歡辣口的，順手抄起旁邊的辣椒油，舀了兩勺放進碗里，他估摸著，就算再難吃，加了辣椒之后，多少能提提味。
他抱著吃毒藥的大無畏精神，大……小小的抿了一口，嘗嘗味。
添加了辣椒油的雞蛋湯，在酸咸嫩滑的口感之外，又多了一味辣。
對于不吃辣的人來說，這種感覺很不好受。
可對喜歡吃辣的人來說，多了這一味辣，那簡直就是妙不可言。
大毛眼睛睜得老大，鍋盔都顧不上吃，抱著小碗，左一口，右一口，細細品嘗。
這不過是一碗再普通不過的雞蛋湯，怎么可以這么好喝？
就算它加了番茄增加自然果酸，就算它加了香菇增加鮮味，就算它加了干絲提升嚼頭，就算它加了木耳讓口感更加豐富，它也不應該這么好喝……
好吧，它好喝的理所當然！
小黑看到大毛一碗雞蛋湯喝的忘乎所以，喝完了又去舀第二碗，忍不住滿臉都是鄙夷。
想照原樣也給大毛一巴掌大耳刮子，又怕被揍的更慘。
他只能陰陽一下。
“俺毛哥，雞蛋湯可好喝？”
“嗯嗯……”大毛還沉浸在雞蛋湯的美味中，無法自拔，直接喪失了語言組織能力。
“鍋盔可好吃？”
“嗯嗯，對啊……”大毛被小黑提醒，連忙放下小碗，夾起鍋盔咬了一口，然后又喝一口雞蛋湯，“我的老天爺昂，真是太好吃了，真是絕世美味！”
“俺毛哥，那還怪了。”小黑圖窮匕見，丟出陰陽大招，“你剛才不是說東家做的早飯難吃的很，難吃的掉眼淚嗎？喲喂，你還真掉眼淚啊？”
軍屯鍋盔好吃。
雞蛋湯好喝。
1＋1的結果不是2，而是核聚變一般的爆炸提升。
大毛和小黑一樣是窮苦農家孩子出身，多少年沒嘗過早飯的滋味，哪里扛得住軍屯鍋盔和雞蛋湯疊加在一起的早飯沖擊。
他也沒抗住，掉下了幸福的眼淚。
小黑果斷把大毛給賣了。
“放屁！”大毛放下飯碗，又是一巴掌抽在小黑后腦勺上，“東家做的這鍋盔這么好吃，這雞蛋湯這么好喝，我怎么可能說這種話？那不是黑了良心嗎？東家這手藝，我要吹爆，甭管東家做的是啥，好吃就完了！”
“呵呵……”3！
漫說是大毛小黑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就算是齊瑞珠天天吃林放做的飯菜，一樣被軍屯鍋盔加雞蛋湯的美味沖擊給震撼到。
“東家，我怎么感覺，你的廚藝好像又進步了？”
“大膽一點，把’好像’兩個字去掉。”
“東家！”齊瑞珠有些羞澀，“人家正經問你事兒呢！”
“我也是在正經回答你啊。”林放有些好笑，“怎么？你不相信我的廚藝又有進步？”
“不是不信啦……”齊瑞珠難掩臉上的震驚之色，“我就是覺得……就是覺得東家你的廚藝已經這么厲害了，怎么可能還有這么大的進步？”
“是啊，我原本也以為不可能。”林放若有所思的看向門外，“可它卻真的發生了。”
“東家，你看什么呢？”齊瑞珠好奇的順著林放的視線往外看了一眼，可除了偶爾經過的路人，對面老舊的米鋪，就只有一塊巴掌大的天空，沒什么特別的地方。
“沒什么，吃飯。”
“哦……”
早飯后店里很快就開始上人。
索貝勒上門挑戰，大敗虧輸的消息，只過了一夜，就已經傳遍了全城。
整個十里洋場，都知道在小小的西斜街，在不知名的“林記豆花飯”，有一位麟級廚師坐鎮。
遍數全城有名的酒樓，除了排名前三的狀元樓、萬里酒樓和老味齋有麟級廚師當排面，后面的那些個大酒樓，哪怕號稱百年傳承，能拿的出手的也不過是特級巔峰。
想嘗嘗麟級廚師的手藝，除了有錢，還得有面子才行。
狀元樓、萬里酒樓、老味齋三大酒樓的雅座，那可是要常年排隊的。
現如今，十里洋場居然出現了第四位麟級廚師，不用排隊，不用多有錢，也不用多有面子，只要知道地方就能吃到麟級廚師親手烹制的美食。
那還等什么？
第一個沖進“林記豆花飯”的客人李夢賢，是坐著黃包車來的。
他一下黃包車，甩手丟給車夫一塊大洋，興沖沖的就沖向了小店。
“老爺，您給多了！”
“不用找了，剩下的賞你了！”
“這大洋該不會是假的吧？”黃包車車夫吹了吹銀元，聽到悅耳的聲響，呆呆的看著按著禮帽沖進小店的客人，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謝老爺的賞！”
“小二！你們店里有什么好酒好菜，統統給我上一遍！”李夢賢大喇喇的找個位置一坐，便闊氣的開始點菜。
他看似孟浪，卻在進門的瞬間就已經掃過了黑板。
黑板上所有食物都上一遍，都還沒他賞給黃包車車夫的多，付得起，毫無壓力！
他可是位大學教師，每個月收入300塊大洋，差不多一個月一套院子，別說區區一家小店，就算是狀元樓、萬里酒樓，那也……也得排隊！
還是這里舒服！
別看小店有些陳舊，打理的還是很干凈的。
桌椅都是新的，地面不敢說纖塵不染，卻也是灑掃過的不見塵土。
關鍵是，這里有麟級廚師坐鎮！
豆花飯一份20銅元，配兩碗米飯。
梅菜扣肉，50銅元一份。
咸鴨蛋，10銅元一個。
皮蛋，15銅元一個，配蘸水。
全套下來還不到100銅元，三分之一銀元，灑灑水啦！
李夢賢打定主意，要是這家館子真有那么好吃，真有麟級廚師的水準，他以后就把這里當自家的食堂了！天天來！
哪怕李夢賢住的地方離這里頗遠，坐黃包車都要花上100銅元，比吃全套還貴，他也樂意。
“好酒好菜沒有。”齊瑞珠像是看傻子一樣看了李夢賢一眼，“這位客人，有什么吃的，都在黑板上寫著呢。您要是不識字，我可以年給您聽。”
“罵誰呢！”李夢賢臉色漲得通紅，“我一個大學……算了！算了！黑板上有的，全都給我來一套！再給我來上一碗好酒！”
“好酒現在沒有。”齊瑞珠搖搖頭，“我們東家去談了，可能過段時間會有好酒供應，現在只有一些很普通的散酒湊合著喝。30銅元一碗，要不要？”
“30銅元一碗？”李夢賢被嚇了一跳，這么便宜的酒，能喝？“行吧！行吧！先來一碗湊合……”
李夢賢打定了主意，湊合著先嘗一口，就嘗一口！
實在難喝，就放著聞聞味兒下飯。
“先生，您的菜上齊了，慢用！”大毛端著豆花飯、梅菜扣肉、咸鴨蛋、皮蛋、散酒套餐，一股腦全都給上到李夢賢面前，“還有什么需要的，您隨時招呼！”
“嗯，行……行吧！”李夢賢被大毛兇狠的面相給嚇了一跳，趕緊低頭，等大毛走開，這才海松了口氣，“哪有人找小二找這么丑的人？這不是把客人往外趕嗎？”
李夢賢小聲嘀咕了兩句，不再多事，望著擺在自己面前的好幾道菜，一時間有點不知如何下手。
每一樣看起來都是很普通的食物。
這些東西，李夢賢早就吃膩了。
別說是這等家常食材。
就算是山珍海味，他也吃過了不知多少。
等閑的館子，李夢賢都不稀罕去。
“希望不會失望吧……”李夢賢深吸了口氣，果斷先夾了塊豆花蘸了蘸蘸碟放進嘴里，“先吃這個，就算再怎么不好吃，后面還有肉墊著，應該還有機會挽回……嘶……”
“居然……怎么會……這種味道……”李夢賢睜大了雙眼，感覺自己的語言組織能力都喪失了，“這也太好吃了吧？”
李夢賢不信邪似的，又接連嘗了好幾口。
可每一口，都像是第一次品嘗似的，q彈爽滑的豆花飽蘸了醬汁，豆香和味料充分混合，在他的口腔里掀起一陣又一陣的美味風暴。
“簡直不可思議！”李夢賢又吃了好幾口才停下筷子，喝了一口散酒緩口氣，“好吃的簡直停不下來！不過是區區普通的豆腐，怎么就能做的如此美味？”
“嘶……”一口散酒下肚，李夢賢不由得咧了咧嘴，“就是這酒……”
一言難盡！
這酒還真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這么好吃的豆花，配這么普通的酒，簡直就是糟蹋東西！
算了算了，不喝了！
誰喝誰是狗！
李夢賢暗罵一聲，把散酒給推到一邊。
好在散酒也不是全無用處，李夢賢感覺縈繞在嘴巴里的美味總算消散掉，他也有了精神去對付下一道美味。
豆花都這么好吃，其他的菜豈不是更加美味？
李夢賢感覺自己這次可算是來著了！
麟級廚師親自下廚，不用多花錢，不用搭人情，還不用排隊，簡直是血賺！
李夢賢美滋滋的夾起一瓣滋滋冒油的咸鴨蛋，先嘗了一口蛋白。
“這味道……”李夢賢眼睛一亮，連忙把不屑一顧推開的散酒又拉回來，再吃了一口蛋白，然后配上一口散酒，“媽耶，絕了！”
對于李夢賢這樣的資深老酒鬼來說，咸鴨蛋可不僅僅是咸香可口的下酒美味。
關鍵是這東西制作簡單，簡直就是懶鬼福音。
既是懶鬼又是酒鬼，那咸鴨蛋就更是家中必備，和花生米、豆腐干并稱，都是下酒利器。
“這家的咸鴨蛋，是我吃過最好吃的咸鴨蛋！”李夢賢閉上眼睛回味了好一陣子，這才睜開眼，“等會兒回去，得包上幾個……不行，現在就得包！”
就在李夢賢起念頭的時候，小店又開始上人了。
這下子，他更是被刺激到不行。
“小二！快來！”
“哎！來了！來了！”
李夢賢情緒過于激動，嗓子都有些破音，大毛被嚇了個不輕，還以為酒菜出了什么問題。
“客官，可是酒菜哪里不對？”
“不！沒有哪里不對！你們家的酒菜很好，太好了也！給我包十……二十，不！你們還有多少咸鴨蛋，我全都包圓了！”
除開跑去找牙行買酒坊的林放不在，大毛小黑、齊瑞珠，連同剛進門的客人，全都一臉懵逼。
什么情況這是？
怎么就包圓了？什么就包圓了？
不！你不配！
后進門的客人名叫侯金明，他住的不遠，隔了有兩條街。
早就聽過西斜街出了一家豆花店，十分美味，幾乎成了船工們的食堂。
可侯金明好歹是位舉人，雖說他這舉人是趕在大清滅亡前的最后一批舉人，水分不小，可到底也是正兒八經的前清舉人，正經的老爺。
怎么能去下里巴人吃東西的地方就餐呢？
那成何體統？
直到昨天“林記豆花飯”有麟級廚師坐鎮的消息傳開，侯金明這才后悔莫及。
早知道有麟級廚師，別說是跟下里巴人一起吃，就算是跟他們搶著吃，侯金明也樂意！
雖然不了解情況，這會兒聽說李夢賢要把咸鴨蛋全給包圓了，他當時就不樂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