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患寡而患不均。
要是大家都吃不到，人群慢慢的也就散了。
誰曾想，林放居然網開一面，專門給一幫碼頭賣苦力的力工留了飯食。
群情激奮之下，大家已經積累了不少不滿情緒。
王發財可倒好，硬生生憑借著一己之力，把眾人對林放的不滿，對力工們的嫉妒，全都給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偏偏王發財沒有察覺到危險臨近，益發的嘚瑟。
“有錢就是好啊！”王發財又夾了塊豆花蘸了蘸塞進嘴里，繼續享受，“你們這些窮酸，說什么肉好吃，那是你們沒機會嘗嘗林大廚親手烹制的美味！我用實際經驗告訴你們，豆花比肉好吃！”
這嘴臉……受不了啦！
嫉妒和不滿累積到極限，人就容易沖動。
尤其是后面的推前面，前面的擠后面。
推搡之下，心頭的火氣就更加暴烈。
當人擠人逼近王發財身前半米左右的時候，有人出手……出腿了！
“比肉好吃？我讓你吃！”
人群里伸出一條腿來，狠狠的給了王發財一下。
就在他背身的時候，一腳踹在他的膝蓋彎上，他“噗通”一下，單膝跪地，手里端著的竹盒打翻，還剩下小半的豆花灑落在地上，沾滿了灰塵，眼看著是不能吃了。
“我的豆花！”王發財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是誰？是誰踹的我！給老子站出來，我今天要是弄不死你，我是小娘養的！”
喲呵！
舒坦！
看到王發財往地上一跪，手里的豆花打落在地上，周圍頓時多了許多出氣聲。
這一腳的代入感就很哇塞！
感覺上，就像是圍觀者自己踢的似的。
也不知道是哪位好漢，這一腳真是大快人心！
尤其是看到豆花灑落在地上，王發財哭天搶地如喪考妣的模樣，周圍人群感覺就更加爽快。
讓你丫嘚瑟！
“王大少爺，豆花掉了算個屁啊，您有的是錢，再買一份不就得了？”
“誰說不是呢！王大少，不就是10塊大洋嗎？您又不是掏不起，買特娘的！”
“王大少您要是實在舍不得，不如撿起來吹吹，興許還能吃？”
“你說的什么屁話，沒聽說過一句老話嗎？豆腐掉進灰堆里，吹不得，打不得。我看啊，這豆花可是比豆腐嫩多了，嘖嘖……怕是撿不起來咯！”
好家伙，王發財什么時候聽過這種話。
被人圍著輪番嘲諷。
要不是打不過，他一個人能單挑這一群！
都特么什么人啊，這是仇富！
王發財認定，這幫人就是嫉妒自己有個好爹，嫉妒自己太有錢了。
“哼！”王發財一拂衣袖，“來福，走，跟我回家……”
“少爺……”來福蹲著不動，“我背上這些東西，咱還要嗎？”
“不要了！”
豆花都落地上了，剩下點蘸水和米飯要了干嘛？
王發財看也不看一眼，扭頭就走。
“好嘞！”來福眼睛一亮，果斷背過手去，把裝有蘸水、米飯的竹盒取下來，混在一堆，也不嫌手臟，直接用手攪拌攪拌就往嘴里塞，“少爺，等烏魯我……”
事實證明，蘸水拌飯很美味！
來福一邊拼了命的塞飯，一邊追上王發財的腳步。
看到來福的舉動，周圍的人群忽然感覺自己的肚子更餓了。
“聽說中午還能吃到，不如中午來看看……”
“您請！我反正就在這兒了，限量50份，中午再來可不一定有位置。”
“別擠啊！排隊知道不？要是惹惱了林老板，他敢直接關門不賣了你信不信？”
王發財、來福主仆二人這一走，街面上素凈了不少。
有人走，有人留。
留下來的，自發的組織起來，排成了一排。
不多不少剛好50個。
沒辦法，排50名以后的，一臉不開心的走了，并暗自發誓，晚上早點來，總歸是能吃到一回。
20銅元一份豆花飯，屬實不貴。
哪怕隨隨便便打點零工，一天還是能掙到幾十上百個銅元的。
十里洋場物價高，機會也多。
可這種便宜又好吃的吃食，還是麟級大廚特制的，那可是獨一份的。
排隊，那是應該的。
此時的林放，讓齊瑞珠照看著店里，自己從后院翻出去，進了酒坊的大院。
豆花店和酒坊中間隔著兩個院子，從前面，要走上好一截，可從后院翻墻過去，那就便宜多了。
酒坊大院和豆花店的小院只有一墻之隔。
中間隔著的那兩個院子，都是比較寬又比較短的那種，這才出現了酒坊大院和豆花店小院后院只隔了一堵墻的格局。
林放早上出去找牙行買下酒坊之后，順便就去糧鋪定了足量的酒料糧食：高粱、大米、糯米、小麥、玉米。
在后世，白酒的糧食配比，幾乎是公開的秘密。
只要嚴格按照高粱（36％）、大米（22％）、糯米（18％）、小麥（16％）、玉米（8％）的比例準確配料后充分攪拌，再粉碎，最后釀出來的酒，通常味道都會不錯。
區別只在于等把酒醅上鍋蒸出酒水后，最后勾兌調香工藝不同，得到的味道也就不同。
和糧鋪的人說好了，差不多就是這個時間把糧食給送到酒坊大院。
林放眼看到了約定時間，便先一步進了酒坊大院，從里面給把門打開。
沒等多久，糧鋪送糧的車隊過來，足足5輛大車一字排開，很是惹人注意。
不多會兒功夫，車隊附近，就多了幾個看熱鬧的閑人。
跟車的是糧鋪的二掌柜。
一次采購足足5大車的糧食，這可是大客戶，得討好才行。
而且聽說林放買糧食是為了釀酒，糧鋪又進一步調高了林放的重要等級，這才有了二掌柜親自送糧的舉動。
“林老板，隨便找個下人候著就行，怎么能勞您親自在門口等著？”糧鋪二掌柜的很客氣，看到林放立刻脫了瓜皮小帽，又是點頭，又是哈腰，極是諂媚。
“自己看著，放心點。”林放說著走到車隊前，隨意選了一只口袋，“打開我看看。”
“都到家門口了，搬進去再打開唄……”
“費什么話？”二掌柜上去就給拉車的伙計一腳，“林老板怎么吩咐，就怎么做！”
被踹了一腳的伙計拍拍屁股，立馬拆開糧包。
林放伸手抓了一把，袋子里裝的是玉米，顆粒均勻，金燦燦的，看著就透著一股富貴氣。
“林老板，您盡管放心！”二掌柜落后林放一步站著，“您可是我們梁記的大客戶，說什么我們也不能坑您不是？”
林放笑笑沒說話，把玉米丟回糧袋里，走向第二輛輛車，手在糧包上摸來摸去，半晌才停下來。
“這一包，打開我看看。”
“人呢？愣著干嘛？快打開！”二掌柜對林放陪著笑，對底下人卻沒那么客氣，“都機靈點，林老板要看哪一包就開哪一包，別讓我再說第三遍！”
糧包被拆開，林放伸手抓了一把糯米出來。
糧食有些不對。
品質倒是沒什么問題，渣土多了點。
“掌柜的。”林放把手伸到糧鋪二掌柜面前攤開，“我說了買糧食是為了釀酒，價錢高一點沒關系，糧食要給我上好的，要干干凈凈沒一點渣土。我在你們梁記，說的夠明白的吧？”
“明白，當然明白！”二掌柜擦了擦汗，伸手又往袋子里抓了一把，臉色十分難看，“林老板，您稍等片刻，我給糧鋪要個電話，肯定給您一個滿意的答復！”
西斜街上是沒有電話亭的。
要打電話，得出西斜街，拐到洋浜路上，那里就豎著一座紅色電話亭。
打電話還不能直接投銅元，得先買一種尺寸類似銅元的銅制代幣。
代幣上面寫著“可打一次”的字樣，由十里洋場電話公司發行撥打投幣電話專用。
糧鋪二掌柜沉著一張臉跑到洋浜路，投了代幣，直接把電話撥到了老板梁從武的家里。
很快，他就得了指示，又屁顛屁顛的跑到酒坊大院門前。
“林老板，我跟我們東家請示過了，我們東家梁老板發話了。這幾車糧食，算我們梁記糧鋪賠給您的，分文不取！您定的那批糧食，明天我們仔細檢查之后，再給您送過來！您看成么？”
“嚯！梁老板大氣！”林放對這素未謀面的梁老板多了幾分興趣，“你沒開玩笑吧？這五車糧食可價值一百二十塊大洋，不是什么小錢！”
“林老板說笑了。”二掌柜苦笑著道：“沒有我們東家的首肯，我一個小掌柜，哪有那么大的權力？我們梁老板還說了，等改日有空，一定親自登門道歉！我們梁老板還說，到時候一定送些新鮮的上等食材過來。”
“送什么食材……哦？”林放回過味兒來，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二掌柜一眼，“你們老板知道我做飯還行的事？”
“林老板說笑了！”二掌柜不由得擦了擦汗，“林老板您哪里是’做飯還行’，您可太行了！整個十里洋場，您都是數得著的頂尖大廚！”
“行吧。這賠禮我收下了。但是……”
“哎……您說！您說！”二掌柜剛想招呼伙計卸貨，一聽林放的“但是”，差點被閃到腰，“林老板有什么吩咐，盡管開口。”
“但是這些糧食，都得檢查一遍。”林放指了指五架糧車，“帶渣土的，品質不過關的，全都給我丟到一邊去。我不要。”
“是！是！”二掌柜答應了一聲，立馬招呼伙計，“林老板的話都聽到了沒有？卸貨，檢查！”
幾個伙計轟然答應，熱火朝天的干了起來。
等五車糧食都卸到院子里，二掌柜的忍不住又擦了擦汗。
五車糧食里面，查出來七包有問題的，這就是七百斤！
總共才五千斤糧食，庫房那幫天殺的就敢漂沒這么多東西。
庫房那邊，真得好好整頓整頓才行！
反正庫房大半都是大掌柜的人，老板就算再怎么發火，這雷也炸不到自己頭上。
等二掌柜帶人離開，林放關上房門，把大毛小黑兩個從豆花店里拉了壯丁，幫自己搬糧食。
他們兩個負責搬，林放負責粉碎。
也不用石磨，就用石臼。
反正林放有的是力氣，粉碎糧食的時候，還可以順便鍛煉拳勁。
這拳勁順著石杵落在糧食上面，粉碎的時候，還可以從內部催化糧食，一舉兩得。
這一干，就到了中午。
等中午林放備了午飯發賣，又拉上大毛小黑兩個，忙到了晚上。
白酒釀酒工藝，在民國這個時代，還是很有技術含量的。
酒釀好了是酒，釀不好就是醋。
在沒有精確配比指導的情況下，想要釀出一缸好酒，不知道要試錯多少次。
哪怕這家酒坊有一座頗有歷史的老酒窖，也沒能多撐幾年。
早些年，還有窖藏的陳酒混著新酒一起勾兌了發賣。
等到陳酒用光，新酒口感始終上不來，自然而然也就沒了人氣。
林放能接手這座酒坊，便是因為前任東家耗光了陳酒，又沒辦法拿出足夠優秀的新酒，無奈之下才把酒坊掛到了牙行發賣。
因為要價高的關系，酒坊掛了許久都沒能賣出去，直到林放接手。
而對林放來說，這都不是問題。
在后世，釀酒工藝在網上隨便一搜就是一堆。
不少小作坊就是靠著這種在網上搜來的釀酒工藝，打著“手工糧食酒”的旗號，釀出來的酒，居然銷路還挺好的。
喝慣了一些酒廠里勾兌出來的酒，猛的一喝小作坊的糧食酒，感覺還挺不一樣的。
林放嚴格按照后世的釀酒工藝，把粉碎后的糧食蒸糠之后入窖等待發酵。
一般來說，這個世界差不多是七十天左右。
不過在制酒的過程中，林放全程都在用拳勁加速。
他估摸著，三天之后差不多就可以開窖蒸酒了。
“行了，回去吃飯。”林放拍了拍手，吩咐累癱在地上的大毛、小黑兩個，“三天之后，咱們再來開窖蒸酒。”
聽說終于可以回去吃飯，大毛小黑兩個強撐著爬了起來，聽到后半句，他們兩個差點沒又摔回去。
“三……三天？”大毛滿臉狐疑，“東家，您沒開玩笑吧？我聽說，釀酒起碼要發酵一百多天呢！”
“那是別人。”林放自信滿滿，“我不一樣！”
大毛：“……”
小黑：“……”
你是東家，你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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