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龍并沒有死,不過也快死了。
在被李浩然一劍絞碎內臟,刀錚突然一刀斬落之后,他掉進入了刀劍鋪子的廢墟里。
好巧不巧,轟然一聲,掉在了黎不明的旁邊。
黎不明自然也未死,此刻正在被以向且龍為首,眾多殘存的刀劍鋪子伙計們進行救治,少年厲文就在旁邊,目光很是復雜。
飛龍掉下來后,向且龍發現他這樣竟還活著,便要上前補刀,卻被厲文擋住了去路。
“要殺掌門,先殺我!”
向且龍無奈,這少年的身事成迷,或許真是大哥的孩子,也許不是,可誰知道呢?因此他便也只能罷手,反正看飛龍的樣子,應該也快死了。
就在這一刻,奄奄一息的飛龍突然道:“你……還活著嗎?”
距離他不遠,將要被人抬走的黎不明,呵的笑了一聲:“活著,但也快死了。”
廢墟里的飛龍看不到他,長長嘆了口氣:“我真的要死了……你能過來一下嗎?”
黎不明沖抬著他的伙計點了點頭,伙計將他抬了過去。
“都是要死的人了,能和你一起死,我……咳……很滿足。”
黎不明咳了一聲,吐出滿嘴鮮血。
飛龍笑了笑,光禿禿的臉上再無那殘忍的表情,反而卻是溫和在浮現。
“你我師兄弟,爭了這么久,斗了這么多年,唉……”
說著話,他握住黎不明的手,黎不明反握,彌留之際,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他也是一片坦然。
“大舅哥,我想明月,我要去見她了,我真的好想她……”
如此說著,黎不明緩緩的松開了手,目光漸漸開始渙散。
然而便在此時,飛龍將他掉落下去的手狠狠攥住,冷哼道:“我讓你死了嗎?”
一陣熱烈的元氣,隨著這一攥,渡入黎不明體內,大麓山七州無敵的飛龍,此刻依舊保持著他一慣的霸道:“只有我讓你死,你才能死……我讓你活著,你必須活著!”
“……厲文,他確實是你的骨肉,你與明月的親生骨肉……馮千愁的陰謀我早已察覺,之所以不去阻止,只是為了探明這孩子的下落……咳……”
隨著這一咳,大口鮮血自飛龍口中噴出,讓他一陣窒息。
“我細心調查過,馮千愁此人……很可能是‘魔之徒’……”
飛龍將自己殘存的元氣度給了黎不明,保住了黎不明的性命,斷斷續續的說了些話,接著就沒了聲息。
黎不明瞧向他的目光,沉重而又復雜,神火飛龍啊,沈伯淵,就算是在臨死前,你做事還是這么霸道,霸道的讓我活下去……
黎不明的思緒飄回到了他們還很小的時候。
……
記得有一次,飛龍被人揍的鼻青臉腫,但卻依舊大叫著:“有種你打死你爺爺,打不死爺,爺就要打死你!”
剛剛入門,不屈如他,被人欺負,憤然反擊,老拳相擊,即便快要被打死,也不服輸。
……
“你有種再打我妹一下?打一下試試,再打,再打,繼續打……對對對,就這樣,爺瞧著呢,打得痛快嗎?”
明月被一群人欺負,當著他的面一巴掌一巴掌的被扇著耳光,飛龍狠狠的盯著對方,就這么看著。
黎不明忍不住了,大叫了一聲,便要撲上去,飛龍把他扯回來,冷冷道:“讓他們打,他們打我妹幾巴掌,爺就砍他們幾刀!”
他們的對面,是上一屆拜入神造門的師兄,霸凌著他們這一群十一二歲的少年。
明月被人抽耳光,臉都打腫了,嘴里吐血,啊啊的哭著。
飛龍只是咬牙:“一,二,三,四……十八,十九……小黎,跟爺去拼命!”
入門才兩年的他們,悲憤間,在飛龍的帶領下,大叫著撲向年長的“學長”們。
身為首領的飛龍身先士卒,撲向那扇明月耳光的師兄,咬住對方的耳躲,撕了下來,提著匕首,狠狠刺向那人的肚子。
“一刀,兩刀,三刀,四刀……十九刀,你扇我妹幾個耳光,爺就刺你幾刀,入門早的師兄了不起嗎?爺不在乎!敢動我妹,你在找死……”
那一戰,他們大獲全勝!
……
在那個年月里,他們的關系真的很好,飛龍從小做事便大氣,一口一個“爺”的自稱,給人一種很成熟的感覺,大家都信服他。
而黎不明則是他們那一批弟子當中,天資根骨最好的,學什么都快,漸漸的,小伙伴們便稱呼他們二人為“神造雙雄”。
這樣的稱呼很幼稚,但在那樣的年紀里,他們只感覺到這是一種認可與榮耀,并為此沾沾自喜。
又過幾年,已是英郎少年的他們,果然不負“雙雄”的稱號,很快脫穎而出,成為神造老掌門座下第八,第九位的親傳弟子。
那時,兩人的關系依舊很好,后來又斗倒了另外七名親傳弟子,并且約定,將來飛龍坐在掌門的位子上,而黎不明則成為以前從來沒有過的“副掌門”,兩人一同管理神造門。
一輩子相互扶持,彼此砥礪,壯大神造,不離不棄。
然而,命運啊,就是這么喜歡捉弄人。
老掌門讓他們兩人一同去往墟荒歷練,以五品之境,行八千里,誰能活著回來,誰就是下一任神造掌門。
如果兩個人都活著回來,那么最先回來的那人便會被指定為接班人。
那時,黎不明是沒有爭強好勝的心理的,他覺得兩人一起去,就應該一起回來,然后等離開墟荒之后,自己讓飛龍先行一步就好。
想法很好,可是他們卻低估了墟荒的詭異與可怕,亦低估了人心的莫測與恐怖。
他們一同進入墟荒沒多久,原本一直在一起的兩個人,突然間莫名的失散了。
經歷了重重磨難,終于走完了那八千里,然后就在終點,又莫名奇妙的相遇了。飛龍先抵達了那里,差點被一群詭異的人形怪物吃掉。
黎不明后續趕來,將飛龍救下,兩人聯手,終于殺出了一條生路。其后回歸的路上,他們便再也沒有分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