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林,二樓,那間雅間內。
“浩然此舉,著實讓我瞧不明白啊,甚至于我來說,這一步棋是在自損,無端的讓血侯壯大。”
一身明黃華服的貴公子,捻著黑子,輕輕落于盤棋的某一處,臉上帶著意味難明的笑容。
本能的提起手掌,向下頜捋去,卻捋了個空,那里并無長須,而是靑虛虛的胡茬子,神色微微怔了怔,嘆了口氣,將手放下來,順便在棋盆中又捏起一顆黑子。
“南宮兄的說法,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但你也應該知道,有些時侯,來自背后的暗算,才是最危險的。”
李道想了片刻,將一顆白子落下。
南宮不歲沉默片刻,又將一顆黑子定在盤中,拿起手邊的茶杯,輕抿一口,緩聲道:“但是太急了呀,徐徐圖之,仔細甄別豈不更好?何必將他們推到絕路?”
李道琢磨了一陣,緩聲道:“攘外必先安內,自己的大后方都不能安定,不能統一意見,怎么去跟別人去爭。”
“門閥有太多的妥協與讓步,但我不是門閥,有些實力,我寧可舍棄不要,即便他們很有實力,我說這些,南宮兄明白了嗎?”
“啪!”
白子落于棋盤的聲音。
“太霸道了,非黑即白,必須選邊站,但有些事情總是不黑不白的,浩然兄,此非長久之道。”
這般說著的時候,南宮不歲將手中黑子隨意的丟下,認負。
笑了笑,從懷中拿出一封玉簡,推到李道面前,緩聲道:“這應該才是浩然兄想要的,給浩然兄看這些,不是因為浩然對某有大恩,而是因為,南宮某覺得,是時候表態了。”
這是南宮氏的“嫂子”交給他的密旨。
“多謝。”
李道呵呵笑了笑,打開玉簡看去,微微有些色變,接著將其合上。
推給南宮不歲,不解的問道:“我不記得與南宮府曾經有過什么交集,她……為什么要保我,這旨意該不會是你……”
“我哪有那么大的膽子……”
南宮不歲笑道:“起初接到這封密旨時,某家也是很疑惑,但就最近的情勢看來,有些事情就需要仔細琢磨了。”
“浩然兄,我也是看報紙的,雖不如李惡海那般妖孽,但也通讀本府文獻,不小心,就記起了某些事情,浩然兄,你到底是何人?”
他認真的看向他。
哎呀,聰明人真他媽的煩死啦!
李道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隨后說道:“我覺得吧,我們應該新簽一份合同,當初我太草率了,斷肢重生這方面且不說,斗倒李惡海的報酬,我們是不是應該重新……”
便在這時,門外傳一來葉翔的聲音:“老伯,錢維寧他們來了,看著是想要鬧事,見還是不見?”
李道微微沉默,看向南宮不歲,問道:“你要跟他們見面嗎?”
南宮不歲想了想,搖搖頭,起身,打開了左邊的窗戶,離開。
“誒合同的事……算了,以后再說吧。”
李道不無遺憾的嘆了口氣,接著沖外面回了句:“讓他們進來吧。”
“喏……”
不多時,五姓聯盟人等上得二樓,一個個挺慘的,身上或多或少都纏繞著繃帶,其中以大個子錢維寧受傷最重。
一進門,觀察了室內情況后,大個子便冷嘲熱諷的道:“一張棋盤,兩個座位,還有殘茶,‘老伯’此前與誰相會?”
李道不慣著他,輕輕抿了口茶,道:“我與誰下棋喝茶,跟你有什么關系?把自己的位置擺正再說話。”
“你……”
大個子有些怒了,旁邊的東方離推了他一把,錢維寧這才止住怒氣,沉著臉走了進去。
其后,大家陸續進入。
李道隨意說道:“坐,看茶……”
有快活林的“伙計”們撤去殘局,重新布置,眾人便就此安坐。
喝茶的功夫,錢維寧首先開口,問道:“李浩然,我派人送給你的信,你收到了嗎?”
李道輕捏茶盅,輕描淡寫道:“收到了,怎么了?”
錢維寧忍著怒氣,瞇眼道:“那你為何不派人過來救援?”
李道掏了掏耳朵,沒有回答。
孫府的蓉嬤嬤冷嘲熱諷道:“浩然此舉,未免讓人寒心。”
“什么時候,奴才也可以說話了?葉翔啊,把這奴才給本座丟出去。”
“你……”
“你要怎樣?給你臉了?不服?以為本座沒資格管你?那行,葉翔,叫我侄女過來……”
“啟稟老伯,夜深了,白日里姑奶奶跟二小姐走街串巷子,逛了一天,此時都睡下了。”
“哦,那算了。”
聽得這樣的回答,蓉嬤嬤面色一僵,一時無語。
趙軒然頗有些嘲諷道:“夫君吶,你這般做法,是恨不得妾身死嗎?”
“我跟你有關系嗎?大波了不起啊,三姐的份量可不比你……跑題了。”
李道一一掃過諸人,東方離微笑點頭,錢維寧面目陰沉,王思閑閉眼不語,蓉嬤嬤臉色不善。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趙軒然身上,輕笑道:“前段時間,我要你交出晨報的控制權,你不肯。”
“讓你在晨報上報道一下白虎道的情況,你也不肯,說什么,這有損門閥尊嚴,那前段時間各家新聞發言人在報上打嘴炮的時候,怎么就不損門閥尊嚴了。”
趙軒然張了張嘴,剛想要反駁,卻見李道擺擺手,繼續道:“可以理解,五家聯合起來,才跟血侯打了個平手,這本就是很丟人的事情。”
“既然血侯都不說這事,你們又何必自己往外捅呢?自然也不允許別人往外說唄,鬼報直接被你們收買江湖客給滅了。”
“從東家到總編到記者,普通文職人員,再到他們的家人,據我事后調查,死了一百多人,而這只是單單一個《鬼報》。”
“至于其他的那些三流報紙死了多少人,這里面又有多少本著‘新聞求真精神’的記者死于非命……”
李道目光中閃出些許悲憫,接著又自嘲的笑了笑,道:“如果,商報不是有明堂背景,花報這邊有我的庇護,想必也是同等的下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