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仍未減退,顧俊走到這二樓前廳窗前望出去,卻又見到這片天地的色彩都好像有了變化,更為明亮了,而在雨聲分明從四方都傳來了驚喜歡呼聲,整個沃桑鎮都沸騰起來了。
“迦爾德先生,迦爾德先生!”屋子外邊響起另一股激動的呼喚,是那個看守人青年。
看守人冒著大雨奔了過來,雨水把他的灰黑大衣淋透了,但看守人欣喜若狂,呼喊道:“卡洛普醫生來了!他們提早了行程,鐵之子!鐵之子蘭頓也來了。迦爾德先生,你有救了,沃桑鎮有救了,我們都有救了!”
顧俊用紗布一圈圈的纏扎住血淋淋的左手尾指,先就這么處理著了,到時間就松一松止血帶。
他收起解剖刀,拿起煤油燈和長刀,從二樓走回到一樓,走向大門口邊。
只見看守人青年站在距離門口還有五、六米的位置,任由風雨打在他那張年輕樸實的笑臉上,“真好,真好啊!”
“嗯……”顧俊望著看守人的笑臉,很清楚在清醒世界的異文世界,其實接著發生了些什么。
那就是這個惡夢的本身。
不過,被稱為夢的東西,不就是與現實無關嗎?
不管現實世界里已經發生了什么,將要發生些什么,那都不是夢,夢就是夢。
顧俊看到腦海中的那本看守人日記,從這新增一篇內容開始,再往后的那幾十頁原本寫滿了內容的紙張,突然全部都變成了一片空白,像再往后的那一百幾十頁般的空白。
這個夢,已經發生變化。
這個夢,由我來書寫。
顧俊朝看守人揚起嘴角笑了笑,不管還在滴血的左手尾指如何疼痛,鼓起精神往那本日記里接著寫下:
我立即告知了迦爾德先生這個讓人振奮的好消息,迦爾德先生頓時也振作了起來,那些哀嚎和譫妄胡話都不見了,他的面色好了很多,話語也恢復了往昔的魅力。
也是這時候,我才知道原來迦爾德先生一直并不孤獨。在他不幸染病后,他的一位摯友塔米麗恩小姐就悄悄來到這里陪伴他,并且躲過了之前檢查員的搜索。這些天來,塔米麗恩小姐一直留在屋內陪伴著迦爾德先生。
之前我看到的二樓窗后的那道黑影,原來正是塔米麗恩小姐。
顧俊使著精神力寫著,這并非不需要消耗精神,相反非常的消耗,但這一段他一定要寫下。
塔米麗恩,在異文里是“應時之雨”這個詞的音譯……
他剛才已經留意過了,吳時雨也不在一樓。
她可能是被這個惡夢困住,他是被轉為食尸鬼迦爾德,她則是被轉為那一道虛無模糊的黑影。如果她的意志不夠堅定,或者別的什么原因,她可能就被這棟詭屋攪碎,成了這個惡夢的一部分……
就像看守人永遠地看守,她是永遠地駐步二樓窗后望著外面。
那怎么行啊……這破地方連一張沙發讓她躺一會都沒有……
顧俊咬牙鼓動著精神,繼續往日記寫下:
我見到了塔米麗恩小姐,她沒有感染上瘟疫的癥狀。她是個漂亮可人的適齡女子,雖然是一身麻布衣服,卻有一種不凡的氣質。不過是因為她最近太過疲累睡眠不足吧,她的眼神總有些慵懶。
看到了她,橫在我心頭多日的一份疑慮就放下了,事實證明迦爾德先生的屋內并無什么古怪。
寫完了最后這句,顧俊感到腦袋已經在繃緊,抽了抽痛,但同時隱約感覺到旁邊有什么漣漪動起。
一個眨眼間,他轉頭一看,就看到一道熟悉的纖長身影重新出現了,她背著一個醫療包,雙手分別拿著一袋食物和一把長弓,臉容上既有些靈動又有些迷糊,吳時雨。
“唔?”吳時雨看看周圍,“剛才我們不是在二樓的嗎?”
“下來了。”顧俊說道。
“你那手指怎么了?”她注意到了。
“切掉最后一節了。”他說道。
“哦?”吳時雨皺眉想了想,不太想得明白,“那你以后怎么拉勾勾?哎,隨緣了。”
顧俊卻為之高興,是她,這種話語,這種眼神,就是咸雨沒錯了。
看來她并沒有上去過三樓,在她駐步在二樓窗后之后,那個吳時雨漸漸就不是她了。
“迦爾德先生,你們在說什么?”看守人青年困惑問道,“這是什么語言嗎?”
“這是塔米麗恩小姐的家鄉話。”顧俊以異文答了句,“我有些話要先跟她說說。”
他當下和吳時雨走到一邊,把情況給她大致講了一下,最后說道:“我要把這個惡夢變為一個美夢,這對于惡夢病一定會是個沖擊。這就是我們在危險中找到的機會。”
“你是說你可以改變這個夢。”吳時雨聽明白了,“那能不能現在給我變一群企鵝出來?想看企鵝。”
“不行啊。”顧俊搖頭,“異文世界沒有企鵝這種東西,但是有卡洛普醫生。”
他深吸一口氣,暴雨帶起了泥土的氣味,讓他精神一振,繼續往日記里寫下去:
雖然還下著大暴雨,但卡洛普醫生們立即就要對小鎮的患者們展開救治。
因為迦爾德先生是鎮上有名對醫學有所研究的,曾經還有機會可以前去卡洛普學院。所以醫生們第一時間就往這邊趕來,希望能從迦爾德先生這了解到更多關于病理、疫情的情況。
得益于此,我也看到了這些生命女神的使者。
隨著顧俊費神把這些內容寫下,看守人青年頓時雀躍起來,面色都激動漲紅了,“快看,鎮長他們帶著人來了!”
顧俊和吳時雨都轉頭望去,只見就在他們來時的那片密林方向,大雨傾注著樹木與道路。
有一大群人在冒雨匆匆走來,走在前面的是些清晰的身影與面孔,應該正是看守人說的鎮長等沃桑鎮人員,他們樸素的臉龐每一張也都是喜形于色,帶路著似有歡聲笑語。
但是跟在鎮長他們后面的那十幾道人影……全部是模糊的黑影,看不到身影,也看不到面孔。
就只有一個人形的高大輪廓。
顧俊一下就能明白,這就像屋子書房里的那些書籍,只有外表,里面全是空白。
因為這是看守人的夢,而出身普通、沒讀過什么書的看守人根本想象不到書里會是什么內容。
此時此刻,看守人青年也是想象不到卡洛普醫生都是些怎樣的人,想象不到鐵之子蘭頓是怎樣的人……
“啊迦爾德先生,塔米麗恩小姐,他們來了!”看守人青年激動緊張得話聲顫抖,連忙拉扯好自己的衣裝,眼神變得灼熱,“你們快看,天啊,真不愧是卡洛普醫生……那位就是蘭頓吧,有救了,我們都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