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謝一曼現在經歷著什么?顧俊著急中疑惑,問鄧惜玫道:“什么意思?”
“我只是感覺……”鄧惜玫也不是特別確定的樣子,“我們現在就是舞臺下的觀眾。其實我們和她是可以有連系的,連系她的精神,看看她在經歷什么,看看我們能不能幫助她。”
顧俊這就明白了,與謝一曼建立精神連系嗎。
這種事情不是說來就來那么容易,這里不是幻夢境,他們之間還沒受過訓練磨合,也沒什么了解和感情。他和吳時雨是可以做到的,與鄧惜玫則有著些靈童的連系,但是和謝一曼差著很多。
大概因為這樣,他昨天第一次踏進這個病房的時候就有的朦朧幻象感,直到現在都抓不住。
與此同時,腦電監測儀屏幕上的圖形走得越發異常,顯示癲癇樣發作,謝一曼的面部在微微抽搐起來,那些形狀可怖的紅斑更像巨怪的肢條在扭動了。
要喚醒她有兩種方案,一快一慢,都是事先早已定好的。
兩種方案都要先把肌松藥和吸入麻醉藥停掉,然后快的話就不要緩沖了,立即以5L/min氧流量人工手法控制患者的呼吸,幫助患者加快排出吸入藥,預計15分鐘能喚醒。
慢的話需要個緩沖期,改用丙泊酚微泵靜脈持續給藥,這種麻藥維持時間僅為310分鐘,停藥后蘇醒快而完全,所以停藥和加快排出吸入藥后,預計515分鐘內喚醒。并且靜注芬太尼,預防和減輕喚醒后出現的譫妄。
通常,普通患者都需要個緩沖。
因為就算是普通患者,做過麻醉后,有時候醒來也會譫妄的,躁動不安,錯認人,亂說話,不知所云。
直接喚醒的話,患者受到強烈的刺激,不但生理上會受到傷害,也很容易會出現精神創傷,留下很多副作用。
但現在面對謝一曼的情況,麻醉團隊陷入了兩難的局面,快喚醒可能會害了她,慢喚醒同樣可能會害了她。
“顧醫生,現在怎么做?”主麻醉師李偉源急聲問道,還是交給顧俊來決定,“是快是慢?”
“阿俊,她的血壓、心率都在升高了。”蛋叔焦炙地說出自己意見,“時間拖上太久,我怕她撐不住。”
事實上病房內的監控影像,正在同步在總部一個指揮中心的大屏幕上,多位醫學專家都在緊張看著。不過在此之前,這個病房、這位患者,都早已說好全交給顧俊了,現場什么情況只有現場的醫生最清楚。
“不,慢慢來!”顧俊卻有與蛋叔不同的另一種感覺,心下決意,“還是打丙泊酚,控制在10分鐘左右喚醒。”
他感覺快速喚醒的話,患者的血壓和心率反而更可能會爆標,即使能搶救回來,也是心臟功能嚴重受損了。
更危險的是精神方面,謝一曼的自我意識可能會永遠崩潰,落入另一種意義上的死亡。
況且……今天蛋叔有點烏鴉嘴,反向操作的成功率更大。
“打丙泊酚!”幾位麻醉師聞言立即行動,給了丙泊酚和芬太尼,再做其它操作,如無意外患者10分鐘后醒。
只是顧俊看著那臺腦電監測儀,也看看血壓、SpO2等的指標,患者渾身肌肉的輕微抽搐更多了,也不知道她在這種半是昏迷半是癲癇的狀態中是怎么樣的精神狀態,是在經歷著什么……
他看看鄧惜玫,有了另一個決定,沉聲道:“阿玫,來,我們試一試。你和她的連系感重,你帶著我。”
“嗯。”鄧惜玫默然點頭。
兩人當即走上去站在病床一邊,不礙著麻醉師,伸出手去,用手指按著謝一曼面部一塊已撓得傷痕累累的紅斑。
而蛋叔也知道他們倆是在做什么,輕聲吩咐李偉源等人別管,盡量別出聲,也不要碰著他們倆。
顧俊開始感應起來,那股朦朧幻象感變得強烈,顯然現在謝一曼處于一種異常狀態中,
如果他沒有穿著防護服,手上沒有隔著這么厚的手套,是皮膚與皮膚的直接接觸,也許更會強烈些。
現在他就像徘徊在一道已經打開的黑暗之門門口,卻走不進去,但這個時候,有另一股精神力量出現了。他好像感覺到一種清晨花瓣上的露水的味道,咸雨誠不我欺,是鄧惜玫。
當下他跟著這股精神力量,進入那道門,進入謝一曼的精神世界……
驟然間猛地一下,顧俊就感到一股瘙癢感裹著他,每一處毛孔、每一個細胞都在瘙癢。
然而他一動都不能動,連抓上一下都不行。
“操……”顧俊頓時已經明白謝一曼的感受了。
持久的瘙癢就是一種痛苦,再頑強的意志也會受到沖擊。
但他還能撐著,不知道是瘙癢還不夠強烈,還是因為他心中燃起的一團怒火。
隨著這股癢感而來的,是更為清晰的幻象畫面,在這片黑暗中,他好像看到一道少女的身影在前面跑著,他連忙大喊:“謝一曼!謝一曼,回來啊!麻藥停掉了,該醒了,該醒了!”
那道少女身影突然回過頭來,顧俊的心頭驟然收緊。
身影的面容已經難辨人樣,大塊大塊的臉皮快要脫落下去,像是剝脫性皮炎的癥狀,但在那些臉皮和那張面容上都爬滿了細密的蟲子……幻象閃爍了下,他又好像看到那張臉覆滿了鱗片,那是深潛者嗎……
他心頭在沉下去,難道這種皮膚病,只是一個人向異類轉化的前驅期表現……
如果在前驅期不能中斷轉化,謝一曼、還有其他的患者,會變成什么?
眼見那道少女身影轉身要走,顧俊再次大喊:“謝一曼,回來啊!”
“顧隊長。”那少女似是笑了笑,伸手把一塊搖晃著的臉皮撕掉扔走,聲音十分詭異:“我不是謝一曼,我是謝一曼那就好了……我是謝一曼那多好啊……”
顧俊一怔,這可真是沒有意料到,“那你是誰?可以告訴我嗎?”
“顧隊長,這種病,不是說只是皮膚過敏而已嗎……”
那少女問道,撕著一塊又一塊將要剝脫的臉皮,顯露出爬滿蟲子的滿臉鱗片,“我半夜就去治了,我打了針了啊……我花了那么多錢,我直播多少天才能賺回來……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啊……為什么我還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