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胃鏡后,周可文有強烈的嘔吐感,但最后沒有嘔出來,也沒有嘔血。
他的情況很不樂觀,但自己不太清楚,醫療隊沒有告訴他,王若香只是給他打了點止痛消炎藥,患者的腹痛有所緩解,可是精神狀態越發糟糕,不斷要求給予更多的泥土。
三人退出了這個隔離病房,在周可文之后,第二位受試患者孫翠婷也出事了,一樣的腹痛癥狀。
他們也給孫翠婷做了胃鏡檢查,也發現了那種半透明白絲狀的異蝗蟲。
最后參與實驗的六位患者全部如此,有沒有吃過普通泥土、嘔過血或者打過安定都沒有分別。
接觸到體內有異蝗的活患者,雖然穿著防護服,三人受感染的可能性大大增高。
王若香心中也有閃過憂懼,但沒有太多心力放在這方面了,如果自己被感染了,那就抓緊完成工作吧,趁還在潛伏期,趁神志還清醒。她整理了自己解剖崔校長以來的一些想法,與醫療團隊、指揮中心進行三方連線。
在進入通訊室之前,她要經過一套檢查程序,包括被舊印人員打舊印,畢竟她現在什么狀況,別人不清楚。
而與她直接對話的只有少數幾個指揮官,醫療團隊那邊是司寇顯,指揮中心那邊是姚世年。
聽到這個壞消息后,大家的面色都更為凝重。
還有未吃異常泥土的整整一千名患者,全部隨時就可以變為一個蝗蟲庫,只需要吃上一些異常泥土。
現在實驗證明,不能滿足他們這個異食需求,否則是飼養寄生蟲而已,可以預見患者最后會在巨大的痛苦中死去。
即使他們精神失常、腦葉白質被毀損,也比那樣好……
而王若香,有幾個想法。
“崔校長那一批患者,和王主任、周可文這一批患者,是不是相同的病理?”
王若香設問道,像乙肝患者有大三陽和小三陽的分別。不過寄生蟲病的病理通常是相同的,除非崔校長是第一中間宿主,師生們是第二中間宿主。但目前的情況不像是這樣。
崔校長體內有著這種寄生蟲的至少三種形態,幼蟲,半成蟲,成蟲。
從崔校長和周可文等人體內,都有發現幼蟲,而且周可文他們的幼蟲是自身組織分解而出。
都是幼蟲在他們體內發育為成蟲這么一個過程,理論上應該病理一致。
“如果不是呢?”
王若香認真說道。
“他們的病理已經有不同的表現了。崔校長經過差不多四天才自爆,但他的胃黏膜還有很多完好部位,是未見組織損傷和修復的;但周可文、孫翠婷才不到四個小時,胃黏膜都快完全沒了。這方面的病變速度不一樣。
另外在精神方面,崔校長即使在自爆之前,也表現出理智,還有狂熱;周可文他們是痛苦和接近瘋狂。
雌蝗蟲一次可以排出100多個蟲卵,我在想,會不會崔校長、李宇昊這些首批患者是一種雌蝗蟲?一種特殊的帶蟲者?而第二批患者是蟲卵?一種急性感染?”
王若香說著,這些既是她的醫學推斷,也是她的靈知感覺。
正常情況下,人體感染寄生蟲后,有一些特點。
“帶蟲者”是指感染后沒有出現明顯的臨床癥狀和體征,但能傳播病原體。
寄生蟲極少有急性感染發病的,通常是在臨床上出現一些癥狀后,沒做治療或治療不徹底而漸漸轉入慢性持續感染階段,那樣就會有感染部位的組織損傷和修復,像血吸蟲既有肝臟蟲卵肉芽腫的形成,也伴有肝臟纖維化的過程。
像周可文他們現在這樣的速度,這樣的感染范圍,全身蝗化,則是異常事物的范疇了。
還有一個特點叫“幼蟲移行癥”,是指某些幼蟲侵入非適宜宿主后,無法發育為成蟲,但可以在宿主體內長期存活而且移動,引起局部和全身性病變。目前因為周可文等人體內還沒有半成蟲或成蟲出現,不能排除另一個可能性:雖然同是人體,他們卻是非適宜宿主,才會引起這些不同的急性癥狀。
“崔校長那三百多人如果也有急性癥狀,他們該會去醫院吧?但幾天下來,連他們家人也看不出異況,這很像是帶蟲者。而王主任、周可文他們,一眼就看得出不正常。”
“你感覺第二批患者沒有傳播能力?”司寇顯疑問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覺他們不太一樣。”王若香并不確定,“傳播途徑方面,我有另一個想法。”
經水傳播、經食物傳播、經土壤傳播、經空氣傳播、經節肢動物傳播、經人體直接傳播。
這些是人體寄生蟲常見的傳播途徑。
現在他們也不能排除第二批患者是因為在操場吸入帶有蟲卵的空氣或飛沫而引起感染。
但那樣傳播范圍也太精確了點,操場上不管遠近的人都感染了,可當時也在學校的門衛大叔、食堂大媽等人甚至都有聽到崔校長演講的,只是沒有看到自爆一幕、沒有身處操場上,到現在都沒有發病。
所以醫療團隊一開始就比較排除這個可能性,而把目睹自爆列為感染的可能條件之一。
而且現在,患者的胃黏膜怪異的蝗化,王若香親眼目睹,胃鏡也錄下了影像。
傳播途徑是什么?精神影響?
病原體侵入人體后在哪里?
不是物理可見,也不像異鱗病那樣是特定人群受儀式影響精神而引發的神經系統病變,
是整個人體都感染了,而且是可傳染的。
在此前的一些動物實驗中,小白鼠們分別吃了異常土壤的蟲卵、崔校長體內的寄生蟲,至今都沒發病,蟲卵和寄生蟲隨著它們排便又出來了。其它實驗動物也如此。這是一種人體寄生蟲病,似乎只有人體是適宜宿主。
“我們之前的假說是,新患者是目睹自爆,精神被影響,導致引發了機體的病變。”
王若香凝眉說著,“所以這樣就能解釋為什么只有操場上的師生被感染。但我們能確定嗎?在崔校長自爆的那瞬間,1006位師生真的都目睹了?調查部那邊的調查結果不是這樣。”
姚世年、司寇顯都知道她在說什么,盡管師生們都言之鑿鑿那一幕多么可怕,然而仔細的問訊發現,不少人其實當時沒有看著崔校長那個方向,有些人望別處,有些人被擋著,總之他們沒有目睹那一幕。
可他們也發病了。這正是“目睹自爆”這個假說的硬傷。
“如果,真的有一個范圍呢?只不過這個范圍正好覆蓋了操場上的1006人。”王若香說道,“不管他們當時有沒有在聽崔校長的演講、有沒有看到崔校長的自爆,是害怕還是平靜,只要身在這個范圍之內,都會感染。”
幾人聽著,隱約好像想到了什么……
“如果蝗化病的傳播途徑是輻射呢?”王若香又說,“一種物理輻射,在崔校長腦袋爆開的瞬間產生,能量以電磁波或者粒子的形式向外擴散,直至衰減到不見,這個過程就是那個范圍。”
“范圍內的人體受到這種異蝗輻射后,就會像受到核輻射那樣,會引起基因突變,不過是相同的突變。像是被固定地改變一些基因信息,或者被植入一段新信息,導致人體變成一個大蟲卵,只需要適合的營養就會蝗化。”
她這個假說,讓姚世年他們既意想不到,又仿佛一言驚醒夢中人。
不是進食蟲卵、空氣、飛沫、接觸、黑暗侵蝕、精神影響……是輻射。
所以舊印沒用,這是生物學層面的,是基因。
如果真是這樣……那也意味著不管意志頑強、信念堅定,怎么都無法對抗,不是精神,是基因。
而這樣的異常疾病,“病原體由某種輻射入侵人體基因”,天機局從未面對過,人類文明從未面對過。
就算不是異病,在治療基因病一事上,人類也依然只算是門外漢。
“我還有一個想法。”王若香深長一嘆后才說出來,這個想法讓她自己、姚世年幾人,都不寒而栗。
“如果那片荒地,也是一個異變區域呢?那里本來就有著異蝗輻射?所以植樹節那天到場的人才會全部感染?”
從崔校長自爆到現在,這四十來個小時里,出入過那片荒地的天機人員,可有不少,包括同心者小隊。
雖然他們每個人都有身著核輻射防護服,待的時間不是很久。
但是孔雀,有過想要吃那種異蝗蟲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