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時雨醒過來后,第一句話是問:“顧俊呢?”她還不知道自己流產了。
沒人能回答她的問題,大家還在等待著她回答問題。
之后,她得知了這個令人難過的情況,哦了一聲,沉默了半晌,又說:“未婚媽媽果然沒那么好當。”
一如往常那樣,沒人弄得清楚吳時雨的想法。她接著飽食了一大頓,看上去并不難過,但后來她看著祖各吉利時,說了一句:“還想著以后孩子要不就叫顧吉利了。”才流露出她的遺憾。
吳時雨總是以堅強與樂觀示人,又或者,她本來就是這般隨緣的一個人。
她帶回來了很多信息,這對于天機世界而言是一場應時之雨。相比玄秘局,天機局得以窺見這次事件的更多面貌,也因而在外交談判桌上有了更多籌碼,這些信息每一個都勝過萬金。
即使如此,她暫時還是得接受著程序上的隔離審查,她是不是真的吳時雨,她的精神是否有問題。
“我的精神本來就一直有問題。”吳時雨如是說。
審查程序十分繁瑣,但是在災難之后,還能活著接受審查是一種幸運。
在這場災難中,很多人逝去,或是化作了一堆血肉碎片,或是永遠都不會再醒過來。
司寇顯就是長眠者的一員,這位咒術部的神經外科專家近年一直奮戰在臨床前線,這次精神力耗盡,腦出血、心力衰竭、心跳呼吸驟停,沒能搶救回來。
蔡子軒醒過來了,也許是因為他雖然頭發所剩不多,卻畢竟是個年輕人,身體有更多能量支撐。當時在搶救兩個小時后恢復心跳,第二天就恢復意識,現在他還很虛弱,卻能感慨自己活了下來,以及悼念逝去者。
至于王若香,她沒有昏迷過,但變得十分萎靡,憔悴,沉默,似是一個活死人。
局里無法檢測清楚她具體的精神侵蝕數值,只是一定非常嚴重,她的手一按到舊印凈化石上,整個人就痛不欲生。
玄秘局那邊說有更好的消除侵蝕的治療方法,雙方在這方面的合作談判還算順利。
對于王若香、還有雙方其他的負傷人員,大家都不愿輕視對待,而且兩個世界都需要這些人恢復過來。
需要更多有能力、有經驗的老兵,在下一次災難發生之前,把手術刀和戰刀都磨得鋒利。
同心者小隊那邊,天機人員的戰損是最輕的,樓筱寧、鄧惜玫、蛋叔、孔雀等人都活了下來,但是馮偉這個曾經在幻夢境被顧俊他們力救回來的戰將犧牲了,FBM、羅斯安全局等部門都損失多人。
這一次,不算患者和平民的傷亡,全球各組織共有31427人犧牲,
加上患者和平民的話,死亡數字突破十萬,傷員五萬多,失蹤人數還沒有精確的統計。
大多數人是死于異蝗蟲的吞噬,然后是飛天水螅的攻擊,再才是蝗化病。
不過在玄秘世界,多數的死者是蝗化病患者,達到十萬之數,還有其它各方面一萬多名人員犧牲。
兩個世界加起來,有近25萬人不幸喪生。
按初步估算,失蹤人數也會很多,而這里面有兩個人的名字,各自牽動著一個世界。
顧俊,于馳。
這兩個精英中的精英,依然不見蹤影,最后出現地點就是澳國的那片荒漠。
吳時雨也不清楚他們兩人怎么樣,當時一片白光淹沒,她感到自己的精神力量都給了顧俊,什么都飄浮起來了,接著她隱約聽到奈亞拉托提普的幾句話語,說顧俊不會找到歸家的路。
說別了,讓他小心,也說別了,讓她小心,因為它是奈亞拉托提普,是伏行之混沌。
“它最后一句話,我懷疑它對我們四個每人都這么說了。”吳時雨說,“就換了名字。”
她同樣不知道凱齊婭梅森怎么樣了,這個反水惡女巫的情況可能更為復雜。
在決戰那天的十天后,人類文明依然存在。
達成一致說辭的各國政府向外界公布了本次事件的一部分,全球早已沸沸揚揚的網絡頓時更加嘩然。
公眾還不知道玄秘世界、廢土世界這些多重世界,亦不知道伊斯人、蝗神、奈亞拉托提普這種高級機密,但知道還不到一年時間,就發生了傷亡數字僅次于新軍團病的禍厄,這個世界不太平。
為免引起恐慌,或被其它邪信徒利用,公眾知道的還是少了,就連那些級別不夠的內部人員也不了解。
只有那些前線戰斗人員、那些指揮人員、臨床人員,才夠明白從事發到結束一刻的種種兇險。
這事似乎不是全球性的,似乎離開漠北之外就沒有危險,但都只是似乎,人類文明與滅世的距離,可能比新軍團病還近。而且,遺留下來太多未解決的問題。
其中一個問題是祖各吉利完全嚇破了本就脆小的膽,被架到前線來的這段日子,對于它簡直是把來地球世界出差享受到的福利全部吐了回去,它真心希望自己沒有來過這個星球,太慘了,一夜暴瘦十斤。
也因此,吉利想代表部落作出決定,撤!祖各已有烏撒之貓這個強敵,不需要再惹上其它黑暗力量。
不過,它暫時被強留著,它不滿地拍打著自己叫嚷不已,“我們這樣還算什么朋友!”
還是吳時雨把它穩下,她告訴它:“聽沒聽說過殺雞儆猴,奈亞拉托提普搞不定我們人類,會不會轉頭去把祖各搞了呢?完全是可能的吧。”
“那,那,那我,”吉得聽了瑟瑟發抖,“那我更應該跟你們劃清界限,我不過是吃了你們幾只雞腿……”
“是上千只。”吳時雨用力地拍打大腿提醒它,“現在祖各跟人類站在一起,也是屬于猴陣營的,劃清界限的話,就成雞了。其實只要你們也是猴,奈亞拉托提普殺了雞,我們都還能吃個雞腿。”
祖各吉利把這番話聽了進去,只是總感覺有什么不對勁。
現在,平靜的風又在漠北拂起。
盡管這片土地已是滿目瘡痍,卻不是廢墟,不是死地,亦不是焦土。
漠北人,打算重建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