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顧俊緩緩地推開了這扇木制的房門,房間內一片灰沉的朦朧,所有的事物都被陰影籠罩。
他皺了皺眉頭,手上摸了摸門邊墻上的電燈開關,按了下去,啪噠的一聲。
但是光芒并沒有亮起來,房燈似乎是壞掉了。
他凝神再看清楚點,感覺房間里的一切都在褪色,在飄浮,那張古典的木床、那個靠墻的衣柜甚至好像若隱若現。它們似是介于存在與不存在之間,明明消失了的,眨一下眼睛,又還在。
“這是我的精神或視力問題嗎?還是房間本來的問題?”
對于這個疑問,顧俊幾乎立即就有了判斷。
女巫之屋嗎……
他再次思索起凱齊婭梅森這個人,她不是個好人,卻不能簡單地用惡人來定義她。
她其實不信奈亞拉托提普,她只信自己。
如果不是她在時空中找到那句呼喚莎布尼古拉絲的禱告,或許那場決勝會是另一個結果。
“你站在這里做什么?”
突然,有一把聲音從背后響起,顧俊幾乎嚇了一跳。因為他有著高靈知的緣故,而且受過訓練,遠處細微的聲響他都能聽得清楚的,只是剛才,他沒有聽到過任何的腳步聲。
顧俊回頭看去,只見有一道女子身影已經不知何時站在后面。
紅色的長發,淡綠色的眼睛,有著精致漂亮的五官的面容,看著二十五歲左右的年紀,牛仔外套和工裝褲。
是漢娜馬澤爾維奇,卻長著與凱齊婭梅森相同的樣子,是那個女巫。
她面無表情的,讓顧俊一時猜不到她的想法。
“你走路沒有聲音的嗎?”他問道。
“可以有,可以沒有。”漢娜馬澤爾維奇微微地笑了笑,“你現在什么情況?還好嗎?”
顧俊定睛地望著她,說了句似是精神有問題的話,“凱齊婭梅森,是我要問你,這是什么情況?”
“凱齊婭梅森?我?”漢娜說著聳聳肩,“從愚人節那天起,你就這么認為了。杰姆,你是個聰明人,你沒有宗教信仰,不信有上帝也不信有鬼靈,你不是輕易會發瘋的那種人,為什么你會突然瘋掉了呢?”
“也許你知道答案。”顧俊又望了望房間里面,越發的朦朧,“別告訴我,你的房間里面這個樣子是正常的。”
“我的房間有什么不正常?”漢娜仍是聳肩,“把爸爸、媽媽叫上來,讓他們看看有什么不正常。”
顧俊還沒說話,漢娜就吆喝了一聲,很快鮑伯和珍妮特就踏響了木樓梯,快步地走來了,問著發生了什么事。漢娜道:“爸爸,媽媽,你們看看我的房間,怎么樣?”
馬澤爾維奇夫婦的目光帶著疑惑地看去,并沒有絲毫變色,似乎在他們看來,房間里一切如常。
“有燈光嗎?”漢娜問道。
“當然,寶貝。”珍妮特不明白地回答,目光又關切地看了看杰姆,“沒事吧?”
與此同時,顧俊也在看著房間內,那里面已經快要接近于一片虛無。
他沒有說話,只是冷眼旁觀著漢娜把夫婦兩人又趕了下去,然后她大步走進房內,張了張雙手,“我在這里。”
“所以你想告訴我,”顧俊說,“我的精神確實出問題了?”
“顯而易見。”漢娜點頭,但神情漸漸冷了下來,“如果你的精神不出問題,又怎么能看到問題?”
顧俊凝了凝雙目,她話中有話,“什么意思?”
“我們真的能看到自己的面孔嗎?”漢娜走到放著一面古雅的試衣鏡的位置前,“從鏡子里?從水面上?我的弟弟,我們的眼睛天生注定無法確切地看到自己的面孔。我們又怎么能知道,眼前所見就是真實的呢?”
顧俊聽著,這個女人的態度不像桑德斯、鮑伯等人,她在說他沒瘋。
他看到房間內的異況,她也并不否定,是其他人看不到,看不到異況,看不到真正的問題。
“走吧,跟我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看看。”漢娜走出房間,然后往樓梯下面走去,很快她的話音又響起:“媽媽,爸爸,我和杰姆有事出去逛一逛,晚餐在外面吃了,別擔心,沒什么要緊的。”
就是這樣,顧俊離開了才回來不到一個小時的“家”,坐上了漢娜開的一輛白色雪佛蘭。
這輛車子開動引擎,在道路上風馳電掣,速度開得很快,快得不像是雪佛蘭這一車款能有的動力。
“放心,我們不會出交通意外的。”漢娜說道,“開得再快,也不會。”
夜幕底下,車子在馬路上掠過的同時,坐在副駕上的顧俊留意到,道路上沒什么車輛,雖說這里只是個花旗國的小鎮,但這樣也太空蕩了。而且路過的那一棟棟復折式屋頂的住宅,盡管都亮著燈光,卻似乎沒有人住在里面,太靜了。
漢娜操縱著方向盤,駛著車子一路往南邊去。
導航地圖上顯示,還有3英里就會駛出阿卡姆,很快,剩下2英里,1英里……
顧俊的眼睛,漸漸看到了莫名的景象,在前方離開阿卡姆之外的空間,就像漢娜的那個房間,飄浮、變形、若隱若現,如果要凝神看個清楚,卻只是越發看到了一片怪異的虛無。
車子停在了一個標著城鎮名字“Arkham”的路牌旁邊。
漢娜轉頭看了看他,又重新望向前面。
“我仔細回想自己這些年,你能相信嗎,我從來沒有離開過阿卡姆。我在這里出生,在這里成長,在這里上學,然后又在這里工作。我應該要出去游學、夏令營、旅游的,就算去去旁邊其它城鎮也好。
但是沒有,在我的記憶里、家里的照片里,都表明這一點,我從來都在阿卡姆。
也就是一周之前,我讀了那本讓你發瘋的《黃衣王》,才突然明白過來,也能看到點別的。”
“弟弟,這里就是個大瘋人院。”她說道,“就是不知道,是我們瘋了,還是只有我們沒瘋。”
顧俊沉思著,“你對凱齊婭梅森,沒點想法?你和她長得一模一樣。”
“沒有。”漢娜搖頭,“不過誰知道呢,也許我才是失憶的那個。”
“你有試過把車子駛出去嗎?”顧俊又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