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啪,砰啪,一本本書籍散落地上,書架上也空了。
顧俊此時看到了書架的后面,那理應是一面墻,但他看到的似是另一個空間,扭曲、粘稠、怪異,那些不同的物質,其中只有一些能被理解。正當他心神恍動,就聽到有驚聲響起:“你們在做什么?”
剎那間,一切又被修正。
顧俊已是重新站在書架邊上,剛剛散落一地的書籍又回到架子上去了。
“阿米蒂奇博士。”漢娜對顧俊的行為不以為然,正望著不遠處快步走來的一道身影。
那正是這座圖書館的館長喬治阿米蒂奇博士,他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學的歷史學博士,劍橋大學的文學博士,還是普林斯頓大學的語言學博士。那張平時總是從容平和的面容上,這時有些驚慌,腳步也頗為凌亂。
顧俊打量著這位老先生,頭發半白了,滿臉的皺紋,戴著一雙黑框眼鏡。
“杰姆。”阿米蒂奇博士卻是認識杰姆馬澤爾維奇的,“剛才的事,不要再隨便那樣做。”
“博士,你讀過《黃衣王》了?”顧俊聽著問道,“你瘋了,你也清醒了。”
阿米蒂奇博士嘆了一聲,“你們跟我來吧。”
顧俊、漢娜跟著走去,阿米蒂奇博士走向三樓樓梯的方向,周圍的學生還是在安靜地自習。
雖然這些人不會聽到,即使聽到亦會因為隨后的修正而毫無印象,但阿米蒂奇博士仍是保持著安靜,一路上沒說話,腳步走得很輕,也讓兩人遵守秩序。不多時,他們到了圖書館三樓,并未發生修正。
顧俊和漢娜之前已經試過,身處的地點和情景與劇本不同的話,會被修正。
不過他們說著的臺詞,卻可以由自己來說,并且有所記憶。
現在,顯然這個情景是他們跟著阿米蒂奇博士來到圖書館三樓談話。
只要不脫離這個情景,就不會被修正。
到了三樓后,周圍寂靜更甚,這一層已經很少有學生了。阿米蒂奇博士帶著兩人到了自己的館長辦公室,這里古色古香,家具、器物和裝飾都是舊時代的風格,要不是空調、電腦等物,說這是十九世紀也可以。
博士給兩人各倒了一杯茶,也給自己倒上一杯。
“杰姆,漢娜,我不知道自己是真實的還是投影的,還是怎么樣。”
阿米蒂奇博士緩緩地抿了茶杯一口,“在這之前,我一直以為一些往事只是傳說。”
“博士,既然你明白情況。”顧俊道,“能讓我看看那本《黃衣王》嗎?我也許能找到點線索。”
“你不要著急,我認為《黃衣王》不是關鍵。”阿米蒂奇博士卻道,“幾天之前,我還毫無察覺。但現在要我回想起來自己的一些具體事情,都只有模糊和空白。我確實明白了,這是別的維度、別的空間,我們是劇中人,受著更大力量的支配。但是我還記得一樣事物,所有維度與空間的事情,都與之有關。”
顧俊也就耐心地聽著,判斷著這個博士話語的真偽。
而旁邊的漢娜,比他耐心得多,似乎把茶品上了。
“我的祖父,亨利阿米蒂奇。”博士繼續道,額頭的皺紋深深地皺了皺,“那時候他還不是館長,還是個管理員,離現在有上百年了。有一天,圖書館來了一個古怪的年青人,穿著破爛的衣服,非常高大,面貌長得像山羊一樣,是從附近的敦威治鎮區來的,名叫威爾伯維特利。”
博士說著平靜,但語氣之中,又有著一絲對怪異的忐忑。
“威爾伯維特利帶著一本古書而來,是阿拉伯瘋人阿卜杜拉阿爾哈薩德所著的《死靈之書》,威爾伯說是他祖父傳給他的,是英文譯本,他到來的目的是要借閱抄錄圖書館里的拉丁文譯本《死靈之書》,再通過對比內容,想找到他那本譯本其中一頁上缺少的一個段落。”
顧俊聽著心頭一跳,《死靈之書》?
他最早聽到這一本書籍,是從薛霸那里聽來的,萊生會的邪信徒還用了其中的一句語句迷惑他們。
在天機世界,《死靈之書》亦是一本古籍,亦是阿拉伯瘋人所著,但那只是個古老傳說,從來沒人真正找到過。
只有一些號稱是書中內容的零散句子流傳于世。
后來有了權限后,顧俊通過天機局的資料庫過全部那些句子,里面并沒有什么黑暗力量,有箴言,有稀奇古怪的瘋話,也似有一些未知儀式的部分禱詞,不過后來咒術部研究過都不起什么作用。
現在,顧俊突然聽到《死靈之書》,還有著多種譯本,原來是在馬薩諸塞州世界嗎……
阿米蒂奇博士又說,其祖父出于對威爾伯維特利行色古怪的顧慮,沒答應讓他帶走那本《死靈之書》,只是后來威爾伯到了英倫國劍橋大學圖書館完成了他的目的。
雖然這個世界上有《死靈之書》的多種譯本,卻就是沒有阿拉伯文原本。
密大也好、劍橋也好,收藏的都不知道是第幾手的抄本。這類抄本在傳抄的過程中,有一些內容會丟失,也有一些內容會被筆者人為地隱藏刪減。
正是因為這樣,那個叫威爾伯維特利的年青人才會到處借閱不同版本,從而補全自己手中的那本。
“我的祖父,當時還不知道威爾伯維特利的真正來歷。”阿米蒂奇博士的話聲低沉了些,“但他看到威爾伯抄錄的那頁書頁的內容,知道了對方想要施行某種儀式,接觸一股力量,而那股力量有可能把整個世界都拖進深淵中。”
“我也是聽我父親說的,后來,發生了一些很可怕的事情。”
老博士頓著話語,喝了一口茶,嗓子卻還是越發沙啞:
“威爾伯維特利變成了一種半人的東西,又或者那才是他的真面目。他企圖從這座圖書館盜取《死靈之書》,但最終死在了這里,成了一堆散發惡臭的污穢血肉。不過,他還有一個孿生兄弟,比他更像是怪物,就徘徊在敦威治,殺戮和破壞,準備實行它們兄弟準備已久的儀式。
我的祖父和另外兩位密大教授最后一同阻止了儀式,結束了威爾伯兄弟的生命。但也由此見到了常人不可能見到的事物……我祖父幾乎永遠地瘋了,所幸能恢復過來神智,后來終其一生都在研究和阻止那股力量……”
說到這,阿米蒂奇博士的神情似有點苦澀,不知是茶葉太苦,還是因為其它的心情。
顧俊聽了這些,很多心緒在翻騰,“博士,這個事件跟我們現在的處境,有什么直接關系?”
“那股力量!”老博士突然提了提話聲,一雙老目也睜得更大,“威爾伯維特利試圖接觸的那股力量,也是他們兄弟的父親,那可以打破任何的時空困局。”
父親?顧俊頓時怔了怔,“你是說,維特利兄弟是人類和黑暗力量的結合物?”旁邊的漢娜也變了面色。
這種事情,他真是第一次聽說,只知道有其它種族,或是人類轉化為食尸鬼、深潛者。
因為生殖隔離,總是有的啊。
“半人半神之體。”老博士沉著臉,“維特利兄弟還沒完全成長,還很幼小,所以我祖父他們才能獲勝。”
這時候,博士拉出了書桌的一個抽屜,從里面翻找出了一頁紙,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老博士把這頁紙遞給顧俊,他接過看到了,是雙語對照的,英文和拉丁文。老博士的眼神越發古怪,說道:“這就是威爾伯維特利尋找的那一頁書頁,是我根據我祖父留下的資料從《死靈之書》翻查出來的。”
這么說,《死靈之書》在這座圖書館里不是一本空白的書籍。
顧俊皺著眉,看向了手中這張書紙,像看到的是中文,越看心中越是發亂、收緊:
吾等不能認為,人類是地球最古老和最終的主宰,也不能認為尋常的生命和物質會獨行于世。
舊日支配者過去在,舊日支配者此時在,舊日支配者未來亦在。舊日支配者不在我們知曉的空間內,而在空間之間。舊日支配者無聲無息地行走在時間之初,不受維度束縛,不為我們所見。
猶格索托斯知曉大門。猶格索托斯即是大門。猶格索托斯是大門的鑰匙和護衛。過去,此時,未來,在猶格索托斯均為一體。他知曉舊日支配者曾于何地闖入,也知曉它們將于何地再次闖入。他知曉舊日支配者曾踐踏地上的何處,知曉它們還將踐踏何處,知曉它們踐踏時為何無人能目睹它們。
通過它們的氣味,人有時能知曉它們接近,但人無法目睹它們的形象,只能從它們使人類誕下子嗣的容貌中略作了解。而這些子嗣種類繁多,從人類最真切的幻想到與它們自身一樣無形無實質,林林總總各自不同。它們只在特定的時節里,那被說出的言語和被呼號的儀式的偏僻之處走過,無影無蹤,留下腐壞。
風傳誦它們的聲音,大地呢喃它們的意識。它們彎曲森林,碾碎城市,但森林和城市都見不到造禍的手。卡達斯在寒冷廢墟知曉了它們,但誰人知曉卡達斯呢?南極冰原和沉入大洋的島嶼擁有刻印它們封印的石柱,但誰人見過那冰封城市和遍覆海草與藤壺的封印巨塔呢?偉大的克蘇魯是它們的表親,但它也只模糊地窺視過它們的身影。
I!莎布尼古拉斯!你是污穢,應該知曉它們。它們的手扼住你的喉嚨,你也依然看不見它們。它們的棲身之處就在你上鎖的門口。猶格索托斯是大門的鑰匙,大門存在于球界相接之處。人統治之地曾歸它們統治,它們將重新統治人現在統治之地。
夏日過后是冬季,冬季過后是夏日。它們耐心等待,因為它們終將重新支配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