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我這只手好痛,好像不是自己的……”
東州濟華醫院急診樓,在這個急診室里,主治醫師李瑞全正給一位急診病人看著診。
在急診科,三十多歲的李瑞全主要是負責骨折、創傷感染、外傷導致的各種多發傷及復合傷、各種無移位骨折的新型支具固定。他現在看著的病人右手疼痛,可能是骨折,無移位骨折。
“是怎么弄傷的?”李瑞全問道,外面還有源源不斷的急診病人在等著,所以他的語速像一貫那樣快。
就這病人的情況,應該還是老一套,先去拍片,最好做個CT檢查,看看骨頭傷成什么情況,有沒有移位。
“不知道……”病人是個大學生模樣的年輕男子,痛得發青的面容上滿是急診病人常見的焦慮、抑郁與恐懼,上身長袖運動服,沒有外傷以致的血跡等,左手抓著右手上臂,抓得很用力,右手背的血管都充血狀態地暴起。
病人一邊說著,一邊痛得直抽冷氣,“從今天早上開始,我就覺得右手怪怪的……就是那種,這只手怎么會長在我身上的感覺……然后,慢慢就開始痛了起來,越來越痛,我不想要這只手……”
李瑞全在急診科待的日子不短了,形形色色的病人都見過,病人這種聽著莫名其妙的話語也是常見的。
他不像旁邊的實習生小袁那樣聽得古怪,問道:“你意思是說,你沒有任何的外傷、碰撞,右手突然就痛了嗎?”
“沒有,沒有……”病人嘶聲道,右手微微顫抖,左手似乎快抑制不住這只手了,話聲有了哭腔:“醫生,你們能不能快點幫我把它截掉?這只手我不想要了,這不是我的手啊……”
“具體是哪里疼?還是都疼?”李瑞全又問,如果是中毒的情況,不應該只限于這只手。
“都疼……從肩膀這里開始……”病人顫聲道,再一次提出想要截肢的請求:“能不能就把它截掉?”
李瑞全不去跟病人較這個真,有些病人在疼痛的時候會胡言亂語。
他又問了一些問題,病人的右手沒有舊患,今天早上起床之前還一直好好的,到現在下午三點多,卻像完全換了一只手,是別人的手,而病人感覺自己從來不曾有過右手,只因為被接上了這只異肢,才疼痛無比。
這種情況的話,有可能是什么慢性損傷導致的急性發病。
那多半是神經系統的問題,或許要找神經內科,或者精神科。
“先去拍片吧。”李瑞全執筆往桌上的病歷寫了起來,邊寫邊道:“先拍個X光,看看骨頭是什么情況。沒看過片子,我也無法給你正確的判斷。你拍了片,去三樓的創傷骨科那邊看,我給你轉過去。”
到時候還要不要轉其它科,就由創傷骨科那邊決定了。
“別,別!”病人焦急道,“拍片得花多長時間啊,我受不了了,醫生,救命啊……”
李瑞全見病人這么疼痛,也怕自己判斷有誤,而到現在還沒見過患肢,就停筆道:“你把袖子卷起來,我看看。”
“不…不行,我不能松開……”病人又是急道,面色發青更甚,“一松開,這只手,這只手……我也不知道……”
李瑞全頓時無奈,外面候診的患者們的紛雜聲響一直都在傳進來,他不是心理醫生,是急診醫生,沒辦法拿太多時間跟每位病人之間慢慢建立醫患關系,不然后面的人就看不了病了。
這時候負責這個急診室的馬護士疑惑地走來,李瑞全就道:“敏怡,你幫他把衣服脫掉,讓我看看右手。”
“不行,真的不行……”病人滿臉的痛苦與掙扎,“這只手不是我的……我控制不了它……”
馬護士走到病人的旁邊,但病人仍然抗拒著,不讓任何人觸碰那只劇痛的肢體。
“你這樣我沒辦法給你看啊。”李瑞全也不是抱怨,但真有點急,“去拍片吧,去拍片吧。”
受到驅趕的病人,掙扎猶豫之間,才終于緩慢地松開了左手,但奇怪在于,本應該因為血液暢通了而靜脈平復下去的右手,卻更加青筋暴突,手背上甚至迅速有點發黑。
李瑞全一直有留意著,頓時心感古怪……
小袁的眼神也是一疑,沒等他們多想,病人的那只右手突然暴起,猛地一下扼住旁邊馬護士的脖子。
這一瞬間,馬護士、李瑞全等人都是怔著,心臟收緊,聯想到那些不會讓人愉快的醫患事件……
但現在這個病人自己也是急得大叫,“放手,放手!!”他的左手再次抓向右手臂,用力地拉扯著,面色被焦急痛苦沖擊得漲紅,形似瘋癲。
“唔……”馬護士亦是面色急速漲紅,雙手抓住脖子上的這只手要解開。
與此同時,李瑞全和實習生小袁都沖了上去,合力拉住這個病人,要將其拉開,但讓他們都驚詫的是,他們和病人都差不多身形,他們兩人卻竟然拉不動這家伙。準確來說拉得動身體,卻拉不開那只手。
“對不起,對不起!”病人急哭了,雙目四望,左手驟然抄過桌上的那只鋼筆,咬著牙,一下扎到自己右手背上。
病人隨即一聲慘叫,右手背上有鮮血涌出,為之一下松動,李瑞全兩人這才把病人拉開去了。
馬護士猛烈地咳嗽起來,揉著自己的脖子,還有些蒙然……
因為近年醫院有給他們培訓過幾下擒拿動作,李瑞全雙手牢牢地把病人控制在地板上了,急道:“叫保安……”但又感覺不妥,病人不像是故意的,似乎是急性精神障礙,“固定他,通知精神科那邊……”
這時候,外面聽到這邊的動靜,有保安、護士、患者都走來。
其中涌進來了另一個候診病人,一個中年男人,也是滿臉焦急,左手緊緊地握著右手臂。
“醫生,醫生……我這只手好痛啊……不是我的,我想截掉它,幫我截掉它……”
李瑞全抬頭望了望那位病人,又看了看被自己控制著的哭著的病人,心頭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