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湛從來就不是個好人,做個不挑戰法律的愛國的中國人,是外公花了十多年時間才植入韓湛心里的種子。
但韓湛,他是愛德華的孩子,他天生就是冷漠殘忍的。他見過的善與惡,是杜雪妍無法想象的。如何精準杜雪妍的七寸,對韓湛來說輕而易舉。
杜雪妍氣得眼睛都紅了。
她雙手死死地捏住咖啡杯,咬著銀牙問韓湛:“韓湛,就為了讓你的小嬌妻安心,你就要對我趕盡殺絕。我們好歹愛過一場,你真的狠心至此嗎?”
杜雪妍不相信韓湛會是這樣的的人。
聞言,韓湛許是想起了少年時期兩人相愛的時光,他眸中冷色不知不覺軟弱了一些。
見狀,杜雪妍松了口氣,趁熱打鐵,又說道:“韓湛,你都結婚了,就算我對你還抱有妄想,也不會做出格之事,更不會主動去惹宋瓷不快。我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我也很愛惜自己的羽毛。”
“至于你說的那個承諾,我還給你就是。”她對韓湛綻放了一個魅惑人心的燦笑,笑起來時眼睛微彎,眼里有迷人的光彩。“韓湛,做不成情人,我們還是可以做個朋友的吧。”
韓湛望著杜雪妍那勾人的笑容,不僅沒有立馬點頭答應,眼神反而突然變得冷漠起來。他說:“只有余情未了的舊情人才會做朋友,你跟我之間,就沒必要做朋友了。”
聞言,杜雪妍的笑容僵在了臉頰之上。
她眼睜睜看著韓湛推開咖啡杯站了起來,站起來的那一瞬間,杜雪妍突然驚覺韓湛是那樣高大,胸膛是那樣的寬厚,給足了人安全感。
恍惚間,杜雪妍又聽見韓湛說:“杜雪妍,不要去惹宋瓷,也不許惦記我。還想當你的大明星的話,就安分守己一些。別惦記我,沒結果。”
韓湛目光穿過窗戶,朝咖啡店外馬路邊上站著的美麗女人點了點頭。杜雪妍緩慢地轉過頭去,就看到夜幕降臨下,宋瓷在對韓湛揮手。霓虹夜燈為襯,宋瓷比巴黎繁蕪的夜晚更嫵媚動人。
杜雪妍緊緊捏住了咖啡杯,余光瞥見韓湛從自己身側大步走出去,筆直且堅定不移地走向了那個叫做宋瓷的女孩子。直到他們的車子走遠,杜雪妍這才低下頭,望著面前的桌面,逐漸朦朧了雙眼。
原來,被喜歡的人往心口上插刀子,是這么難受的一件事。
一坐進車子,宋瓷就直白地開口盤問韓湛。“韓哥,你跟杜雪妍說了什么?”她這人眼里容不下沙子,心里好奇一件事,就一定要問清楚。
韓湛就知道宋瓷會追問這事。
他打開手機的錄音功能,將手機遞到宋瓷的手心,“我錄音了,你自己聽吧。”怕宋瓷會疑神疑鬼,韓湛特意錄了音。
宋瓷有些吃驚。
“你還錄音了?”
韓湛點點頭,這才說:“背著你去見我的前女友,錄個音,對你對我都好。”韓湛承受不起任何可能會讓宋瓷誤會,會失去宋瓷的風險。
宋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說:“韓湛,當你的前女友真慘。”韓湛對杜雪妍拎得清,宋瓷的確很開心,可一想到韓湛能對自己昔日愛過的人這樣冷酷無情,宋瓷又覺得可怕。
知道宋瓷在怕什么,韓湛偏過頭來對她說:“所以,你就乖乖的一直做我的現女友就好了。”
宋瓷心境復雜地點了點頭。
她從包里掏出耳機,打開錄音文件。
聽完韓湛與杜雪妍的對話,宋瓷感到快意的同時,也忍不住在心里為杜雪妍點燃一顆蠟燭。
多慘的前任啊。
在一家口碑不錯的老餐廳吃了晚餐,宋瓷跟韓湛又一起去老佛爺商場逛了一個多小時。
宋瓷是時尚穿搭博主,每年新款上市她都要買大量的服裝跟鞋包,很多衣服穿幾次就排不上用場了。為此,宋瓷特意給自己開了一個咸魚賬號,專門用來二次售賣穿過的品牌服裝或是鞋子包包。
韓湛跟龍雨兩人老老實實的跟在宋瓷身后拎東西。
回到酒店,宋瓷坐在地毯上清理自己的戰利品。“韓哥,這個是給你買的。”宋瓷將一個精致的盒子丟給韓湛。
韓湛一把抓住盒子,低頭一看,目錄驚訝之色。“愛彼手表?”
“嗯。”
韓湛打開盒子,瞧見盒子里面腕表的模樣,眼里閃過一抹喜愛之色。
宋瓷為他挑選的是愛彼家皇家橡樹系列超薄陀飛輪腕表,表盤是煙熏藍色,有種內斂低調的奢華,非常適合韓湛的個性。
韓湛迫不及待的將手表取出來,戴在手腕上。他走到鏡子前仔細打量了一番,對它有種愛不釋手的喜歡。“瓷寶,很好看。”
宋瓷笑了笑,說:“我精挑細選的,當然適合你。”
宋瓷將衣服全部整理好后掛在柜子里,她把明天要穿的衣服單獨放到一邊,這才去洗澡。洗完澡,宋瓷穿著精心準備的睡衣從浴室里走出來,卻發現韓湛已經倒在床上睡著了。
宋瓷輕手輕腳走到床邊,將韓湛睡著后還皺著的眉宇撫平。
為了來見自己一面,他這幾天一定是忙壞了吧。
半夜里,宋瓷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覺得喘不過氣來。她皺了皺眉,睜開眼睛,就看見韓湛壓在她的身上。他脫了衣服,露出一身健碩的肌肉,正跪壓在她的身上,動情地親吻她的肩膀。
怪不得會覺得喘氣困難。
“韓哥,你怎么醒了?”宋瓷打開壁燈。
韓湛用手蒙住宋瓷的眼睛,他說:“不好意思,昨晚太困了,睡著了。”盡管睡著了,韓湛心里一直惦記著他的小點心。半夜里醒來,見宋瓷穿得漂漂亮亮的睡在自己身邊,韓湛決定先做個畜生。
宋瓷被蓋住眼睛,她雙手抱住韓湛的胳膊,問他:“蓋著我眼睛做什么?”
韓湛:“你眼神迷迷糊糊,我覺得我在犯罪。”
宋瓷:“...”
拿掉韓湛的手,宋瓷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發現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
宋瓷突然推開韓湛,“等等,儀式感還不夠。”
韓湛被推得坐在床上,他歪著頭,有些哭笑不得。“箭在弦上,你確定要拒絕我?”
宋瓷沖韓湛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儀式感不能少,你等會兒。”說完,宋瓷還把房間的燈全部關了。
屋子里突然又暗了下來,韓湛愣了下,好奇地問宋瓷:“你早搞什么東西?”
宋瓷:“韓哥不許偷看,我要準備一下,準備好了就告訴你。”
“行,你準備好了告訴我。”
“嗯。”宋瓷摸黑走出了臥室。
韓湛聽到了拉鏈合上的聲音,他動了動耳朵,問宋瓷:“還沒好嗎?”
“馬上就好。”
韓湛嗯了一聲。
約莫過了兩分鐘,韓湛聽到宋瓷說:“可以了韓哥。”她的聲音變得很小,像是從一個密閉的空間里傳出來。
韓湛睜開眼,打開燈,沒在房間看到宋瓷。
他先去了廁所,然后打開了衣柜,統統沒有宋瓷的身影。韓湛皺眉來到小客廳,小客廳里陳設簡單,韓湛一眼就把屋子里的擺設盡收眼底。
他的注意力最后被地上的行李箱奪走了。這個行李箱是韓湛今天帶過來的,32寸的,很大。韓湛蹲下行李箱前,他咳了一聲,說:“我要開箱了啊!”
宋瓷沒做聲,還故作神秘的保持著安靜。
韓湛覺得好笑,他將行李箱拉鏈慢慢拉開,一塊黑色的真絲面料便從箱子的縫隙里掉了出來。韓湛拽著宋瓷的裙子拉了拉,說:“看,我抓住了一只小老鼠。”
宋瓷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聽到小聲,韓湛這才將箱子的拉鏈徹底打開。
然而,待他看清楚箱子里宋瓷的姿勢后,笑容忽然收了起來。
宋瓷蜷縮著雙腿,很委屈的躺在箱底,她的手里卻拿著一張A4紙。紙張上,是她匆匆用鋼筆寫下的一段話,上面寫著——
我愿做一顆糖,彌補你兒時吃的苦。
愿你余生璀璨如星河。
韓湛,生日快樂!
大概是年紀越來越大,人的心就越來越容易被感動。就那么簡簡單單幾句話,竟然把韓湛給感動到了。韓湛眼眶微微發熱,他用手按住額頭,有些無奈地喟嘆道:“宋瓷啊,你怎么就這么招人疼呢?”
“不然怎么擔得起‘瓷寶’這個愛稱?”宋瓷朝韓湛抬起雙臂,撒嬌說:“快把我抱起來,這樣不舒服。”
韓湛將他的禮物從行李箱里抱出來。
抱著宋瓷直接走進房間,韓湛將宋瓷放在床上,他說:“現在,我要拆我的禮物了。”這一個晚上,韓湛要宋瓷的時候特別溫柔,溫柔得像是窗外的月色。
溫存之后,韓湛抱著宋瓷的腰,右手撫摸著宋瓷的小腹,指尖在她小腹上面輕輕地點著玩。他問宋瓷:“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宋瓷在他懷里動了動,說:“我早就知道了,我剛到巴黎就去百貨樓給你買了一塊腕表寄回國去。按理說,今天就該到了。”
“是么?”韓湛說:“坐飛機手機一直關著機,快遞公司可能已經給我打過電話了。”韓湛又問宋瓷:“地址寫的哪里?”
“你公司。”
“我問問助理有沒有收到。”
法國這邊是夜里三點半,望東城正好是上午。韓湛給助理打了個電話,助理告訴韓湛今天上午八點半鐘的確幫他簽收了一個快遞,就放在他的辦公室。
聞言,韓湛叮囑助理:“將那個快遞收好,不許弄丟了。”
“好的韓先生。”
掛掉電話,韓湛將宋瓷摟得更緊。“以后我的每一個生日,你都要陪著我,瓷寶。”
宋瓷點了點頭,想到什么,又說:“我希望,明年你的生日,咱家還能再添一個人,他得跟我一起陪你過生日。”
韓湛想象著那副畫面,心中一陣悸動。“好。我們如果有了孩子,不管男女,小名都叫伴伴,你說好不好?伴伴,希望他平安健康,能陪伴我們一輩子。”
這小名深得宋瓷喜歡,“好,就叫伴伴。”
兩人說著話,最后睡意襲來,宋瓷先睡著了。
抱著宋瓷,韓湛盯著她看了許久,在天快亮的時候才睡了過去。
第二日,宋瓷跟劇組請了假,陪韓湛去吃遍巴黎的美食。
第三天,宋瓷得工作了。
她去拍戲,韓湛也正大光明陪伴在她身側。這次,韓湛特意穿了一身高級定制的黑色西裝,打上領帶,一副高冷尊貴的霸道總裁范兒撲面而來。
達米恩第一次看見宋瓷的丈夫,就被她丈夫那身強大氣場給震住了。以至于拍戲的時候,達米恩總有些放不開,NG的次數都多了幾遍。
韓湛明天就要走了,走之前,韓湛宴請了所有主要演員跟導演,以及劇組主要工作人員,去ASPIC餐廳吃了一頓美味的晚餐。
那頓飯,美味又昂貴,成功獲得了所有人的好感。
他走后,劇組還流傳有關韓先生紳士大方疼老婆的傳說。
宋瓷的戲份并不多,韓湛走后,她一個人在巴黎又待了二十天,便迎來了最后一場戲。這最后一場戲,拍的是宋瓷墜海的戲份。
都均斐是個吹毛求疵的人,要拍海上戲份,他便將整個劇組都帶到了地中海。
為了追求逼真的影視效果,宋瓷必須親自表演沉海的戲。而宋瓷因為上一世的經歷,落下了深海恐懼癥,她擔心自己拍不好這段戲。
都均斐得知宋瓷有深海恐懼癥后,他決定給宋瓷動用替身。
宋瓷想了想,還是拒絕了。“這段戲換了人,感覺就不對了,我還是想自己試一試。”
“那就試試。”都均斐同意了。
湛藍的天空下,地中海美得像是一塊蔚藍的寶石,一艘游輪靜靜地行駛在海面上。
宋瓷的最后一場戲,科萊曼也跟著來了,他就坐在宋瓷所在的游輪上的觀眾席中。
拍攝現場很安靜,身穿墨綠色抹胸禮服的宋瓷,手持小提琴站在甲板上演出。宋瓷的頭上頂著漫天的星光,穿著墨綠色長裙的她,美得朦朧不真實。
科萊曼癡癡地望著宋瓷,眼神逐漸變得幽深起來...
船開始往下沉,下沉的過程中,不知是誰碰了宋瓷一把,宋瓷后腰撞在欄桿上,人就落進了海里。墜海時,宋瓷仍緊緊地握住她的小提琴。
劇本上這樣寫著——
逃跑間,有人沖撞到了Rain,她穿著高跟鞋,沒站穩,身子朝后退了幾步,腰身撞在欄桿上。她翻滾著落入海中,一切就發生在瞬息之間,落海時,她還捏著她的小提琴。
海水冰涼,她被海水漸漸吞沒。
Rain和她的小提琴一同沉入海底,隨之沉下的,是科萊曼交付一生的愛情。
宋瓷落入水中的時候是憋了一口氣的,但恐懼使她忘了如何游泳。她知道都均斐安排了救生人員就藏在水里,她是沒有生命危險的。
她的身子被海水吞沒,恐懼害怕使她不停地掙扎,掙扎間,宋瓷忘記了都均斐先前的叮囑,她張開了嘴巴,海水便倒灌進了她的口腔。
仿佛間,宋瓷像是回到了上一世車禍發生的那一晚,她孤零零地躺在御龍淵河岸邊,血從她的眼睛上面滴下去,她望著黑夜里的滾滾江水,身子冰冷...
就在這時,宋瓷好像看到有個人朝她撲了過來。
一定是都導派來的救生人員。
宋瓷失去了意識,她被人帶到隔壁船的甲板上。
有人在按壓她的胸腔給她做心肺復蘇,宋瓷聽到有人在哭,哭著用英文說道:“不許死,Rain!”
“Rain,拜托你,不要死。”
見溺水的女孩仍然沒有醒來,科萊曼那雙長滿了褶皺的手都在顫抖。“江時雨,求你,睜眼看看我。”
江時雨?
“咳咳!”宋瓷突然張開嘴,咳出幾口海水。
“她醒了!”都均斐松了口氣來,這才停止按壓宋瓷的胸腔,將她扶了起來。
宋瓷靠在都均斐的懷里,她望著科萊曼,見科萊曼雙手不停地抖動著,嘴里反反復復地說著:“江時雨,不許死,不許死...”
明白科萊曼的身上發生了什么事,宋瓷看科萊曼的眼神,突然就變得無比悲憫。
宋瓷緩緩抬起手,捏住科萊曼冰冷的手。
手被握住,科萊曼愣了愣,他停下自言自語,慢慢地抬頭望著宋瓷。那雙蒼老的眼眸中,布滿了不安跟害怕,還有淚水。
宋瓷低頭吻住科萊曼的手指。
“科萊曼,我沒事。”
科萊曼盯著宋瓷看了很久很久,這才鎮定了情緒。
他將手從宋瓷的手心里抽出來,他慢慢地站了起來,轉身往船艙里面走。邊走,邊自言自語地說:“Rain死了,Rain死了,我的Rain死了,她不是Rain。”
都均斐告訴宋瓷:“科萊曼病情發作了。”
宋瓷說:“我去看看他。”
“你還是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吧,別感冒了。”
“嗯,好。”
船只停靠在意大利西西里島巴勒莫的沿岸。
科萊曼站在臨海的公路旁,眺望著夜色中漆黑一片的海洋。聽到腳步聲走近,科萊曼沒有回頭,他望著那片海,目光中充滿了追憶之色。
宋瓷站在科萊曼的身旁,海風很大,她裹緊身上的大衣,靜靜地陪科萊曼站著。
科萊曼兀自開口說:“她墜海后,我來過地中海。我在這海上漂泊了一個月,我沒有找到她,就連她的白骨都沒有找到。”
在茫茫大海中尋找愛人的白骨,那是怎樣絕望的一件事?
宋瓷側過頭,望著科萊曼蒼老的容顏。
想到上次在望東城見面時,科萊曼曾問自己母親是何時去世的。想必那時,科萊曼便已經認出了自己就是江時雨的女兒了。
宋瓷有些心疼科萊曼。
她的媽媽,當真是紅顏禍水,讓多少優秀的男人為之癡狂。自閉的天才鋼琴家科萊曼,傲然不可一世的毒梟愛德華,淳厚溫柔如春風的父親...
“科萊曼,她死了。”盡管很殘忍,宋瓷還是得讓科萊曼認清現實,“科萊曼,你等不回你的江時雨了。”
科萊曼嘴唇動了動,像是要哭了。
“你長得,和你媽媽年輕時非常相似,尤其是你拉奏小提琴的樣子。”科萊曼拿起他面前的那把小提琴,他把小提琴遞向宋瓷,說:“這是我在海上找到的你母親的琴。”
宋瓷吃了一驚。
她低頭望著那把琴,借著微弱的路燈,看見琴上面刻了名字——
宋瓷雙手顫抖的握住那把琴,她舔了舔嘴唇,告訴科萊曼:“謝謝你替我媽媽保管著這把琴,科萊曼。”
夜色吹動宋瓷的長發,她瓷白的臉蛋上蒙著一層悲傷,不說話的宋瓷,就更像是科萊曼記憶力的Rain了。科萊曼突然說:“你能,為我拉奏一曲《TheRose》嗎?”
TheRose是1979年的老電影《歌聲淚痕》里面的歌曲,是一首流傳了幾十年的英文歌。
科萊曼告訴宋瓷:“我生日的時候,Rain曾為我拉奏過這首曲子,這么多年,我總能記得那段旋律。”科萊曼開始哼唱,他鋼琴天賦極高,但唱歌卻不好聽,哼出來的調子并不悅耳。
宋瓷聽著科萊曼的哼唱,于夜色中,她左手抬起小提琴,右手握住琴弓,拉奏起那首經典的膾炙人口的曲子。
科萊曼仿佛置身于清晨朝陽初升的森林,層層淡淡的霧氣輕輕地拂過他的臉龐。
溫柔纏綿的琴音,將科萊曼拉回到了三十六年前的那個盛夏的夜晚。Rain站在他家的院子里,穿著一條白色的裙子拉奏了一首TheRose,并摘下院子里的玫瑰,將玫瑰別在他的耳朵上,笑意吟吟對他說:“科萊曼,Youaremyrose。”
玫瑰,在西方代表著愛情。
江時雨說,科萊曼是她的愛情。
不知不覺,科萊曼已淚流滿面。
拉奏結束,宋瓷抱著小提琴,她望著滿臉淚水的科萊曼,輕聲告訴他:“這把琴被你保護的很好,科萊曼,我會好好地愛惜它。”
科萊曼沒說話。
自閉的科萊曼并不愛跟人親密接觸,但他,卻在短暫的猶豫后,輕輕地抱住了宋瓷。
宋瓷愣了愣,沒有抗拒,反而伸出雙臂,輕輕地摟住科萊曼。
這是一個道別的擁抱。
科萊曼松開宋瓷,什么話也沒有說,轉身就走了。
公路順著海岸線的弧度蜿蜒,科萊曼走過蜿蜒的馬路,禹禹獨行。從母親死后,就再也沒有會心甘情愿陪伴著他,余生,他都將一個人獨自生活下去。
夜色深邃,浪花拍打在礁石上,科萊曼忽然聽到了一陣琴音。
一閃,一閃,亮晶晶。
漫天,都是,小星星。
科萊曼腳步一頓,他緩緩回頭,看著身后那個面帶燦爛笑容的年輕女孩子。
科萊曼忽然就笑了。
他轉身繼續往前奏,邊走,邊唱著:“Twinkletwinklelittlestar,HowIwonderwhat誘are...”
送走科萊曼,宋瓷獨自在海邊待了一會兒,覺得冷,這才轉身回酒店。她嫌棄高跟鞋累腳,便脫了高跟靴,一手抱著高跟靴,一手抱著琴,步行回酒店。
寒冷的夜里,街邊行人很少,車輛倒是有幾輛。
宋瓷步行走了十多分鐘,才回到了酒店。龍雨一直不遠不近的跟著她,看見宋瓷回了酒店,他想到煙沒有了,就去買煙。
宋瓷在酒店門口穿上鞋,走進大廳,拐了個彎進了電梯間。
電梯門打開,宋瓷走進去后,按亮自己所在的樓層。宋瓷又低頭打量起手里的小提琴來,之前在外面視線昏暗,她沒有看清楚這琴的樣子。
電梯里燈光明亮,宋瓷才發現這把琴雖然年紀大了,但琴身上卻十分有光澤,一看就是被人精心呵護著的寶貝。
就在這時,宋瓷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腳步聲很有規律,很沉。
宋瓷好奇地抬頭,看到五個人黑衣男人走了過來。前面兩個后面兩個,中間簇擁著一名個子高挑的英俊男子。韓湛算是宋瓷見過的高個子了,這個男人卻比韓湛還要高一些。
男人肩寬腰窄腿長,穿著黑灰色的寬松長風衣,,一雙眼睛神色冰冷卻走路帶風。
宋瓷聽說過,西西里島這邊多大佬,她直覺自己這是遇到了大佬。
宋瓷默默地往后面退了半步,直到腳跟抵住了電梯,無路可再退,宋瓷這才沒動了。
那群人見電梯里面有個女人,他們略猶豫了下,還是走了進來。宋瓷注意到,即便是進了電梯里面,那個風衣男人也是被其它四人護在中間保護的對象。
與五個身材健碩的男人獨處在一個電梯里,宋瓷精神高度緊繃著,眼神都不敢亂飄。
幾個人在講話,說的是意大利語,宋瓷一句都聽不懂。
電梯到了9樓,宋瓷發現前面這撥人也要出去。她等大佬先出去了,這才跟著走出去。
發現宋瓷尾隨在自己這些人身后走了出來,那個眼鏡男突然轉過身來,用沒有溫度的眼神斜了她一眼。
求生欲很強的宋瓷忙舉起雙手,低聲解釋道:“我住這里。”
那個男人還看著她,略微皺著眉頭,一副懷疑她的樣子。
宋瓷只能掏出房間卡號,和自己的護照身份證,用英文跟對方說:“我是這家店的顧客,我是中國人,你看,我有身份證跟護照的。”
宋瓷有種自己隨時會被人殺了拋尸的恐懼感,拿著身份證的雙手的指關節都是僵硬的。
那個男人又看了她一眼,這才轉身走了。
宋瓷等他們走遠了,這才同手同腳地回了自己房間。
回到房間后,宋瓷趕緊把自己塞進被窩里,躲在被窩里面許久,渾身才溫暖起來。西西里島太可怕了,她明天一定得盡快買機票飛回國。
宋瓷給龍雨打了個電話。
“夫人?”龍雨咬著煙,蹲在酒店門口抽。
宋瓷問:“你在哪里?”
龍雨說:“樓下抽煙。”
宋瓷告訴他:“別抽了,上來,你今晚就睡我隔壁房間。”
龍雨站了起來,滅了煙,一邊往酒店內走,一邊問宋瓷:“夫人,出什么事了?”
宋瓷把自己剛才經歷的事,跟龍雨講了一遍。龍雨聽完,告訴宋瓷:“夫人好好休息,不該聽的不要聽,不該看的不要看,就不會有事。”
宋瓷都把自己藏被子里面躲起來了,她還看什么聽什么!“我不會亂來,我馬上就睡,你快些回來。”
“好。”
龍雨回到9樓,敲響宋瓷的房間門,告訴宋瓷:“夫人,我回來了,就睡在你隔壁,你放心。”
宋瓷的聲音從房間里面傳出來:“...好。”
宋瓷心想,下次再出遠門,一定要帶個女保鏢,再遇到這種情況,可以跟女保鏢一起睡。不過話說回來,這種情況很少,一輩子可能也就遇到這么一回。
宋瓷沒把這事跟韓湛說,不想讓韓湛擔心。
第二天一早,宋瓷去樓下跟都均斐他們一起吃早餐。她的劇情,算是殺青了,吃了早餐她就要回國了。
酒店里開了暖氣,宋瓷穿著連衣裙下樓來到酒店的餐廳時,都均斐跟扮演萊姆的男演員已經到了餐廳。
三人一起吃了早餐,宋瓷跟萊姆說了幾句話,這才靠近都均斐,問都均斐:“二爺,我這次的表現,你給我打幾分啊?”
都均斐指了指盤子里的雞蛋。
宋瓷挑眉,要被氣哭了。“什么意思?零分?”
都均斐又將叉子放在雞蛋的左邊。
宋瓷頓時眉開眼笑,“十分么?”
都均斐嗯了一聲。
逗夠了宋瓷,都均斐這才問宋瓷:“你幾點的飛機?”
宋瓷說:“十一點半。”
“我們的航班是十點,那我們不能同行了。”都均斐用餐巾紙將嘴巴擦了擦,他跟宋瓷說:“你老公不差錢,下次我回國,你得請我去最貴的飯店吃飯。”
宋瓷一拍胸脯,道:“沒問題!”
在餐廳與都均斐他們分別后,宋瓷見時間還早,就想去海邊走走。
披上風衣外套,宋瓷來到沙灘上。
Mondello沙灘在當地很有名氣,細軟的沙子踩著很舒服。有些愛美的姑娘不怕寒冷,已經換上了比基尼,躺在沙灘上享受日光浴。
宋瓷盯著那些女孩子的好身材,心想: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姐姐我一脫衣服,你們那身材都不夠看的。
想歸想,宋瓷是不會去換比基尼跟她們爭奇斗艷的。
陽光當頂曬著,宋瓷也覺得有些熱,她脫了外套,脫了鞋子,拎著外套跟鞋子踩著細軟的白沙,沿著海岸線慢慢地往前走。
宋瓷來到一處人少的沙灣,她見地上有些小貝殼,便放下衣服跟鞋子,蹲在沙灘上,用手在沙子里面找貝殼。
她也沒打算將它們帶走,就是單純的覺得它們漂亮,想要將它們找出來洗干凈,拍幾張照做個紀念。
宋瓷剛挖了兩三個貝殼,突然聽到一道磁性十足的男音在身后的頭頂說道:“深海的貝殼才好看,這都是廢料。”這人開口說的是一口中國話,腔調雖然不準,但每個字的發音都沒錯。
宋瓷捏著一枚小貝殼,愕然地回頭,便看見自己身后站著一個身材高挑的男人。
男人只穿著一條沙灘褲,戴著墨鏡,遮住雙眼,露出輪廓分明的俊臉線條。他有一身古銅色性感的肌膚,渾身上下的每一處肌肉,都充滿了爆發力。
性感,而又給人致命的威脅感。
見到他,宋瓷瞳孔突然緊縮成兩個小點。
是昨晚那個風衣男人!
宋瓷后背一陣發涼,她慢慢地站起來,才發現自己剛到對方的下巴高。宋瓷往后退了一步,仰頭望著男人,問他:“你跟蹤我?”
男人說:“這片沙灘是我的。”
男人的手指向不遠處的一塊公告牌,宋瓷望過去,看見了一段意大利文。
她:“...”
她看不懂意大利文。
自己闖進了別人的私人領盤,宋瓷感到抱歉。“不好意思,我這就走。”宋瓷撿起衣服和鞋子,轉身就要走。就在這時,不知從哪里走出來兩個黑衣男人。
他們直接擋在宋瓷的面前,攔住了她的去處。
宋瓷下意識想要求救,但她努力保持住鎮定,盡可能平靜地開口,告訴男人:“先生,我的保鏢就在路邊的車旁等著我,我告訴過他我只會出來閑逛半個鐘頭。”
她看了看手腕上鑲滿了鉆石的手表,說:“距離半個鐘頭,還有十分鐘。”她心跳特別快,但表情仍然平靜鎮定。“我的丈夫在中國是非常有勢力跟地位的人,如果我在這里出了事,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男人雙手抱臂地看著她講話,等她說完,他的左手食指在右手的手臂上面輕點了幾下,才笑著說:“小可愛,我不會吃了你。”
宋瓷被這聲‘小可愛’刺激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伸手奪走宋瓷手里的小貝殼,男人輕輕一捏,就把小貝殼捏成了碎渣子。
宋瓷眼皮狂跳,覺得被捏碎的不是貝殼,是她的骨頭。
“想見到最漂亮的貝殼嗎?”男人低頭對她說:“等我十五分鐘。”說完,他摘了墨鏡換上潛水鏡,沒有背潛水設備,就那么一頭跳進了海里。
宋瓷被男人這番騷操作給驚呆了。
被兩個大漢一左一右守在身旁,宋瓷根本就走不掉。她就抱著衣服,身姿筆挺地站在海岸邊,望著那片翻騰的地中海。
宋瓷低頭看了看手表,已經過去十分鐘了。沒見到男人從海里冒出來,宋瓷覺得他可能已經死了。
她有些不安,用英語問身旁的大漢:“你們的老大是不是淹死在海里了?”
兩人像是耳朵聾了,一聲不吭。
宋瓷撇了撇嘴。
又過去了兩分鐘,就在宋瓷以為這片地中海里又要添一具尸體時,那個人卻從海里冒了出來。
這是人嗎?他是怎么做到在海里憋氣十幾分鐘的?
宋瓷震驚地望著這個神經病男士,一言不發。
男人摘了潛水鏡,踩著浪花走近宋瓷。他右手捏著一只扇形大貝殼,左手掌心隨意地擦了把臉上的海水,動作有幾分狂野。
走到宋瓷面前站定,男人突然朝保鏢伸出手。
保鏢就像是男人肚子里的蛔蟲,知道男人的所有心思。他拿出一把刀,遞給男人。男人右手持刀,幾個動作便將貝殼里面的肉刮掉,丟在沙灘上。
他把清理干凈的貝殼遞給宋瓷,說:“小可愛,送你的禮物。”
宋瓷:“...”
她低頭看著那貝殼,扇形貝殼的背面上,隱約可以看見淡藍色的色彩。
的確很美。
男人非常貼心地補充道:“聽說中國的海關挺嚴,我已經把貝殼的肉刮掉。這貝殼,你可以帶回國了。”
聞言,宋瓷仍沒有伸手去接貝殼。
見宋瓷遲遲沒有動作,男人忽然笑了。他把玩著那個貝殼,突然說道:“霍夫會很樂意看見我送給你的禮物的。”
宋瓷有些迷茫,“霍夫?”宋瓷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便對男人說:“抱歉,我不認識叫做霍夫的男人。”
“哦,我忘了,從被那個老頭子接走以后,他就改了名字。”男人彎下腰,臉靠近宋瓷的臉。他灰藍色的眸子凝視著宋瓷褐色的眼眸,輕聲說:“韓湛,他現在是叫這個名字吧?”
宋瓷:!
------題外話------
來來,猜猜這人的身份。
A、追求宋瓷的狂野妖孽男配角;B、韓湛的敵人;C、宋瓷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