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會遇到顏如風,是誰也始料不及的。
顏江在遇到顏如風后,突然就變成了一條瘋狗,情緒崩潰后說話口不擇言,咄咄逼人。
后來拉著宋翡走了,上了車后,顏江的眼睛都是紅的。
宋翡這次把車開得很慢,車窗全部放了下來。她右手握著方向盤,左手伸在車窗戶外。
左手手指在車門上面敲了幾下,宋翡忽然將車停在了路邊。
前面,韓湛見宋翡停了車,他也就近找了個位置停下。
韓湛和宋瓷坐在車里,沒有下來,就靜靜地等著他們。
宋翡給宋瓷發了條微信:等會兒再走。
宋瓷:好。
宋翡關了手機,偏頭看著顏江。見顏江雙眼一片泛紅,宋翡心里也不好受。
沒有人比宋翡更清楚,顏如風對顏江的影響有多大。可以說,顏如風就是顏江痛苦的根源。
被同學霸凌、被鄰居嘲笑、被歧視被侮辱,全都是因為那個被人罵作‘變態’、‘兔兒爺’的爸爸。
宋翡永遠都記得,在顏奶奶上吊去世得那個深夜,顏江慌張地敲響他們家門,跌跌撞撞跑進屋后,一膝蓋無力地跪在地上,臉色慘白地喊著奶奶死了的樣子。
他那么無助,他怕得人都在發抖,嘴巴都在打哆嗦。但那個時候,顏如風又在哪里?
宋翡想要顏江開心。
她找到煙,抽了一根出來,遞給顏江。“他們說,心情煩悶的時候,抽支煙能解悶。”宋翡把煙塞到顏江的手心里,在顏江低頭看過來時,宋翡告訴他:“顏江,我喜歡你快樂的樣子。”
顏江沒去捏那根煙,而是握住了宋翡的手。
宋翡凝眉,沒做聲。
顏江啞聲說:“你抱抱我,我就快樂了。”
宋翡摘了安全帶,靠了過去,將顏江抱在懷里。那一瞬間,宋翡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的那個深夜,那晚她也是像現在這樣,抱住了那個因為害怕渾身都在顫抖的小少年。
顏江抱著宋翡的腰身,他說:“我以為他死了,以為他出國了。我真沒想到,這些年他一直就生活在望東城,做著一份與我職業打交道最多的工作。”
宋翡輕輕地拍著顏江的背,依然沒做聲。
顏江又說:“我在娛樂圈混了四年,與帝國娛樂的藝人合作過無數次,我還去參加過帝國娛樂的慶功會。我有那么多可以遇見他的機會,但都錯過了,你說,他是故意與我避而不見呢?還是我們真的沒有緣分?”
事實如何,顏江心里自有一桿秤。
“我名氣那么大,娛樂圈人無人不知顏江的名號。身為帝國娛樂的總監,顏如風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他知道我,他寧愿躲在暗處看著我,他都不肯走出來與我見一面。”
“阿翡,我媽媽拋棄了我,我奶奶也遺棄了我,我父親則對我視而不見。”
緊緊抱住宋翡的身子,顏江的眼淚落在宋翡的肩膀上,他說:“阿翡,我是個孤兒,我不貪心,我就求你別離開我。”
宋翡心里特別難受,她哪里能拒絕脆弱傷心的顏江呢?
親了親顏江的側臉,宋翡告訴他:“別為不值得的人掉眼淚。”
她擦掉顏江的淚珠子,口吻霸道地命令他:“你記住,你的眼淚,只能為我而流。其他人,不值得你哭。”
顏江被宋翡這幅霸道的樣子給安慰到了。“我心情好了很多了,走吧,去吃夜宵。”
宋翡松開顏江,盯著他英俊的臉,心里揪成了一團。“你還吃得下去么?”
“能。”
“那走吧。”
看著宋翡的車重新啟動了,韓湛也跟著啟動了車子。
等宋翡的車先走,韓湛才不疾不徐地跟在他們車屁股后面。
韓湛知道過問別人的私事不好,但他也是有好奇心的。韓湛忍不住問宋瓷:“顏江跟顏如風是怎么回事?”
宋瓷:“對顏如風這個人,韓哥你了解深嗎?”
“了解深刻談不上,但對他和寒辰逸之間的事,我也是略有耳聞的。”
“別人都怎么評價他們的?”宋瓷
“稱贊大于詆毀。”韓湛告訴宋瓷:“聽說,寒辰逸跟顏如風大學時就認識,兩人感情頗深,寒情深就是大學畢業后,寒辰逸找人代孕生下來的孩子。但后來不知為何,兩人鬧僵決裂了,顏如風消失了十二年。”
“后來寒辰逸被檢查出得了白血病,顏如風又回來了,他一回來,就接管了帝國娛樂,成為副總。寒辰逸死后,顏如風代替寒辰逸坐上了總裁的位置。他一個人掌管了帝國娛樂長達八年時間,直到十年前寒情深從國外過來,顏如風才退位。”
韓湛想到有人曾用一句話評價過寒辰逸顏如風和寒情深三人之間的關系,他說:“有人說顏如風是當代諸葛亮,寒辰逸是劉備,而寒情深是爭氣版本的劉禪。”
從韓湛的講述中,宋瓷看到的是一個情深義重的顏如風,這與她心中那個拋妻棄子遺母的男人是截然不同的形象。
因為跟顏江關系親密,宋瓷對顏如風就沒有好感,但她隱隱覺得顏如風當年的離開,也許是有原因的。
寒情深名義上是寒辰逸的女兒,實際上,她也算是顏如風的女兒。而顏江比寒情深要小六歲,這樣說來,顏江的母親極有可能是個三兒!
宋瓷被自己的猜測給嚇到了。
如果顏江的母親才是三,那顏江未免太慘了。
韓湛問宋瓷:“顏江跟顏如風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瓷表情懨懨的,聲音悶悶地說:“顏江十二歲那年,顏如風拋棄了顏江和他的母親,以及他的奶奶,從那個家里跑了。”
“當時大家都說,曾有人看到顏如風在小區門口跟一個變態做了舉止親密的事。顏如風為了一個變態,拋棄了家庭,所以他也是個變態。”
“因為顏如風,顏江從小就被人戳脊梁骨。那時候,同學們都暗地里喊他是小變態。顏江小時候總被人欺負,所以他恨死了父親顏如風。”
“原來是這么回事。”韓湛多聰明,宋瓷剛才能想到的事,韓湛也能想通。
韓湛說:“顏如風與寒辰逸決裂,消失十二年,這之中只怕是另有隱情。不管怎么說,孩子是無辜的。不管顏如風有沒有罪,他的所作所為,的確是對不住顏江。”
聊著聊著,車已開到鬧市。
宋瓷聞到了一股香味,她勾了勾鼻子,扭頭望窗外看去,便見到路邊上有個穿白背心的小伙在烤榴蓮。宋瓷那個饞啊。
“韓哥。”宋瓷聲音聽上去特別軟糯,乖的不像話。
韓湛心都軟了,忙嗯了一聲,“怎么了?”
宋瓷說:“能靠邊停下車嗎?”
“做什么?上廁所?”
“不。”宋瓷指著后面,說:“哪里有個帥哥在烤榴蓮。”
第一次,在宋瓷提到別人的男人的時候,韓湛的注意力沒有放到那個勾走了宋瓷注意力的男人的身上。
韓湛一聽到榴蓮這魔鬼,就心里作嘔。
但他還是把車停在了路邊,跟宋瓷一起下了車。
烤肉店就在附近,宋瓷給宋翡打了個電話,讓他們先去烤肉店點餐,她則拉著韓湛來到燒烤攤前。
韓湛聞到那味兒就心里難受,可宋瓷大著肚子,他又不能讓宋瓷一個人站在燒烤攤前等,怕她被人撞到傷到。
靠近燒烤攤就特別熱,懷孕后的宋瓷很怕熱,不到兩分鐘臉上就冒出了一層汗。韓湛舍不得見她受罪,便說:“你去車里吧,車里有空調,我在這里等著。”
宋瓷特別感動,“韓哥,我真愛你。”宋瓷沒有任何負擔的鉆進車子里吹空調去了。
韓湛快要被烤榴蓮的味兒給熏窒息了。
榴蓮烤好后,韓湛跟另一個顧客將那個榴蓮分成兩半。韓湛拿了大的那一半。
他讓店家將榴蓮肉挖出來,用密封盒裝好。將榴蓮拎上車,韓湛迅速將車開到附近一個人少的公園。
韓湛將榴蓮和宋瓷送到公園的椅子上坐好,然后就回了車。
他坐在車里,搖下車窗關注著宋瓷。
宋瓷吃完了榴蓮,一上車,就被韓湛迎面遞來一瓶木糖醇口香糖。
宋瓷老老實實地倒出兩顆口香糖丟進嘴里,她嚼著口香糖都不敢說話,怕帶著榴蓮味兒的口氣會熏吐韓湛。
吃完烤肉,已經十一點多了。再回半山別墅就很晚了,給鐘不悔打了個電話告知了情況,韓湛便帶著宋瓷回了他們的家。
一進屋,韓湛就抱著宋瓷想親熱,結果一貼近宋瓷的唇,聞到了那股淡淡的榴蓮味,韓湛頓時就下不去嘴了。
他表情古怪,一副舍不得放過甜點又怕吃了甜點會長胖的糾結模樣,叫宋瓷看了忍不住捂嘴輕笑。
宋瓷推開韓湛,笑著說:“我去刷牙。”
韓湛扶額嘆息:“抱歉,我真的接受不了榴蓮的氣味。”
“我懂。”
宋瓷去刷了牙,又嚼了幾顆口香糖,才爬上床睡覺。
韓湛抱著她,兩人說了會兒話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宋瓷睜開眼睛,就看到韓湛站在床邊換衣服。從懷孕后,害怕太興奮引起宮縮對孩子不好,宋瓷都不敢放肆的占韓湛的便宜了。
此等美景,也就只能看看。看得著卻吃不著,宋瓷有些憂傷。
“有更衣室,你就不能在更衣室換衣服嗎?”做什么要跑到她面前來勾引她?
韓湛一本正經地答道:“讓你過過眼癮。”
“你好殘忍。”
韓湛悶笑。他指著床頭柜上的手機說:“干媽在半個鐘頭前打了個電話過來,是找你的。”
“找我?”宋瓷坐了起來,問韓湛:“找我做什么?”
“沒跟我說,可能是你們女人之間的秘密?”韓湛挑著眉頭,心里也有些好奇,干媽單獨找宋瓷是要說什么呢?
“我跟她說你還在睡,讓你睡醒后再給她回電話,你等會兒記得給干媽撥個電話過去問問。”說話時,韓湛將領帶丟給宋瓷。
宋瓷撿起領帶,扶著床頭站了起來。她彎下腰,將領帶在韓湛脖子上繞了一圈,細細地打好結。
因為站在床上的原因,宋瓷要比韓湛高出一大截,韓湛的下巴就挨著宋瓷的大肚子,他將手掌貼在宋瓷的肚子上,笑著說:“我一想到咱們家即將要添兩個女崽子,就覺得神奇。”
宋瓷感到好笑,“別的男人都管自己的女兒叫小公主,你怎么叫她們女崽子啊?”多難聽,一點父愛都沒有。
韓湛挑眉說:“我的小公主不是你嗎?”
宋瓷心跳快了一些。“別花言巧語。”
撫平領帶,宋瓷又將韓湛身上的西裝外套撫平,才滿意地說道:“好了,可以去上班了。”
“嗯,晚上見。”
“晚上見。”
韓湛走后,宋瓷起床上了個廁所,給自己做了個簡單的早餐,這才給墨謠回了個電話。
墨謠很快便接聽了電話。
“干媽,早安。”宋瓷嘴巴甜,開口就喊干媽。
墨謠說:“我在美國,宋瓷,你該對我說晚上好。”
“干媽去美國了?公差?”
“不是。”墨謠故弄玄虛,她讓宋瓷猜猜她去美國紐約做什么。
宋瓷想了想,說:“難道是跟厲叔一起去旅游?”
“你厲叔是跟我在一起,但不是旅游。”
“那我真猜不出來了。”
墨謠笑了一聲,聲音頗為愉悅。
墨謠身上一定發生了好事,不然她不會這么開心。
“宋瓷,我跟你厲叔的試管嬰兒,做成功了。”墨謠這半年時間里工作量都減少了,將重心都放在了試管嬰兒這件事上。
墨謠都53歲了,她已經不年輕了。她年輕時候因為中過毒,導致排卵期紊亂,且卵子質量不好,做了好幾次試管嬰兒,每次都以失敗而告終。
墨謠告訴宋瓷:“去年你不是給了我一本你父親寫的中醫筆記嗎,我在那本筆記里找到了我這種癥狀。我花了兩三個月的時間,按照你父親寫的方子抓了藥,調理了三個月的時間,排卵期竟然正常了。”
“就在昨天,醫生告訴我,我跟你厲叔的試管嬰兒終于成了。”墨謠年過半百終于得到一子,素來善于控制情緒的她,也有些激動,以至于聲音都哽咽起來。
“宋瓷,干媽得謝謝你。”
厲妖見墨謠紅了眼睛,他握住墨謠的手,拍了拍。兩人相視一眼,又都笑了。
宋瓷聽到墨謠的話后,也是真的為她感到高興。“能幫到干媽,我很開心。恭喜干媽和厲叔,榮升為準爸爸準媽媽啦。”
被宋瓷恭賀,墨謠還有些不好意思,她說:“身為干媽,我的孩子反而比你和韓湛的孩子還要小上半歲,我還挺難為情的。”
“這有什么,等干媽孩子出生,我跟韓湛照樣會管他喊弟弟或妹妹。”
墨謠又笑了。
“不過,干媽是打算自己生下這個孩子,還是找個人代孕?”墨謠畢竟都五十多歲了,是高齡產婦了,她現在生產的話,對自己身體和胎兒的危險都大。
墨謠告訴宋瓷:“我們決定用人造子宮代孕。”人造子宮是這兩年才新研發出來的技術,代孕價格高昂,但墨謠不缺錢,人造子宮的確是最理想的代孕工具。
“那就好。”
分享完這份喜悅,宋瓷想到昨晚宋翡提出的建議,便對墨謠說:“干媽成功懷孕,說明我爸爸留下的那份筆記還是有用的。我跟韓湛商量了下,打算將這本日記捐獻給國藥集團,讓國家來研發并推廣它們,避免私企坐地喊價,賣天價藥。”
韓湛心里很清楚宋停云的那本筆記有多值錢,他完全有能力重新開設一家制藥集團,自主研發自主生產,到時候產品售價隨他定,定能賺得缽滿盆滿。
但韓湛放棄了這條暴富之路。
他說,他小時候在愛德華的逼迫下做過很多錯事,后來入伍,雙手染過太多血。韓湛特別信因果報應。他想要將筆記捐出去,造福更多人,好為兩個孩子積福。
而宋瓷本身就是那種,只有一百萬存款也能過得開心,有一千萬也過得瀟灑的人。只要不是窮到了窮困潦倒的地步,錢多點還是少點,宋瓷并不是很在乎。
對韓湛的提議,宋瓷也是贊同的。
墨謠在聽到宋瓷跟韓湛的決定后,她沉默了少傾,才說:“這事你們自己看著辦,筆記我會派人給你送過去。宋瓷,這次真得謝謝你了,下次干媽過去找你玩,再給你帶一口袋鉆石。我最近又收購了幾十枚鉆石,肯定有你喜歡的!”
墨謠一言不合就送黃金送鉆石,宋瓷喜得直咧嘴,“謝謝干媽!”
掛斷電話,宋瓷簡單收拾了下,等阿松趕到,便跟著他回了半山別墅。
回半山別墅的路上,宋瓷問阿松:“阿松,這幾天怎么都是你在接送我,龍哥呢?”
阿松笑了笑,說:“龍哥這段時間負責接送韓先生,我們調班了。”
“怎么突然調班了?”
阿松說:“以后經常會這樣。”
“是么?”
宋瓷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中午,韓湛送走從英國來的客戶團隊后,就回了公司。
在路上,路過一家甜點屋,韓湛讓龍雨將車靠邊停下。他進屋去買了一份甜品,打算下班后帶回家給宋瓷吃。
拎著甜品回到辦公室,韓湛將甜品放在辦公桌上。他脫了外套,坐下來,剛打開電腦,對面的落地玻璃上,突然發出砰的一聲響。
韓湛猛地抬頭盯著那玻璃,便看到玻璃正中間鑲著一顆黑色的子彈頭。
韓湛瞳孔猝然緊縮!
咔——
防彈玻璃上面,蔓延開像蜘蛛網一樣密密麻麻的破裂紋路。
韓湛迅速起身躲到了工作桌下,并打開手機,撥通了龍雨的電話。
電話只響了兩秒,便被龍雨接聽。
“韓先生,您有...”
“大廈北側的商業街有狙擊手!”
在車里昏昏欲睡的龍雨在聽到韓湛這話后,第一時間醒了瞌睡。
他下意識將槍佩戴好,啟動車子。一邊開車,龍雨一邊詢問韓湛那邊的細節。
韓湛告訴龍雨:“我辦公室北側的防彈玻璃窗被擊中,未破,我沒事。狙擊手應該藏在北側商業街,樓高八十米以上的大廈里。”
韓湛沒再聽到槍聲,他正準備從桌底出來,這時,又是叮地一聲,防彈玻璃終于全部破碎,落在韓湛的辦公室地面上。
一枚子彈,旋轉著鉆進辦公室,落在韓湛頭頂的桌面上。
韓湛迅速從桌底起來,翻滾進了里側的休息室。
龍雨聽到了動靜,他罵了一句什么,當即吼道:“韓先生,保護好你自己,我這就去抓住那鱉孫!”
韓湛掛了龍雨的電話。
他在屏風后面躲了近兩分鐘,然后抓起床上黑色的枕頭,朝辦公桌那邊扔了過去。
噗——
幾乎是在枕頭即將落到辦公桌上的一瞬間,一枚子彈便精準的打中了枕頭,枕中的鵝絨散在空中,場景還有點兒唯美。
韓湛瞇眸,盯著那個枕頭,以及桌面上被子彈打中的甜品盒子。
韓湛足足在原地站了五分鐘,才又丟了一個枕頭過去。這次枕頭穩穩落在桌上,安然無恙。
確認狙擊手已經撤離,韓湛這才從屏風后面走了出來。
他站在辦公桌旁,盯著碎落滿地的防彈玻璃,眼里一片冰冷。
按下內線,韓湛對秘書說:“讓黎總上來一趟。”
“好的韓先生。”
不過三四分鐘,黎離便上來了。
黎離直接推門而入,看見韓湛面前破碎滿地的玻璃渣子,眼皮猛地一跳。
那可是防彈玻璃!
“韓先生,這是怎么回事?”
韓湛的左手中,捏著兩枚子彈頭。
他轉過身來,將彈頭舉起來,對黎離說:“通知人來,把這面玻璃裝上。”
黎離盯著韓湛手中的子彈,心跳有些迅猛。他就是個普通的商人,從沒有見過子彈這種東西。
黎離走到韓湛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兩枚子彈。
觸感冰冷,散發著森森寒意。
黎離眉頭緊蹙起來,他問韓湛:“韓先生,你這是得罪了誰?”
“我的仇家,數不勝數。”小到道上的,大到國際通緝犯,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取了韓湛的命。
黎離在心里吐槽:這個回答,裝逼一百分。
“先把玻璃處理干凈,這事不許聲張出去。”韓湛轉身走向辦公桌,將子彈頭丟進抽屜里,這才把壞了的甜點丟進垃圾桶。
做完這一切,韓湛按下秘書內線,告訴對方:“給我點個外賣,要一份米蘇家的栗子蛋糕。”
“好的韓先生。”
黎離已經被眼前這幅景象嚇得懵逼了,韓湛卻還惦記著給宋瓷買的蛋糕,果然是個狠人。
黎離有些佩服韓湛。
龍雨帶著人迅速趕趕到北側的商業街,仔細地搜查了每一個角落。最后,龍雨在一家快捷連鎖酒店的頂樓天臺上,找到了那個狙擊手的痕跡。
狙擊手將東西都帶走了,地上只留下他匍匐過的痕跡,但在那趴痕的旁邊,卻用石頭壓著一張照片。
照片是正面朝下背面朝上。
龍雨謹慎地拿開那個石頭,將照片翻了個身,便看到了一個靚麗的背影。
背影是一個女人的,女人身穿著黑色的長袍,頭發披著,站在一個泳池的前面。盡管女人背對著拍照人,但龍雨還是一眼認出了這個女人的身份。
是宋瓷!
龍雨認得照片上的場景跟宋瓷身上的衣服,是上次去文萊,他們在寺廟里面穿的衣服。
龍雨心里布滿了驚駭。
這個人,留一張夫人的照片在此處是什么意思?
龍雨及時給韓湛打了電話,匯報了這邊的情況。“韓先生,我們來晚了,人已經撤走了,沒留下任何能夠查到身份的痕跡。不過,那個狙擊手留下了一份東西。”
韓湛低聲問道:“是什么?”
龍雨猶豫了下,才說:“一張...夫人在文萊游玩時的照片。”
韓湛驟然捏緊了拳頭。
龍雨猜測說道:“韓先生,我懷疑這個人,極有可能是在文萊寺廟里,搭訕夫人的那個男人。”
韓湛松開了拳頭,他說:“龍雨,你帶人回來吧,把照片也拿回來。”
“好。”
龍雨很快就回到了韓湛的辦公室,他把照片放在韓湛的辦公桌上,說:“韓先生,就是這張照片。”
韓湛拿起那張照片,仔細看了幾秒,才說:“拍得挺好看。”
龍雨蹙眉,沒敢多說話。
韓湛將照片收進抽屜里,對龍雨說:“派人保護好夫人,她不能出事,她肚中的孩子也不能出事。”韓湛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的手在顫抖。
龍雨盯著韓湛的手看了數秒,才保證道:“韓先生放心,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夫人就不會出事。”
“嗯,辛苦了。”
龍雨走后,韓湛無心再辦工,他關了電腦,只想回家去抱抱宋瓷。
關掉電腦后,韓湛抽走在充電的手機,將西裝外套穿上就走了。
到了地下車庫,韓湛坐進車廂,想要看看宋瓷今天有沒有更新朋友圈或是微博。
剛打開微信,韓湛便接到了一條好友請求。
韓湛打開好友審核,看見對方是個頭像一片漆黑的用戶,那人的微信名字很簡單,叫做——
是阿讓。
阿讓真名叫做阿蘭·克隆尼,但韓湛小時候總管他叫阿讓。
韓湛出了會兒神,才通過了Alan的好友申請。
對方一直在輸入,輸入了好半晌也沒有發送一條信息。
韓湛挑眉,心想:你到底是在輸入什么,這么久還沒寫好,是在寫懺悔書?
片刻后,阿蘭發了一段語音過來,三秒鐘長。
韓湛打開語音,聽到阿蘭笑意吟吟地說道:“好久不見,霍夫,你收到我送給你的禮物了嗎?”阿蘭的中文發音十分華麗,聽上去咬文嚼字。
韓湛也回了對方一條語音。
阿蘭打開語音,聽到韓湛沉聲問道:“所以你剛才輸入了半天,最后發現自己不會打中文,才不得不放棄打字改發語音?”
被韓湛完全猜透了套路的阿蘭:“...”
阿蘭將嘴里的棒棒糖嘎吱嘎吱咬碎。
韓湛好討厭啊!
阿蘭一腳踢在身旁的路燈桿上。
一旁,同樣在等出租車的少年聽到阿蘭搞出來的動靜,他皺眉開口,警告阿蘭:“這位先生,損壞公共物品,被舉報了是要罰款的。”
阿蘭回頭,露出一張驚為天人的俊臉。
那小少年被這張美顏沖擊到,一時間失了語。
阿蘭從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遞到那小少年的面前,說:“賄賂你,別舉報我,好嗎?”
小少年:“...”
小少年收下阿蘭的賄賂品,拆了包裝紙袋,拿出棒棒糖塞進嘴巴里嘗了嘗,說:“這棒棒糖真好吃,這是什么?我沒吃過。”
阿蘭:“氯胺酮。”
小少年一臉懵逼。
阿蘭摸了摸對方的腦袋,把對方鬧得臉蛋紅紅的,又輕飄飄地丟來一句:“合成毒品。”
小少年一愣,然后臉都白了。
阿蘭嗤笑一聲,又說:“騙你的呢,小孩!”他想到什么,一撇嘴角,輕蔑地說道:“小孩子就是好騙人,別人說什么,都信以為真。”
明明說好將來要一起逃走的,某些人卻自己先走了。
阿蘭轉身就走了,他上了一輛公交車,坐下來,這才按下語音鍵,回復韓湛:霍夫,請代我向瓷瓷美人問好,就說,我非常地思念她。
韓湛聽到阿蘭的語音,指尖都是冷的。
發完消息,阿蘭用帽子壓著自己的半張臉,遮住了驕陽,然后就閉眼打瞌睡。
第一次來中國,阿蘭看什么都覺得新奇,就連擁擠的公交車,都成了他眼里的有趣的玩具。
公交車到站停靠,見沒人要上來了,司機啟動車子關門要走。這時,一個拿著傘的大媽,罵罵咧咧地跑了過來。
司機看見那人一直在追車,便將車停下。
車門一打開,大媽風風火火地上了公交車,她狠狠地瞪了眼司機,用手中的傘,用力地敲打著司機旁邊的投幣機。
敲完,大媽罵道:“沒看到有人要上車啊!你開公交車的了不起啊!真以為公交車就是你的車呢!”
“我出錢坐車的,你有權利不讓我上車嗎?”
司機忍不住申辯,說:“大娘,是您來晚了,而且已經過站了。”
“你拒絕載客你還有理了是不是!”大媽打開小錢包,在里面翻了翻,找到了兩個五毛的硬幣,丟進了投幣機。
她又罵了兩句司機,這才拿著傘找座位。
結果一轉身,看到車內座位全都坐滿了,尋不到個空位。大媽面色一沉,徑直走到一個身形比較瘦的,穿著寬松體恤的男孩子身邊。
大媽用力地推了一把那個男孩子,嘴里罵道:“年紀輕輕的坐什么位置!不知道要給老人讓位置嗎!你眼睛瞎嗎?”
滿車人都皺起了眉頭,表情厭惡地看著那個大媽。
見男孩子沒反應,大媽來氣了,她嘿了一聲,又推了一把男孩子。
睡得迷迷糊糊的,阿蘭突然被人搖醒,他不悅地睜開眼睛。
正要將帽子拉起來,阿蘭就聽到一個大媽嗓門尖細的在他頭頂罵道:“還裝睡,你有沒有道德心啊!有沒有良心啊!”
“起來!”
阿蘭:?
啥玩意兒?
他摘了帽子,抬頭,盯著身旁的大媽。
大媽看著也就五十左右的年紀,她左手拎著一把傘,右手提著一袋菜。
見阿蘭抬起頭,露出一張歐美面孔的臉,那大媽愣了愣,接著又罵道:“原來是個外國佬,怪不得不懂規矩呢!”
大媽用手里的傘敲了敲阿蘭屁股下面的椅子,兇巴巴地說:“給我讓個座,我腿疼!”
阿蘭又將帽子壓下。
他垂著頭,只將線條好看的下頜線露出來。“你要我讓座?”年輕男人的聲音,非常的華麗,像是中世紀的公爵發表演講一樣。
大媽:“我上了年紀,你給我讓座不是應該的嗎!”大媽橫慣了,態度囂張的不行。
阿蘭突然咯咯地笑了起來,笑聲令人頭皮發麻。
但那大媽并沒有發現任何不妥,她又敲了敲阿蘭身下的椅子,催促阿蘭:“快起來!”
阿蘭偏著頭,掃了眼貼在窗戶邊的宣傳語。認出那排中文字的意思后,阿蘭他說:“公交車上,應該禮讓老弱病殘。”
阿蘭微微抬頭,沖大媽詭譎一笑。
那一笑,把大媽給嚇住了。
阿蘭慢慢地站了起來,一邊起身,一邊說:“我看你年齡不老,也不是小孩子,更沒有懷孕...”
阿蘭嘴角咧到了耳根,他說:“所以你是殘疾?”
大媽意識到這年輕小伙是在罵人,她呸了一聲,大聲嚷嚷道:“你才是殘疾!你全家都是殘疾!看你年紀輕輕的,心腸忒歹毒咧!”
阿蘭嫌她聒噪欠虐,直接伸出右腳,腳掌迅速切用力地踹在大媽的膝蓋彎。
大媽的膝蓋猶如被錘子敲擊中,頓時不受控制地往前一跪!
“啊!”
乘客們都嚇到了。
阿蘭踩著大媽的膝蓋,他面帶微笑,腳下用力地壓了壓。
大媽聽到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她悲天蹌地的哭喊起來:“不得了啊,外國人打中國人啦!”
滿車乘客都被阿蘭給嚇到了,再加上大媽的確遭人恨,竟然沒有人幫忙。就連司機,也只是把車停在路邊,忘了做出反應。
阿蘭用一只手將大哭大鬧的大媽拽了起來,恭恭敬敬地對她說:“大娘,您腿有殘疾身體不便,請坐。”說著,阿蘭還貼心地把大娘殘廢了的腿,認認真真地擺好,垂在座位前。
大媽被阿蘭這幅傷了人后,還彬彬有禮的模樣嚇得遍體發寒。她疼得額頭都在冒汗,卻是不敢再罵一個字了。
這就是個神經病!
阿蘭走到公交車駕駛座,他壓低帽子沖司機微微一笑,并夸贊司機:“師傅,您的車技不錯,很穩,值得五星好評。”
說完,他按下開門鍵,就那么堂而皇之地下了車,留下滿車瞠目結舌的乘客,和嚎啕大哭的大媽。
韓湛回到家的時候,宋瓷正在用手機看視頻。
韓湛隱約聽到手機里面有個男人在說:“看,就是這個戴帽子的小伙子,他上車后就在睡覺,這個大媽呢,上車后就開始罵人。”
“大媽推醒了小伙子讓他讓座,言辭有些激烈,說話不中聽,小伙子就把她右腿膝蓋打殘了,然后將她請到位置上坐下。因為小伙子一直戴著帽子,沒有露出臉,想要查清他的身份,是比較困難的。”
韓湛走到宋瓷身邊坐下,問她:“你在看什么?”
宋瓷直接把手機遞給韓湛,言簡意賅地告訴他:“有個大媽太蠻橫,要求一個年輕人給她讓座,結果那年輕人竟然把她腿打殘了,然后給她讓了坐。”
那青年真的做到了‘文明行車,為老弱病殘讓坐’。
韓湛說:“是么,還有這種人才?”
韓湛重放了視頻,視頻中,腦子將青年的臉幾乎全部遮住,只露出下巴和鼻子。
韓湛沒認出這人的身份,他將手機還給宋瓷,這才說:“狠人自有狠人收。”
想必這位大媽,以后再也不敢倚老賣老了。
就在這時,韓湛的微信又響了。
韓湛打開微信,看見阿蘭說:原來輸入法還支持手寫。
韓湛?
阿蘭又發了一條信息過來:哥,我好像因為在公車上揍人,成了新晉網紅。
韓湛有些心累。這個惹事精,怎么走到哪里都不肯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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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生活中,還真的有這種不講理的乘客。這個大媽的描寫并不夸張,生活有時候比小說還夸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