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宋瓷嚇了一跳,趕緊朝外公小跑過去。
韓翱宇倒在地上,一把抓住身后的樹干,掙扎地跪坐起來。
瞧見宋瓷跑了過來,韓翱宇嚇了一跳,趕緊對她吼道,“宋丫頭你小心點,別跑,我自己能起來。”宋丫頭可不能出了事,她肚子里可還有著兩個小崽崽呢。
宋瓷見韓翱宇還能吼人,這才放了心。
她停下奔跑的腳步,扶著大肚子,疾步走了過去。
韓翱宇摔下去的時候,腦袋磕在了身后碗口粗的羅漢松樹干上。他跪在地上揉了揉后腦勺,跟宋瓷說:“你看看我腦袋后面,有沒有起包?”
宋瓷拔開老人家微白的發,仔細看了看,才搖頭說:“看著像是沒有,外公你現在感覺怎么樣,頭疼嗎?”
韓翱宇又摸了把后腦勺,才說:“不覺得疼。”
宋瓷朝韓翱宇伸出手,說:“來,外公我扶你起來。”
“不用,這老人家摔跤了,得自己爬起來。”
這是常識,宋瓷平時也記得,只是看到外公摔倒心里慌了神,就忘了這茬。
宋瓷收回手,看著老人家扶著那顆羅漢松,慢慢地站了起來。
韓翱宇邁開腿抖了抖,調侃他自己:“嘿,沒扭腳,還能走!”
“外公還是過去坐著休息會兒吧。”
宋瓷攙扶著韓翱宇的一條手臂,牽著他往椅子那邊走。
鐘不悔端著茶走過來,他說:“宋丫頭,你剛才叫什么?”
宋瓷無視韓翱宇遞來的請求眼神,告訴鐘不悔:“剛才外公摔了一跤,我嚇壞了。”
“是么?”
鐘不悔也變了臉色。
他趕緊放下茶杯,走到韓翱宇的面前,將韓翱宇這個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許多眼,才問他:“老爺子,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韓翱宇搖頭,“沒事,我耐摔。”
“你又不是石頭,還耐摔!”鐘不悔問宋瓷:“老爺子摔著哪里沒?”
宋瓷道:“好像碰到了腦袋,鐘叔,你看看外公腦袋后面有沒有起包。我剛才看的時候,只是有些紅。”
鐘不悔拔開老爺子的頭發,看了看,說:“真的有一個小鼓包。”
“不行,得去醫院!”宋瓷說。
鐘不悔也贊同宋瓷的做法。
“老爺子,去醫院檢查下吧。”
韓翱宇擺擺手,他說:“一把年紀了,檢查什么。要真有個事,也不好治療。人老了,得服老。”
韓翱宇很快便生龍活虎起來,晚上還吃了大半碗飯。
韓湛晚上回來,宋瓷洗了澡,就跟他說起了這個事。“外公今天下午在菜園子里摔了一跤,腦袋撞到了羅漢松,起了一個小包。我跟鐘叔要他去醫院,他不聽。”
“韓哥,你明天上午能不能休息,帶外公去醫院檢查下?這腦袋可不是別的地方,要真的撞出了淤塊,那可就麻煩了。”
韓湛被這個消息嚇到了。
“撞到了腦袋么?”
“嗯。外公當時在種土豆,起來的時候可能急了點兒。”
韓湛沉下臉來,有些無奈地說:“他還偷喝酒,真的是不知道該怎么說他。”
韓湛將外套穿上,穿著拖鞋下了樓。
他來到一樓,敲響韓翱宇的房門。
韓翱宇已經睡了。
韓湛推開門。
他走近床邊,聽著韓翱宇有規律的鼾聲,就有些哭笑不得。“外公,別裝了,我知道你醒著。”
老人家晚上瞌睡少,哪里會這么容易就睡著。
被韓湛看穿了偽裝,韓翱宇有些沒面子。
他睜開眼睛,瞪著韓湛,問他:“干嘛?你是來看我笑話的,還是來教訓我的?”
韓湛冷哼,“教訓你不是應該的?讓你不要喝酒不要喝酒,你還偷偷地喝!”今天韓湛去看酒盒子,就發現那酒盒子上面的記號被人給碰了。
不用想,今天上午,外公一定是又偷喝酒了。
韓翱宇嘿了一聲,他說:“你個小兔崽子,忘了我以前是怎么把你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了,現在想要喝口酒,你都跟防賊一樣。”
韓翱宇說起了賭氣話。“外孫外孫,果然是不親的。”
他心里也委屈,他老了也沒有別的不良嗜好,就是愛兩口酒。韓翱宇也不酗酒,從來都不會讓自己喝醉,一直都是小酌兩杯。
但韓湛管他,就跟看管小孩子一樣,十分嚴格。
韓湛懶得跟韓翱宇爭吵,他說:“明早吃了飯,我帶你去醫院檢查下,都磕出包來了,必須去醫院。”
韓湛拿定主意的事,韓翱宇是沒法拒絕的。
今兒摔倒這事,韓翱宇自己也心虛,想到明天又要耽擱韓湛的工作時間,老人家就更覺得愧疚。
見外公這么配合,韓湛表情這才晴朗起來。
盯著韓翱宇藏在被子下面的雙腿,韓湛擰著眉心,關心問道:“外公,除了腦袋,還有別的地方傷到么?”
韓翱宇哼了哼,小聲地說:“屁股好像摔青了,坐著就覺得疼。”
韓湛:“...”
他去置物架上,取來一瓶跌打酒回到房間。
韓翱宇不情不愿地脫了褲子,趴在床上。
老年人的身體皮膚松弛,并不好看,摸上去的觸感也很奇怪。但韓湛并不嫌棄,他先將藥酒倒在老爺子肌膚上,用掌心用力地搓,讓藥酒發揮作用。
韓翱宇嘆氣,他說:“哎,是真的老了,外公以前多威風啊,現在...哎,好漢不提當年勇。”
韓湛知道老人家心里肯定不是個滋味,他說:“外公比起其他老人來說,身體已經很棒了。”
“那倒也是,以前一起打仗,一起共事的那些老家伙,都走得差不多了。”現在剩下的這幾個,就跟斗氣似的,倒要看看誰活的時間更長。
韓湛說:“那就該知足了。”
韓翱宇搖頭道:“不服老不行啊!”
韓翱宇將藥酒瓶子的蓋子擰上,“好了。”
外公自己提起睡褲,他翻了個身,正臉對著韓湛。望著韓湛英俊深邃的臉龐,韓翱宇突然感慨道:“我把你接回來那會兒,你臉蛋瘦巴巴的,還沒有你外婆的手掌大。”
“怎么不知不覺的,你就這么大了,我也老了。”
韓湛說:“都二十多年過去了。”
“我還想多活兩年。”韓翱宇望著天花板,向往地說:“還想多陪幾年小家伙們。”
“那就戒酒!”
外公沒吭聲。
韓湛回到樓上,鉆進洗手間去洗了個手。
他鉆進被窩,宋瓷聞到了韓湛身上殘留的藥酒味,她問韓湛:“外公還摔著了哪里?”
“屁股摔了。”
宋瓷記得,外公的確是屁股先著的地。“嚴重嗎?”
“青了一塊,可能會疼兩天。”
“那外公答應明早和你去醫院么?”
“答應了。”
聞言,宋瓷這才放心。
第二天一早,宋瓷起床時,身邊早已冰涼。
看樣子韓湛起床有一會兒。
宋瓷摸了摸嘴巴,心里有點兒委屈。
最近這段時間,韓湛回來得晚,起來得早,他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給過她早安吻了。
宋瓷換好衣服,下樓來,就看到韓湛蹲在一個紙箱子旁邊整理東西,鐘不悔將一瓶又一瓶酒遞給韓湛。
韓湛在韓翱宇不甘心的目光注視下,將那些酒整齊地放進紙盒里。
“你們在做什么?”宋瓷沒看懂他們這出戲。
韓湛跟鐘不悔還沒說話,韓翱宇就轉過身來,委屈巴巴地盯著宋瓷,跟她告狀訴苦:“我的好外孫,他要丟了我珍藏多年的好酒。”
“那里面,都是老朋友們送給我的酒!老家伙們都入土為安了,但他們送給我的酒還在。見酒如見人,我常常睹物思人。可韓湛這家伙,把我的酒丟了,我連個念想都沒有。”
韓翱宇為自己愛酒找了一個很好的借口。
宋瓷并沒有被韓翱宇這番感人肺腑的發言所感動。
她走到鐘不悔身邊,幫鐘不悔一起將那些酒遞給韓湛,一邊干活,宋瓷一邊出主意:“韓哥,這么多酒丟了也浪費,不如捐出去。”
韓湛說:“我也是這么想的,這都是珍藏的茅臺,也值不少錢。”
韓湛抬頭朝韓翱宇看了一眼,他說:“就拿出去拍賣好了,賣的錢,都捐給敬老院好不好?”
韓翱宇想拒絕。
韓湛又說:“外公,敬老院里的那些老人,沒有老伴兒,沒有子孫后輩,他們很可憐的。”
“你這幾瓶茅臺賣的錢,都能給他們買一床溫暖的棉被跟羽絨服了。”
聞言,宋瓷轉過身來,眸子亮晶晶地望著韓翱宇,也說:“外公,做好事,是給孩子們積德。”
‘積德’這個高帽子扣在韓翱宇的頭上,韓翱宇真沒法說出那個拒絕的話。
他忍痛對那些酒揮手,“拿走吧拿走吧,我不喝了!”
他還想多活兩年,陪陪重孫女,這酒,也是該戒了。
當天,韓湛便以韓翱宇的名義,將那一箱子茅臺寄給了拍賣行。三天后,便傳來好消息,說是那六瓶酒被拍出了三百萬的天價。
而韓翱宇開封喝過一半的那瓶茅臺,更是賣出了六十萬的天價!
你想啊,能喝一口韓翱宇喝過的茅臺酒,那得是多大的榮幸啊!
韓湛拿到這筆錢后,當日便以韓翱宇的名義,將它們捐給西部一家破落的敬老院。
韓翱宇是個網蟲。
當他發現自己捐錢的事被微博上一家媒體報道后,忍不住轉發了那條微博,并留下評論,稱——
酒錢乃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也一把年紀了,留著也是浪費,何須大肆報道?
看到韓翱宇轉發了那條評論,他的那些小迷弟小迷孫們,紛紛留言——
軍事迷蟲:韓老果然大氣,這思想覺悟,高!
佳人:韓老看這里,我想對你比心心!
玉兔妹妹愛吃魚:看看,這些老軍事家多廉潔,這么珍貴的茅臺,說捐就捐了。我們可得好好跟韓老學習。
小甜心:樓上的,跟韓老學習可以,首先,你得有六瓶珍藏版的茅臺。
被這群小朋友追捧,韓翱宇心里美得冒泡。
他躺在院子里哼著小曲兒,雙腳一甩一甩的,別提多愜意。
院門外,忽然響起了車聲。
韓翱宇睜開眼睛,盯著院門,看見警衛將門打開。
一輛銀灰色的轎車開進來,從車上走下來一個長身玉立的男人,是許久不見的沈渝北。
沈渝北瞧見躺在院子里曬太陽的韓翱宇,他站在車身旁,恭敬地對韓翱宇彎腰問好,“老爺子,您曬太陽呢。”
“是渝北啊!”
韓翱宇坐了起來。
這一坐,屁股就有些疼,他忍不住微微擰眉。
見狀,沈渝北還以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對,冒犯了韓翱宇,他就有點迷茫。沈渝北站在那里,無措地像是個孩子。
“昨兒個摔了,骨頭疼。”韓翱宇這一解釋,沈渝北這才明白是自己誤會了。
“老爺子,您可得當心,這人老了,摔一跤可不是鬧著玩的。”
“嗯,前幾天韓湛帶我去醫院做了檢查,沒事。”
“那就好。”
看到沈渝北手里拿著一個小盒子,韓翱宇問他:“找宋瓷的?”
“是,宋瓷在家嗎?”
“做產檢去了,一會兒就回來。”韓翱宇邀請沈渝北在家吃午飯,沈渝北今天沒事做,便答應了。
兩人坐在院子里聊天。
沈渝北雖然是搞藝術的,但他涉獵很廣,許多韓翱宇關注的話題,沈渝北也能跟他聊上幾句。
韓翱宇見沈渝北學識廣泛,對他更是另眼相看。韓翱宇是個舞刀弄槍的粗人,就特別尊敬沈渝北他們這些文化人,當年韓湛他外婆,就是一身文藝人的范兒。
韓翱宇迷她,迷得不要不要的。
兩人聊得正投機,宋瓷就回來了。
龍雨將宋瓷送到家,便走了。
宋瓷看到沈渝北在這里,她有些意外。“老師,你什么時候來的,等多久了?怎么不給我打電話?”
“你產檢,我催什么。”
沈渝北將被他放在腿邊的那個盒子遞給宋瓷,說:“我是來送電影初剪樣片的。”
聽到電影這兩個字,宋瓷愣了會兒神,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她也是拍過好萊塢大電影的女人。
宋瓷接過樣片,問沈渝北:“老師你看過嗎?”
“嗯,前天你二爺回來了一趟,他跟我一起看了一遍。”
“怎么樣?”宋瓷有些期待地看著沈渝北,問道:“我表現的還好嗎?我是不是美呆了?”
沈渝北盯著宋瓷那張圓潤的胖臉看了幾秒,才說:“你的表演看上去還行,至于美不美...”
“全靠打光和后期吧。”
沈渝北這話一出口,宋瓷就想打人。
“我才不信呢!”
宋瓷問韓翱宇:“外公,要跟我一起看樣片么?”
“是你之前去法國拍的那部電影?”韓翱宇不是個愛看電影的人,尤其是那種細水長流的文藝片。但宋瓷拍的電影,韓翱宇還是很期待的。
“是啊,樣片出來了,外公跟我一起看吧。”
“那好。”
而看過一遍樣片的沈渝北,又跟著宋瓷和韓翱宇再看了一遍。
韓翱宇一看那片子的開頭,就說:“這一定是個愛情片。”
宋瓷:“倒不是,主要講的是一個自閉癥音樂天才的一生,是傳記片。”
“那你在電影里面演的誰?”韓翱宇好奇地問。
宋瓷沉默了下,才說:“男主角的女朋友。”
韓翱宇瞪大了眼睛,“你演別人女朋友啊?”
宋瓷有些尷尬,臉都紅了。
明明是清白的,卻有種自己出軌別的男人,被韓湛外公抓到的尷尬。
韓翱宇手掌在褲子上摩擦了幾下,又問:“那你們有接嘴嗎?我看現在的電影,就沒有幾個不接嘴的。”
宋瓷嘴巴閉得很緊,像是蚌殼。
沈渝北好笑地看了眼坐立不安的宋瓷,心道:你丫頭也有今天。
從他們身后路過的鐘不悔,也停下腳步來,好奇地朝宋瓷看了過來。
所以親過嗎?
宋瓷頭皮發麻。怎么辦,在電影里,她跟男主角可是親過的!要是被外公看到了,到時候該怎么解釋?
宋瓷可算是體會到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滋味了。
在沈渝北跟韓翱宇的注視下,宋瓷一臉鎮定地搖了搖頭,她說:“我的戲份一共就只有半個鐘頭,沒吻戲。”
韓翱宇哦了一聲,也沒說什么。
宋瓷突然說:“我去上個廁所。”
孕晚期,孕婦尿意多很正常,韓翱宇并沒有懷疑宋瓷是在撒謊。
宋瓷跑去廁所,待了一會兒,她悄咪咪地來到電箱前面,做賊心虛地將電閘拉了下來。
宋瓷將電閘一拉,就聽到客廳里韓翱宇嘟噥了句:“怎么停電了?”
宋瓷一轉身,就看到自己身后站著一個大漢。
“我的媽啊!”宋瓷拍了拍胸脯,控訴鐘不悔:“鐘叔,你不聲不響站在這里,是想嚇誰呢?”
鐘不悔指著電箱,說:“我剛才都看到了。”
宋瓷趕緊將手指豎到嘴邊,“噓!”
鐘不悔猜到宋瓷關電的原因,就有些哭笑不得。“行了,我不說出去。”
宋瓷:“謝謝鐘叔。”
鐘不悔回到客廳,聽到韓翱宇說:“不悔,是停電了,還是家里跳閘了?”
“可能是跳閘了。電路老化了,我去檢查下是哪里出了問題。”鐘不悔朝宋瓷一笑,便去工具房提來工具,裝模作樣地檢查工具去了。
宋瓷‘上完廁所’回來,跟韓翱宇說:“看來電影看不成了。”
“那就晚上再看。”
韓翱宇又拉著沈渝北聊天,把看電影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沈渝北與韓翱宇移步到茶室去喝茶,他余光瞥到宋瓷偷偷地將樣品抽了出來,嘴角沒忍住彎起一抹笑。
小狐貍!
吃了午飯,沈渝北起身告辭。
宋瓷去送沈渝北,出了屋子,等韓翱宇聽不見了,宋瓷這才問沈渝北:“老師,你跟蓉蓉干媽,現在怎么樣了?”
沈渝北耳朵微紅,吞吞吐吐地說:“她那人你不知道么,特別纏人。我讓她離我遠點兒,但她總能找到各種理由出現在我的眼前。”
宋瓷悶笑,心想:蓉蓉干媽要是不在你眼前晃,只怕你會心慌害怕,然后找理由去她眼前晃吧。
宋瓷笑了笑,說:“老師你哪天結婚,我給你包個大紅包。”
沈渝北臉一紅,惱羞成怒,罵宋瓷:“閉嘴,有這么取笑老師的嗎!”
“嘿嘿。”
宋瓷送走了沈渝北,這才拿著那個樣品回到房間,用筆記本電腦將樣片看了一遍。
看到電影鏡頭中那個美得跟小仙女似的女人,宋瓷忍不住走早穿衣鏡前,打量著現在的自己。
懷孕后,家里人總是變著戲法給她做美食,宋瓷本來就不是那種憨吃不胖的體質,養了幾個月,她漲了幾十斤肉。
懷孕前,一米七出頭的宋瓷,只有一百斤。現在懷孕八月,宋瓷竟然漲了三十斤肉!
她還會繼續胖下去!
宋瓷捏了捏自己的圓臉,雙下巴,以及胖腿,有種窒息的感覺。
韓湛晚上回來,就看到宋瓷悶悶不樂地坐在床邊,翻看她曾經的那些靚照。他偏頭看了眼宋瓷手機上的照片,說:“總看舊照做什么?”
宋瓷就說:“就覺得那個時候的我,特別美。”
“你現在也很美。”
宋瓷雖然胖了,但五官底子在那里,胖了也是個胖美人。
宋瓷并沒有被韓湛這話安慰道。
宋瓷丟開手機,她爬下床,赤腳站在木地板上。
宋瓷在韓湛面前轉了一個圈,方便韓湛360度打量自己。
韓湛:?
“你在做什么?轉圈圈?”韓湛跟不上宋瓷的思路。
宋瓷指著自己的雙下巴跟胖大腿,她問韓湛:“韓哥,你說胖點兒可愛,我現在可愛嗎?”
韓湛深深地看了宋瓷一眼,說:“當然可愛。”
“怎樣的可愛?”
韓湛絞盡腦汁想了想,說:“圓潤的可愛?”像只熊貓寶寶。
宋瓷如遭雷劈。
她都要哭了。
那一個晚上,宋瓷的話都不多,韓湛工作也累了,并沒有注意到宋瓷情緒的變化。
連著許多天,宋瓷都悶悶不樂的,等韓湛意識到問題嚴重性時,宋瓷的狀況已經非常糟糕了。
發現宋瓷心理狀態不對,是在一個深夜。
那天晚上,韓湛夜里十一點多回到家。他輕手輕腳推開門,卻看到宋瓷坐在床頭,還沒有睡。
見宋瓷竟然還沒睡,韓湛就有些意外。
韓湛將燈打開。“瓷寶,你怎么還不睡?是在等我么?”
宋瓷抬起頭來,面色陰沉的注視著韓湛,眼神帶著審視。
韓湛覺得宋瓷的眼神有些古怪。
宋瓷起身下了床,她赤腳走到韓湛的身邊,鼻子湊到韓湛的脖子上聞了聞。
宋瓷聞到了酒味,她語氣不善地說:“你喝酒了。”
韓湛感到抱歉,他說:“我承諾過會戒酒,但今天看到了故友,實在是開心,沒忍住跟他喝了一點。”
宋瓷突然說:“我下午給你助理打電話了。”
韓湛:“嗯?”
宋瓷說:“你助理說,你下午五點鐘就下班了。但我六點鐘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卻說你很忙。”
韓湛呆了下,意識到宋瓷是懷疑自己,他眉心一跳,心里有些惱,又有些哭笑不得。
“我的確是五點鐘就下班了,因為我的一個朋友來了望東城,給我打電話,約我出去吃飯。”
“你還記得么,我以前跟你說過,我讀高中的時候有個關系非常不錯的哥們。高考畢業后,他跟我一起去參了軍。他今天帶著老婆孩子來了望東城,我們多年不見,又是好兄弟,我便提前下班,設宴款待他們。”
韓湛解釋的很清楚,但宋瓷卻像是鉆了牛角尖一樣,仍然懷疑韓湛。
宋瓷問:“那你為什么不帶我去?你真的是去看朋友嗎?”宋瓷開始發惱騷,她說:“最近幾個月,你去見朋友,或是參加酒會,你都不帶我去!”
“韓湛,是不是我懷孕了,長胖了,變丑了,你嫌棄把我帶出去丟臉,所以就不帶我!”最后這就話,宋瓷是吼著說出口的。
被宋瓷一吼,韓湛整個人都呆住。
他望著突然脾氣爆發的宋瓷,心里有些震驚。“瓷寶,你怎么會這么想?”韓湛認識的那個宋瓷,是自信高傲的女孩,她什么時候,變成了這幅模樣?
愛猜疑、不自信、脾氣差。
韓湛意識到宋瓷的心態出了問題。
宋瓷掀開自己的睡衣,指著大肚子,神情痛苦地說:“是不是看到我的大肚子,看到這上面丑陋的妊娠紋,你覺得我丑了,就不愛我了!”
她又捏了捏自己胳膊上的肥肉,神經質地質問韓湛:“看到我比人家女孩小腿還要粗的胳膊,你是不是就厭惡我了?你是不是找到了更漂亮的更年輕的女孩子了?你今晚是不是去見別的女人了!”
宋瓷像是一個刺猬,豎起一身尖銳的利刺,將每一根刺,都扎進了韓湛的肉里。
“韓湛,我變成這樣都是為了什么!我還不是為了我們的孩子著想,我也不想長胖啊,可我不多吃點,孩子們就沒營養啊!”
“韓湛,你怎么可以討厭我!怎么可以嫌棄我!”
宋瓷突然跑進衣帽間,將柜門打開,把她所有孕前買的那些漂亮的裙子,衣服,鞋子和包包,全都一股腦地掃到地上。
韓湛追到衣帽間門口,看到宋瓷朝那些衣服鞋子撒氣,他停下腳步,震驚地望著這一幕。
宋瓷的這副模樣,讓韓湛聯想到了一種病——
抑郁癥。
是從哪一天開始,宋瓷狀態開始不對的?
他為什么毫無察覺?
韓湛很擔心宋瓷,又很自責。
是他忽略了宋瓷。
宋瓷還覺得氣不過,又把一套漂亮的珠寶丟在地上,那寶石掉在地上,都碎了一個角。
看著那華麗的珠寶,宋瓷忽然停止了撒潑行為。她抬起頭,望著立在門下的韓湛,突然說:“韓湛,你已經連續二十天沒有親吻過我了。”
“你以前,每天早上都會親我的。我稍微逗一逗你,你就會失控,會忍不住。可是韓湛,你已經很久沒碰我了...”
“是不是因為我變丑了?變胖了?”宋瓷突然用力地去扣自己手臂上的肉,她說:“都怪這些肥肉!都怪它們!”
“宋瓷!別這樣!”韓湛趕緊大步走過去,分開宋瓷的雙手,將她的雙臂反扣在后背。
緊緊抱住宋瓷,韓湛后怕的在宋瓷的頭頂喘著粗氣。
被韓湛用力地抱在懷中,宋瓷逐漸冷靜下來。
冷靜之后,想到自己剛才的所言所行,宋瓷也有些被剛才那樣無理取鬧的自己給嚇到了。
“韓湛,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宋瓷流著淚,小聲地說:“我只是怕,我好怕,我怕我再也瘦不下來,我怕你變心,怕你在外面有人,我...”
宋瓷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韓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覺得是自己的錯,是自己在無理取鬧,她開始跟韓湛道歉。
聽到宋瓷語無倫次的解釋,韓湛心臟疼得都要裂開了。
“瓷寶。”韓湛愛憐地親吻著宋瓷的發絲,他說:“瓷寶,別怕,你只是病了。韓哥帶你去看醫生,你會好起來的。”
韓湛將宋瓷轉了個身,他低頭親吻宋瓷的眼淚。
韓湛認真地告訴宋瓷:“瓷寶,今天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那朋友的車子剛好拋錨了,我正在幫他修車。之所以沒喊你跟我們一起吃法,是因為我那朋友的妻子,是杜雪妍的好閨蜜。我怕你們見了面,會尷尬。”
“瓷寶,韓哥沒有嫌棄你,沒有厭惡你,沒有覺得把你帶出去會丟臉。”
“我也沒有不親你,我每天早上都會給你一個早安吻,只是那時候你還在沉睡。我也沒有對你沒性趣,只是你現在處于孕晚期,我不敢招惹你。”
“是韓哥不好,韓哥撒了謊,韓哥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
韓湛的語速很慢,每個字都講的很清楚。
宋瓷聽到韓湛的話,漸漸地,心情平復。
她告訴韓湛:“我前些天,看到了二爺給我的電影樣片。我看到電影里那個漂亮迷人的自己,一想到自己現在成了這副模樣,我就好難過,好難過...”
韓湛點點頭,說:“我知道,你只是心情不好,我明天帶你去心理醫生,咱們不能逃避。”
“...好。”
韓湛將宋瓷拉到床邊,和她一起躺下。
半摟著宋瓷,韓湛輕輕地拍著宋瓷的肩膀,等宋瓷睡著后,韓湛這才給宋翡打了電話。
宋翡是個夜貓子,這會兒還在網上奮戰打游戲,沒睡。
“妹夫。”宋翡拆了顆跳跳糖,問韓湛:“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
“翡姐,你上次給顏江找的那個心理醫生怎么樣?”
“是個半吊子,全靠我們阿江自己心理素質強悍。”說完,宋翡想到什么,表情微變,問韓湛:“誰要看心理醫生?”
韓湛告訴她:“宋瓷。”
游戲里,宋翡一槍打歪了,打中了隊友的腦袋。
隊友倒地不起。
“靠!”那隊友罵了一句,很快便意識到自己罵的人是誰,趕緊伏低做小,好奇的問道:“F,你那邊是不是有事?這槍打歪了。”
宋翡說:“接個電話,你們先玩。”
“行。”
宋翡拿著手機走到陽臺,
她靠著欄桿,盯著樓下的泳池,蹙眉問韓湛:“怎么回事,小蠢貨怎么了?”
韓湛告訴她:“宋瓷像是有了抑郁癥。”韓湛將今晚宋瓷做的那些事,跟宋翡說了一遍。
韓湛只是客觀地在稱述事實,并沒有添油加醋。講完,韓湛請教宋翡:“她這種狀態,像不像是孕期抑郁癥?”
宋翡:“不是像,的確是。”
韓湛感到束手莫測,他說:“我想帶她去看心理醫生,不能讓她一個人繼續胡思亂想下去。”
宋翡卻說:“把她送到我這里來。”
“嗯?”
宋翡說:“你送她過來,我陪著她,情況會好一些。”
“那試試吧...”
第二天早上,韓湛很早便起了床。他來到一樓,就被同樣早起練太極的韓翱宇叫住。
韓翱宇問韓湛:“宋丫頭昨晚是不是發脾氣了?”
韓湛默認。
韓翱宇以為是韓湛做錯了什么事,惹怒了宋瓷,便告訴韓湛:“你是男人,你比她大,你得讓著她,你惹她生氣做什么?”
“不是你想的那樣。”想了想,韓湛還是把宋瓷生病了這件事,告訴了韓翱宇。
韓翱宇開始沒明白孕期抑郁癥這事有多嚴重,他查了下資料,才知道孕期抑郁癥嚴重的時候,是會死人的!
韓翱宇嚇出了一身冷汗,忙找到韓湛,跟韓湛說:“快找心理醫生,別耽擱了最佳的治療時間。”
韓湛則說:“宋瓷的姐姐說,讓我把宋瓷送去她那里,跟她一起生活一段時間。宋瓷的狀況還不是很嚴重,有宋翡陪著,也許能有好轉。”
“靠譜嗎?”
韓湛便把宋翡是如何治愈顏江的事,跟老爺子講了一遍。
韓翱宇這才同意。
于是當天上午,宋瓷就被韓湛送到了宋翡家。這天開始,韓湛下班后,也直接入住進顏江家。
這下,顏江的房子里頓時熱鬧起來。
韓湛也不是在他們家白住的,水費電費生活開支,全都是韓湛管。
宋瓷還是很郁悶,經常無緣無故的落淚,哭過之后又懊惱地跟身邊的人道歉。宋翡將宋瓷的病態瞧在眼里,心里也有些難過。
這天,宋瓷睡完午覺起來,發現屋子里只有她一個人,她突然產生了一種自己被全世界給拋棄了的想法。宋瓷又毫無征兆地哭了起來。
她哭得特別傷心,都吵醒了在房間睡覺的宋翡。
宋翡聽到宋瓷在哭,她趕緊打開門跑下樓,將坐在地毯上嚎啕大哭的宋瓷抱在懷里。
“宋瓷,不哭哦!”
宋瓷緊緊地抓著宋翡的手臂,哭著問她:“宋翡,你們都去哪里了?是不是都不要我了?”
“姐姐在這里,姐姐怎么可能不要你了?宋瓷,你是姐姐唯一的親人,姐姐丟掉誰,也不會丟掉你的啊!”
宋瓷抱著宋翡哭了好一會兒,才平復情緒。
宋翡去給她倒了一杯熱茶。
宋瓷捧著宋翡遞來的茶,她喝了一口,沒精打采地說:“宋翡,我是不是要病死了?”
“胡說。”
“宋翡,你以后別生小孩了,生小孩太可怕了。”
宋翡說:“我不會生孩子的。”
宋瓷虛弱地笑了笑,夸宋翡:“你有先見之明。”
宋翡搖搖頭,又說:“宋瓷,我不是不想孩子,我是不能生孩子。”
宋瓷呆住。
“什么叫,不能生孩子?”她說話都變得結巴起來。
宋翡沖她釋懷地一笑,告訴她:“顏江跟我說我體質差,最近幾年不適合懷孕,我當時就覺得這事不對勁。后來我自己去找醫生做了檢查,醫生告訴我,我不能懷孕了。”
“當年那場地震,它傷到了我的子宮,我這輩子都不會懷孕。當年,我是被顏江親手挖出來的,我當時傷成了什么樣,他肯定清楚。”
“他告訴我這幾年不能懷孕,只是權宜之計。”
宋翡走到宋瓷身邊坐下,她靠在宋瓷肩膀上,對她說:“宋瓷,姐姐已經不能懷孕了,你可一定要堅強些,平平安安的生下我們老宋家的孩子。”
“老宋家的香火,得靠你了。”
這也是為何上次宋翡會要求宋瓷生個孩子,繼承她們老宋家的香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