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戛然而止,投影儀一片漆黑。
下一秒,黎離的電腦恢復了正常使用,投影儀上重新出現了報表。但一屋子的人,卻對投影儀上的季度報表失去了所有興趣。
北戰與黎離對視一眼,都不安地皺起了眉頭。
剛才這個老男人,是韓先生的父親?
“剛才那個...”
羽化娛樂公司的的總監朱吻蹙眉望著投影屏,若有所思地說道:“剛才那個男人,是韓先生的父親嗎?”
傳聞說,韓先生幼年喪母,從小就是被外公外婆養在身邊帶大的。在各種傳聞中,從來沒有出現過有關韓先生生父的信息。
北戰點了點頭,“從他剛才那些話中透露出來的意思,他應該就是韓先生的生父。”
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父親還是個人嗎?
“既然是父親,他怎么能那么對夫人呢?”想起剛才夫人深受重傷昏迷不醒的模樣,大家都蹙起眉頭來。
“這世界上怎么會有這種父親?”
簡直不是人!
也不怪夫人會罵他了。
會議室門突然被敲響。
北戰沒回頭,說了句:“進。”
北戰的秘書沉著臉,抱著一本筆記本快速走了進來。
他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不是遇到特別嚴重的情況,不會擺出這樣一幅嚴肅的表情。
不等男秘書靠近,北戰便問他:“出什么事了?”
男秘書環顧了一圈屋子里的人,表情凝重地說道:“幾分鐘前,公司內的電腦被黑客攻破,然后,我們收到了這樣一段視頻...”
男秘書將電腦放在北戰的面前,拿出自己的手機來,他說:“我用手機錄了視頻。”
秘書打開那份視頻,北戰和黎離湊到一塊盯著手機看了起來。
那段視頻,與他們剛才看到的視頻,一模一樣!
黎離第一時間問道:“現在外面的員工是什么反應?”
秘書擰著眉心,他說:“人心將亂。”任誰看到這樣的視頻,恐怕都會不安。
“先穩定員工的心,這件事不能傳出去。”
秘書卻搖了搖頭,他說:“公司員工太多了,并不是每個員工都有這份自覺性。這段視頻,說不定已經傳了出去。”
秘書的擔憂是正確的,這段視頻的確被一些愛熱鬧的員工上傳到了微博、各大社交網站。
很快,#宙斯國際老板娘被綁架,嫌犯是韓湛生父#這個驚悚而奪人眼球的話題,便登上了各大軟件的頭條熱搜。
韓翱宇這些天忙著照顧兩個孫子,沒能及時發現網上的動態。
巧的是蘇歡顏帶著孩子來陪韓淼韓珺玩,刷微博的時候看到了這段視頻。
她立刻站了起來,對守在一旁的鐘不悔說:“鐘叔,你幫我看著些孩子。”
鐘不悔見蘇歡顏俏臉緊繃,沒多問,便答應了。“好,你放心去。”
蘇歡顏疾步回到房子里,找到在廚房里給孩子們做輔食的韓翱宇。“韓老爺子,你快看這個。”
蘇歡顏將手機遞到韓翱宇面前。
韓翱宇正在做胡蘿卜雞蛋羹,他說:“別急。”
將一層保鮮膜蓋在三個小碗上,用牙簽在保鮮膜上戳了幾個小孔,韓翱宇將小碗放到蒸鍋上,又開了中火,洗了手,這才拿過手機。
他問:“看什么啊?”
“你看這個視頻吧。”
韓翱宇打開視頻,一看到愛德華那張臉,韓翱宇那雙銳利的老鷹眼便瞇了起來。
他先按了暫停,在沙發上坐下,找到自己的老花鏡戴上,這才繼續點擊視頻播放起來。
當看到深受重傷倒在地上的宋瓷時,韓翱宇驀然怒火中燒!
“這鱉孫!”
韓翱宇一拳頭砸在實木桌上。
蘇歡顏眼皮一跳,朝桌面瞥了一眼,便看到那桌子的表面有了一個淺淺的拳頭印。
蘇歡顏一臉擔憂地問道:“老爺子,這個人,就是韓先生的生父嗎?”
蘇歡顏與賽西里奧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見過愛德華,只是聽賽西里奧說起過愛德華。
對愛德華,蘇歡顏自然是陌生的。
韓翱宇點了點頭,有些嫌棄地說道:“就是他。”
蘇歡顏不忍去看宋瓷的模樣。
她別過視線,通過敞開的大門,望著屋外的那三個小家伙。
五個月過去,韓淼韓珺已經八九個月了,已經很會爬了。
這會兒,程序坐在爬爬墊上,手里拿著奶瓶在喝果汁。韓淼在追著一個遙控小車爬來爬去,韓珺比較喜靜,就坐在爬爬墊上玩玩具。
蘇歡顏一想到宋瓷可能會死,而韓淼韓珺姐妹倆很有可能會失去母親,甚至是父親,眼眶便有些熱。
“老爺子,該怎么辦啊?”
“愛德華是意大利人,我不能直接派人過去收拾他。但是...”韓翱宇又笑了,他說:“但我相信韓湛,他不會打沒有準備的仗。”
蘇歡顏并不清楚韓湛的本事,聽到韓翱宇的話,她仍有些憂心忡忡。“他們可一定要平安啊...”
卡塔尼亞。
愛德華盯著自己的檢查報告,蹙眉問醫生:“你是說,我身體沒問題?”
醫生點了點頭,“是的先生,我給你做過所有的檢查,檢查報告顯示你的身體的確很健康。”
愛德華感到奇怪。
他說:“一個身體健康的人,會突然吐血?賽巴斯,你確定這份報告沒錯?”他用看庸醫的目光看著私人醫生賽巴斯。
愛德華的私人醫生賽巴斯,是整個意大利最有名氣的醫生。醫術被質疑,賽巴斯雖然無奈,卻也不敢在愛德華的面前露出暴躁的情緒來。
賽巴斯盡可能和顏悅色地建議愛德華換一個醫生再看看。“先生信不過我的話,大可以換一個醫生。艾斯伯爵的私人醫生,也很厲害。”
愛德華點了點頭,等賽巴斯一走,便將賽西里奧叫了過來。
賽西里奧走進屋,見愛德華手里握著一疊醫學報告在發呆。
“父親,您找我?”
聽到賽西里奧的聲音,愛德華這才回神。
他抬頭看著賽西里奧,對他說:“你跟艾斯伯爵很熟,我想請他的醫生幫我做個檢查。”
賽西里奧拿走愛德華手里的檢查報告。
這份報告很詳細,上面的檢查結果顯示愛德華的確很健康。
賽西里奧問愛德華:“父親信不過賽巴斯?”
“一個身體健康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地吐血。”愛德華想起前天早上自己無緣無故吐血的經歷,有些戚戚然。
“我懷疑,我的身體生了病。”而找不到病因,這讓愛德華感到不安。
賽西里奧:“好。”
當天下午,艾斯伯爵的私人醫生便來到了。
這名醫生叫做詹姆斯,他看上去十分的清瘦,但就憑他能讓艾斯伯爵蘇醒,愛德華對他便多了幾分倚重。
詹姆斯給愛德華抽了血,又帶著愛德華去他的私人醫院做了全身檢查。
各種B超CT做下來,也顯示愛德華的身體是健康的。
詹姆斯告訴愛德華:“愛德華先生,你的身體目前看來沒有任何毛病,我會把你的血液帶回去作分析,結果最遲后天出。”
“好。”
“賽西里奧,送送詹姆斯。”
“是,父親。”
賽西里奧陪著詹姆斯往大門口走。
兩人已是老熟人,詹姆斯告訴賽西里奧:“艾斯伯爵最近身體恢復得很快,現在已經能離開拐杖自己慢慢地走一段路了。”
賽西里奧也為艾斯伯爵感到開心,“那家伙從不曾讓人失望過。”
“不過賽西里奧,愛德華先生的憂慮是對的,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吐血。吐血,明顯就是生病了。”
詹姆斯向賽西里奧保證:“我會仔細給愛德華先生做一遍血液檢查,你等我電話。”
賽西里奧卻叫住了詹姆斯。“詹姆斯。”
詹姆斯一只手已經握住了門把。
聽到賽西里奧喚自己,詹姆斯回頭朝他望過來,笑著說:“賽西里奧,還有什么事?”
賽西里奧:“我父親很健康,對吧。”
詹姆斯下意識說:“健不健康,還得等檢查報告出...”話未說完,詹姆斯看清楚了賽西里奧的眼神。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
冰冷刺骨,漠涼無情,充滿了威壓力。
詹姆斯心里一驚,下意識改口說:“賽西里奧你說的對,愛德華先生看上去再健康不過,CT檢查做下來也沒有問題。我相信,愛德華先生應該是受了刺激,所以怒火攻心才吐了血。”
賽西里奧這才點了點頭。“詹姆斯先生果然厲害。”
賽西里奧靠近詹姆斯,親自為詹姆斯拉開車門。
詹姆斯戰戰兢兢地坐進車里。
車子開走,詹姆斯這才用手帕擦了擦汗。
詹姆斯盯著手提箱,表情有些悵然。
這到底是一家子什么魔鬼?老的是個不好惹的,小的更是一條毒蛇。
目送載著詹姆斯離開的車子遠去,賽西里奧轉身準備進屋。轉身時,他瞥了眼門前一顆樹下站著的男人。
蘇問對他點了點頭,便上了摩托車,開著車去了港口,乘船回了小島。
因為不確定自己身體到底出了什么狀況,愛德華這兩天也無心處理生意。
他天天都待在家里,不是游泳,就是在釣魚。
愛德華釣魚的時候,COCO就在他的魚竿四周游來游去。有COCO這頭大神獸在,愛德華什么也釣不到。
釣了半天連個魚尾巴都沒看到,愛德華覺得無聊,便收了魚竿。他脫了衣服,一頭扎進海里。
COCO看到愛德華下來陪自己玩了,它特別開心。
一口含住愛德華,COCO在海里猛竄,過了兩分鐘,COCO浮出海面,將愛德華從嘴里吐了出來。
愛德華擦了把臉,深呼吸幾口氧氣,這才抱住COCO的牙齒。
愛德華將臉貼在COCO的臉頰旁。
COCO一動不動。
愛德華呢喃道:“只有你,COCO,只有你會永遠陪著我。”
COCO聽不懂愛德華在說什么,但她能體會到愛德華對自己釋放出來的善意。COCO開心得不得了,便又一口含著愛德華,帶著他海里玩。
房間外的陽臺視野很好,宋瓷坐在輪椅上,能看到COCO帶著愛德華游玩的身影。宋瓷望著這一幕,心里冒出一個大膽的念頭。
想要逃出卡塔尼亞,COCO不就是她最強大的武器嗎?
宋瓷希望自己的傷能快些好起來。
待傷好起來,她就得策劃出逃計劃了!
很快,詹姆斯來了。
他是帶著檢查報告來的。
愛德華親自接待了詹姆斯。
“愛德華先生,這是你的檢查報告,我的檢查結果,跟賽巴斯是一樣的。”
聞言,愛德華眸色沉了一些。
他接過檢查報告,又細細地看了起來。如詹姆斯所言,這份檢查報告的結果,的確是健康的。
愛德華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地敲著,不叫詹姆斯走,也不叫他留。
詹姆斯感到不安。
他強壓下心里的惶恐害怕,小聲地對愛德華說:“愛德華先生,若沒有別的問題,我就先走了。”
愛德華點了點下頜。
詹姆斯轉身就走,怕被愛德華察覺出異常,他又不敢走得太快。
終于走到了樓梯口。
詹姆斯以為能成功的從愛德華的虎爪下逃脫,他正要松口氣,這時,愛德華突然喊道:“請等一等。”
詹姆斯腳步一頓,身子瞬間僵硬。
他慢慢回頭,便看到愛德華站了起來,他的嘴角在流血。
詹姆斯心里一驚。
愛德華伸手擦掉嘴角的血液,他眸子冷颼颼的盯著詹姆斯,語氣陰惻惻地說道:“詹姆斯醫生,你看,我像是健康的人嗎?”
詹姆斯表情微變,嘴唇不安地翕動起來,“愛、愛德華先生,你可能是最近太累,所、所以...”
他話還沒說完,便看到愛德華突然把槍朝他射了一槍。
“啊!”
碰的一聲巨響,詹姆斯醫生眉心中槍。倒地不起。
聽到這聲震耳的槍聲,午睡中的宋瓷被嚇醒了。
她猛地從床上彈坐了起來。
起來的太猛烈,都拉到了傷口。
宋瓷捂著傷口,掀開被子,赤腳走到陽臺朝樓下看了一眼。
隔壁兩棟樓里,賽西里奧與韓湛,以及另一棟樓的阿讓全都來到陽臺上。所有人,皆是表情深沉地望著愛德華的小樓。
宋瓷看到愛德華的下屬抬著詹姆斯的尸體從樓里走了出來,直接將他丟進了海里。COCO聞到了血腥味,快樂搖擺著尾巴,迅速從深海游了過來。
COCO咬住詹姆斯,又揚長而去。
宋瓷朝韓湛那邊看了一眼。
韓湛沖她搖了搖頭。
宋瓷抬頭看了一眼。
明明是個艷陽天,她卻感到壓抑。
幾分鐘后,愛德華的下屬親自來到每一棟小樓,通知宋瓷和賽西里奧他們今晚都必須去愛德華那里吃晚飯。
誰都明白,今天這頓晚飯,只怕是鴻門宴。
阿讓脫了衣服,站在鏡子前。
平時穿著褲子還不明顯,這脫了褲子,就能明顯的看出他的左小腿骨頭有些扭曲。
阿讓用手指撫摸著自己身上那些新傷舊疤。
短暫三十年,他見過別人沒見過的惡,嘗受過別人沒經歷過的痛。他本該練成一副銅墻鐵壁刀槍不入的身子,但他還是會痛。
手指劃過疤痕的時候,他能清楚的記得每一次受傷時的場景,皮膚被割破時的痛苦。
阿讓拿起掛架上的蛇形吊墜,將它仔細地掛在自己的身前。
換上襯衫西裝,阿讓將那頭金發梳得整齊,露出那張顯得陰柔的俊臉。
隔壁小樓里,賽西里奧坐在床邊,他盯著床頭柜上他兒時和賽西里奧的合影照,一陣發呆。
照片上,愛德華左手抱著一把步槍,右手手臂上坐在才兩三歲大小的賽西里奧。
他們父子合影的次數屈指可數。
賽西里奧拿起那個相冊,溫柔地撫摸著上面他跟愛德華的臉。
他眼眶漸紅。
韓湛獨自站在阿讓居住的小樓的地下室內。
地下室內,懸掛著數不盡的照片。照片上的主人公,是兩個小孩子。
一個小孩子瘦得不像話,眼神怯怯的。另一個小孩子目光兇狠,表情扭曲,手臂上有著無數被針扎的小孔。
那是兒時的阿讓跟韓湛。
這些照片,是阿讓偷出來后,悄悄藏在地下室的。
韓湛一張張地把那些照片看完,他隱約還能回憶起針孔一次次扎進血肉里后,毒液在他體內流竄的那份痛苦。
后來母親突然出現了,他的日子突然變得明媚起來,因為每次被打了針后,都能吃到一顆太妃糖。
但那樣愛他的母親,卻死在了愛德華的槍下!
韓湛下意識抱住自己,蹲在地下室的角落里,小聲地,嗚咽的喊著媽媽...
小島上,海風吹拂。
奧利安娜的長發被風吹得狂舞。
她站在小島最高處,抬起下頜,目光悲傷地凝視著面前這尊鋼雕。海島潮濕,加之日曬夜露,鋼雕上面已經有了一些青苔。
奧利安娜用白凈細長的手指,將那些青苔一點點地刮下來。慢慢地,一張溫潤清雋的臉,出現在奧利安娜的面前。
奧利安娜望著葉塵的模樣,腦海里閃過葉塵臨死前對自己的說過的那些話。她踮起腳,親吻鋼雕的嘴唇。
冰冷的觸感,令奧利安娜心碎。
“葉教授,我好想你。”
抱著鋼雕,眼淚從奧利安娜臉上滑落。
蘇問無聲地出現在奧利安娜的身后,他猶豫了許久,還是走上前去,將手搭在奧利安娜的肩膀上。
“安娜,不要哭。”不要再為葉塵哭。
奧利安娜轉身盯著蘇問,她突然問蘇問:“那個時候,你在哪里?”
蘇問怔然。
“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里?”
蘇問默不吭聲,將一顆腦袋深深地低了下去。
奧利安娜推開蘇問,看著蘇問低下去的腦袋,她說:“蘇問,你發過誓,你說過會永遠保護我的!”
“那個時候,你到底在哪里!”
愛德華的每個孩子,在四歲那年都要接受洗禮,洗禮儀式是殺人。
賽西里奧殺了自己的奶媽。而阿讓因為不忍殺人,被愛德華一槍射瘸了一條腿。只有韓湛是個心狠的,他四歲那年,竟然朝愛德華舉起了槍!
韓湛當然沒有傷到愛德華,還被愛德華一腳踢倒在地,疼得暈了過去。
小小年紀的韓湛便敢朝自己的父親舉起槍,愛德華意識到韓湛才是幾個孩子里面最像他的。
韓湛就跟他一樣,是真正的心狠手辣、冷酷無情。
愛德華害怕韓湛長大了會弒父,便把他丟給了醫學研究部門,讓他們將他改成了一個百毒不侵的怪物。
在幾兄妹之間,奧利安娜算是最幸運的那個。
她四歲那年,愛德華將蘇問推到了她的面前,要她殺了蘇問。
但奧利安娜舍不得,她覺得蘇問長得特別乖,像個小天使。當時,奧利安娜將自己的所有東西都拿了出來,錢、芭比娃娃、漂亮裙子...
“父親,我用我的所有物,跟你換取這個小乞丐的自由。父親,你把他給我,好不好?”
那時候,愛德華還沒有現在這樣變態。
加之奧利安娜是個女兒,看在奧利安娜那個勢力強大的母親的面子上,愛德華答應了奧利安娜。
從奧利安娜四歲那年開始,蘇問便跟在奧利安娜的身邊。蘇問是奧利安娜的影子,總在暗處保護著奧利安娜。
奧利安娜一直都很信任并且依賴蘇問,但葉塵的死,讓奧利安娜和蘇問之間產生了嫌隙。
奧利安娜總想不通,那段時間,蘇問去哪里了?
蘇問終于抬起頭來。
他掀開自己的衣服,露出腹腔髂窩處的那個刀疤。
因為每次歡愛都是在深夜,且多數時候奧利安娜都背對著蘇問,所以奧利安娜竟一直都沒發現,蘇問的腎臟竟然被切了一刀!
“你...”
奧利安娜詫異極了。
蘇問說:“你曾告訴我,你的母親是你最在乎的人。你哭著跟我說過,你不想她死,你希望她能再多陪你幾年...”
奧利安娜臉色雪白一片。
“你...”奧利安娜非常的震驚,“你把腎,給了我媽媽?”
蘇問沒承認,卻也沒有否認。
“怪不得...”怪不得她母親接受換腎手術的時候,蘇問沒有出現過。
原來那時候,他正躺在另一家醫院的手術室里!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蘇問的答案很簡單,他說:“你已經為葉塵流過太多眼淚,我不想你再為我難過。”
他那么愛她,哪里舍得她難過呢?
奧利安娜心里那個結,突然間被解開。
“蘇問,不值得的。我母親那個時候已經瀕臨死亡,事實上,在接受了換腎手術后,她也沒活過一年。”
奧利安娜若早知道為母親捐獻腎器官的人是蘇問,她當時一定會阻止蘇問的。
但蘇問搖了搖頭。
“為你,做什么都值得。”
奧利安娜啞然。
她偏頭望著葉塵的雕像,她說:“你別愛我了,蘇問,愛一個人很痛苦的。”
她看著葉塵,蘇問看著她。
“不苦。”
真正痛苦的人,是奧利安娜。至少他還能看到奧利安娜,而奧利安娜卻再也看不到葉塵了。
奧利安娜摸了摸葉塵的臉,她說:“葉教授,我會為你報仇的。”
說完,奧利安娜轉過身來,臉上神色冷漠傲然。
“走吧,我們回城!”
奧利安娜走在前面,蘇問像個影子一樣,永遠跟隨在奧利安娜的身邊。
入夜。
克隆尼家族宅院內燈火通明。
愛德華所居住的小樓里,擺著一張大長桌,上面擺放著七副刀叉。
愛德華的擺在首位。
他的左手邊是賽西里奧的位置,右手邊是奧利安娜的位置。奧利安娜的右側是阿讓,阿讓的右側則是一個空位置。
位置上雖然沒坐人,但桌面上卻擺著刀叉。
在賽西里奧的旁邊,依次坐著身體虛弱的Rain,以及臉色寡白的宋瓷。宋瓷望著自己對面的那個空位置,眸光流轉。
愛德華看了眼墻上的鐘,他沒頭沒腦地說:“還有十分鐘。”
聞言,眾人神色各異,卻都沒有吭聲。
還有十分鐘。
什么還有十分鐘?
距離愛德華要求必須見到韓湛的時間,還差十分鐘。
愛德華很耐心地等著,沒有一點要生氣的表現。
宋瓷還是不希望韓湛現身,她的目光不敢亂瞟,就怕會讓愛德華察覺出韓湛的身份。
愛德華笑了笑,他說:“宋瓷啊,看樣子,我的小霍夫也不是很愛你嘛。”
宋瓷現在學乖了。
在愛德華的面前,宋瓷收起了一身尖銳的利刺,選擇當個沉默寡言又漂亮迷人的啞巴。
見宋瓷這次竟然不跟自己犟嘴了,愛德華又覺得沒意思。
愛德華又看向阿讓,陰惻惻地對他說:“阿讓,我記得,小時候你跟小霍夫關系最好。那時候,你們還約定將來要一起殺了我,追尋自由去,是不是?”
阿讓表情不變,他側身抬頭盯著愛德華,恭恭敬敬地說:“父親,我小時候不懂事,您別生氣。”
阿讓這棉花一樣軟綿綿的性格,更讓愛德華不喜。
愛德華又看向自己的寶貝女兒,“安娜,你說,小霍夫會來嗎?”
奧利安娜冷靜的分析道:“如果他真的愛宋瓷,就一定會來。”
“可他現在不在這里。”愛德華攤開手,笑著對宋瓷說:“是不是說,他對你的愛,也不過如此?”
宋瓷輕笑,“愛德華先生明鑒,這都被你給發現了。”
愛德華:“...”
好沒意思哦。
“里奧,你覺得霍夫會來嗎?”
賽西里奧說:“我不知道。但我覺得,我們這么坐著,特別像是達芬奇先生的一副經典名作。”
“哦?哪一副?”
賽西里奧說:“《最后的晚餐》”
愛德華有些驚訝。
“那里奧,誰是叛徒呢?”
賽西里奧沒做聲了。
愛德華玩味地勾起了嘴角,“有點意思。”
他看著面前這些人,看誰,都像是叛徒。
“還有兩分鐘。”
愛德華沖下屬勾了勾手指。
下屬將手槍遞到愛德華的手里。
愛德華自顧自地把玩著手槍,他說:“這本手槍,陪我走過半輩子,三十五年前,我就是憑著它,成功地殺了‘神之子’上一任首領。我把它稱作‘弒神’。”
他用它,殺死了上一任神之子的首領。
愛德華將槍仔細地擦了一遍,他對著槍口吹了吹,說:“但今天,我決定用它懲罰我們的家人。”
愛德華將槍口對準了宋瓷。
宋瓷盯著那個黑幽幽的槍口,竟然沒有露出害怕的表情。
走到今天,宋瓷已經將生死看淡。
宋瓷不把自己的命當命,但有人卻把她當做寶貝疙瘩。
愛德華的目光在餐廳內或坐或站的這些人身上掃過,他搖了搖手槍,興奮地說道:“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為什么小霍夫不來見我,不來救他心愛的女人。”
“我以為他是怕,怕死,怕見我。”
愛德華瞥了眼賽西里奧身后的卡爾,以及奧利安娜身后的蘇問,他玩味地舔了舔嘴唇,又道:“我今天終于想明白了。”
奧利安娜問:“父親,你想明白了什么?”
愛德華嘴角裂開,笑容越來越來。
他說:“我覺得,小霍夫不是不敢來見我,只是不敢用真容來見我!我覺得,小霍夫就在這里,就在這間餐廳里。”
愛德華扣下了扳機。
他決定殺了宋瓷!
聽到扳機聲響,賽西里奧身后的卡爾突然有了動作。
卡爾從賽西里奧身后走出來,在愛德華的注視下,邁著穩健的步伐繞過桌尾,走到阿讓身旁的空位置上坐下。
落座后,卡爾將右手放在桌面上,當著眾人的面,摘掉那兩根由蘇珊娜制作的假手指,露出兩截丑陋的疤痕。
接著,他慢慢地撕開了脖子上的假皮膚,撕掉了臉上的假面具。他又垂下頭去,動作優雅地摘掉雙眼中的隱形美瞳。
隨著男人的抬頭,眾人看到了一雙灰藍色的細長的眸,和一張五官深邃,線條冷硬的俊臉。
不是韓湛,又是誰呢?
韓湛偏頭朝愛德華微微點頭,“許久不見,父親。”
愛德華拍了拍手掌。
“哇喔!哇喔!”
“我的小霍夫,瞧瞧,你真的是長大了,都學會騙父親了。”
韓湛淡然一笑。
“父親謬贊。”
韓湛把手伸到自己的背后,他取出被他別在腰后的手槍。
將槍放在桌面上,韓湛摸了摸自己的愛槍,他說:“和父親一樣,我也給自己的槍,取了一個貼切的愛稱。”
“哦?”
愛德華禮貌地詢問韓湛:“能告訴父親,你的槍,叫什么名字嗎?”
韓湛點了點頭。“當然可以。”
他左手拿起那把槍,瞬間將槍口對準愛德華。
被槍口指著身體,愛德華依然處驚不變,反而目光包容地凝視著韓湛。
韓湛告訴愛德華:“我把它,叫做弒父。”
大廳里,瞬間安靜到落針可聞,氣氛劍拔弩張!
------題外話------
其實,賽西里奧是心里最痛苦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