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結解開,宋瓷心里著實輕松了不少,面對江如風時,笑容也變得真切了許多。
江如風與宋瓷雖是舅侄女的關系,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在今天之前,他們完全是陌生人。他們有心想要跟對方分享自己的生活,加深對彼此的了解。可心里有千言萬語想要傾訴,一時間竟都不知道該從何處說起。
最后還是江如風先有了動作。
他咬了一口馬卡龍,贊道:“這味道不錯,你母親那時候,就尤為喜愛抹茶馬卡龍,每次能吃兩塊。”兩人之間唯一的紐帶便是江時雨了,江時風選擇從妹妹身上找話題。
關于母親偏愛抹茶口味甜點這件事,宋瓷也是記得的。
她告訴江如風:“我父親是一名中醫,但他對烘焙也有研究。那時候冬天下雪的時候,父親就會呆在家里給我們制作糕點美食。我與姐姐嘴巴不挑,什么口味的甜品都吃。所以那時候,父親只要做甜品,一般都只做抹茶口味的甜品。”
江如風聽到這事,勾起了欣慰的笑容。“看樣子,你父母親的感情很深厚。”
“是的,他們互相尊重,互相關愛彼此,偶爾也會有爭吵,但吵過之后很快就會靜下來,給彼此道歉。我記得有一次他二人因為一件事情爭吵的有些兇,睡前我父親被母親擋在了房門外。父親想給母親道歉,又不好意思,直到我跟姐姐假裝睡下,才聽到父親站在客廳里給母親唱歌,唱了半個多小時,我母親才消了氣。”
江如風靜靜地聽著宋瓷述說有關妹妹與妹夫相處的細節,他看不到那樣的畫面,但只是想想,也覺得欣慰、滿足。
縱然妹妹紅顏薄命,但幸在遇見了宋停云,即便生命短暫,也燦爛幸福過。
宋瓷如數珍寶般同江如風說了許多她父母之間有趣的事,任何一件小事經過宋瓷語言的渲染,都讓江時風聽得著迷。
不知不覺,一壺紅茶都被他們喝完了。宋瓷喝多了水,有了尿意,便站起身說:“我去一趟洗手間。”
“好。”
宋瓷去了一趟洗手間,小解完畢,正洗著手呢,包里的手機便響了。
不用猜,一定是韓湛。
宋瓷一接通電話,便聽到韓湛在電話里問道:“瓷寶,什么時候回來,我去接你。”宋瓷這一趟去了兩個多小時了,也該回來了,韓湛忍不住要來電催催。
宋瓷在洗手,就用臉頰跟肩膀夾著手機說話。
聞言她說:“今天回來會有些遲。”
“為何?科萊曼那邊出了事?”韓湛以為科萊曼今天又想不開了,自尋短見了。
“不是,是我舅舅江如風過來了。”
韓湛聽到這話,丟下一句:“我來找你。”然后就迅速掛了電話。
江如風來了!
宋瓷父母早已身亡,江時風便是宋瓷真正的娘家長輩!不管宋瓷與江如風關系如何生疏,但人家輩分擺在那里,無論如何,韓湛都該去親自拜訪一下。
宋瓷將手機塞回包里,再回到樓頂天臺時,卻看到江時風在偷偷擦淚。
宋瓷停下腳步,她不敢發出聲音來,怕驚動了江如風。她躲在樓梯與天臺相連的門垛后面,默默地站了六七分鐘,直到看見江時風用隨身攜帶的手巾將眼淚全都擦干凈,她這才走了出去。
聽見了宋瓷的腳步聲,江如風忙把手巾收了起來。
“讓你久等了。”宋瓷拉開椅子坐下,見江如風眼圈一片緋紅,她體貼的并未戳破江如風的悲傷。
“想吃點面包嗎?我去拿。”江如風一開口說話,那哭過之后有些喑啞的嗓音,頓時將他完美的偽裝給撕破了。
江如風認命地低下頭去,嘆道:“我今日實在是開心,喜極而泣,讓你見笑了。”
宋瓷又哪里會笑話江如風呢,她道:“得見親人,喜極而泣,是人之常情。”
江如風感到不好意思。
他雙手貼于腹部,仰頭望著頭頂的藍天白云。
半晌后,宋瓷才聽到江如風說:“孩子,我一直以為你母親早在三十多年前便去世了。若知道她還活著,我就是找遍全球,也會去找她的。”
他望著宋瓷,眼里淚光閃爍。他的表情很痛苦,他自責愧疚不已,認罪一般哽咽說道:“孩子,我沒有丟下你母親不管。”
宋瓷被這話感動到了。
她盯著男人含淚的雙眼,心里也一陣發酸。“我明白,我想,當年母親一直不敢回家與舅舅相認,也是為了保護舅舅。”江時雨裝死從愛德華身邊逃走后,愛德華仍然讓人時刻監視著江如風跟科萊曼。只要江時雨一出現,就會被愛德華發現。
為了保護哥哥和科萊曼,江時雨不敢再回去和親人相認。
江時風又何嘗會不懂妹妹對自己的保護呢?他點了點頭,說:“是的,你母親一直都是善良的好女孩,但善良,卻害了她一輩子。”
正因為善良,她當年才會搭救陌生人愛德華。
她的善良,將她害得好苦。
江時風后知后覺意識到什么,那雙略顯蒼老的臉上,迅速露出激動之色。他抬頭盯著宋瓷,聲音緊張地問道:“你剛才,叫我什么?”
見江時風終于注意到了自己剛才對他的稱呼,宋瓷淺笑著,又輕聲喊了聲:“舅舅。”
江時風再次紅了眼睛。
凝視著江時風悲喜交加的模樣,宋瓷說道:“你是我母親的至親哥哥,難道,我不應該叫你一聲舅舅嗎?”
江如風忙點頭,“該!當然該!我只是...”江如風用手按住眉心中間的鼻梁骨,聲音又變得哽咽起來,“孩子,我從沒敢奢想過,這輩子我還能當舅舅。”
江如風再度喜極而泣。
人越老,心就越軟,也越容易被感動。
宋瓷盯著老淚縱橫的老人,她一時間也有些難受,跟著紅了眼眶。
宋瓷今日化了淡妝,她怕眼淚弄臟了妝,趕緊拿出手巾,仔細地將眼淚擦干凈,這才對江如風說道:“舅舅快別哭了,我這妝哭花了,等會兒還怎么回家啊?”
江如風破涕為笑。
他盯著宋瓷的臉頰,宛如看到了當年的妹妹,他笑道:“你長得比你媽媽還好看些,就算哭花了妝,也好看。”
宋瓷莞爾。
“對了,以后我能去中國看看你們嗎,我還沒有見過你姐姐,還沒有去看過你父母。”
“當然可以。”
得到宋瓷的肯定,江如風頓時安心。“那就好。”
正說著,宋瓷的手機又響了。
她打開包,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人名字,隨后對江如風說:“舅舅,我先接個電話。”
“好。”
宋瓷接通電話,便聽到韓湛說:“我在科萊曼家門外。”
宋瓷起身走到圍欄旁,低頭往下看,便瞧見韓湛站在人來人往的石板路上,他今日穿著一件鴉青色襯衫,捏著手機站在道路中間,比路過的旅客都耀眼。
宋瓷多看了幾眼,才說:“韓哥,抬頭。”
韓湛詫異抬頭,便瞧見宋瓷站在樓頂對他招手。他說:“我這就來。”
韓湛掛了電話,按響門鈴,進了科萊曼的家。
宋瓷收起手機,回頭便看到江如風正一臉含笑地注視著她。江如風笑問道:“你丈夫?”
“嗯。”
江如風昨天從科萊曼口中得知宋瓷的存在后,便馬不停蹄地飛來法國與宋瓷相認。他都沒來得及調查宋瓷的資料,只曉得宋瓷有個雙胞胎姐姐。
今日見到了宋瓷,看到她的大肚子,江時風才知道宋瓷已經結婚了。
對外甥女的丈夫,江如風心里也是好奇的,想要見上一見。他低頭整理著自己的著裝,不消片刻,便聽到宋瓷說:“他來了。”
江如風忙站起來,好奇轉身。
一回頭,江時風便看到身后站著一名個子極高挑的男人。他身高約莫一米九,寬肩窄腰,黑褲包裹著一雙有力的長腿。男人眼窩深邃,雙眸灰藍,眸色較深,呈放射狀散開的雙瞳特別漂亮。
這男子生得俊朗,器宇軒昂,就外貌而言,與他漂亮優秀的外甥女倒是極登對。
“舅舅,這就是我先生,叫韓湛。”
聽到宋瓷的介紹,韓湛快步走到江如風面前,微微頷首,態度很是恭敬地說道:“舅舅好,我是韓湛。”
江如風道:“抬起頭來,我好好看看。”
韓湛乖乖抬頭。
一米七五的江如風,要仰頭才能直視韓湛的雙眼。江如風默默地仰頭,過了片刻,才說:“坐著吧,仰頭看人也累。”
“舅舅說笑了。”
韓湛拉開椅子,等宋瓷先坐下,這才在宋瓷右邊的椅子上坐下來。
江如風近距離仔細地打量起韓湛來。
韓湛的著裝簡單而低調,極簡款鴉青色的襯衫看著平平無奇,卻是暗藏玄機。那面料是頂級醋酸面料,垂感佳,柔軟貼膚。而襯衫上的每一顆暗金色紐扣上都有字母h的標記,顯然是獨家定制。
這就叫低調的奢華。
江如風目光平和地看著韓湛,略顯好奇地問道:“韓先生今年多大了?做什么的?”
韓湛:“今年三十五了,曾經是一名軍人,后來退伍從商,如今也算是小有成就。”
江如風明白‘小有成就’只是一種自謙的說法,但凡說自己‘小有成就’的人,往往都是各界大佬。
“三十五了?”他像是才反應過來一樣,針對韓湛的年齡多問了一嘴:“韓先生比宋瓷要大十歲?”
韓湛笑容逐漸僵硬。
宋瓷看到韓湛那難受極了的表情,忙忍著笑告訴江如風:“舅舅,你可別再問了,再問我們韓先生就該難過了。”
江如風也覺得自己大驚小怪了。他望著韓湛,安慰他:“別在意年齡這事。你們只是相差十歲,當年你母親與科萊曼談戀愛的時候,相差可不止十歲。”
宋瓷忙點頭,“就是。”
見江如風跳過了年齡這個話題,韓湛著實松了口氣。
“你們結婚多久了?”江時風又問。
韓湛答道:“三年。”
江如風吃了一驚,他偏頭看著宋瓷,說:“你22歲便結婚了?”
宋瓷紅了臉,小聲說道:“我結婚早。”
江如風目光在他兩人身上來來回回看了幾眼,才笑道:“感情深厚,早結婚晚結婚也沒差別。”
“舅舅說的對。”韓湛開始說騷話了,他說:“我第一次看見宋瓷,就對她一見鐘情,迫不及待想要把她娶回家。真正喜歡一個人,就無時無刻都在琢磨該怎樣才能跟她結婚。”
江時風從小在國外長大,對韓湛這動不動就表白的做法也見怪不怪。
他贊同地點頭,說:“你說的也對。”
見宋瓷跟韓湛感情是真的恩愛和睦,江如風也放了心。這時,助理走上樓來,站在韓湛他們身后,說道:“三位客人,晚餐已經備好。”
“走吧,吃飯去。”
科萊曼家的餐桌是長方形的,上面鋪著一張白色餐布,桌子中間擺著一個藍色花瓶,里面插著自己家種的鮮花。
江時風告訴宋瓷:“這張餐桌可有些歷史了,它幾乎跟科萊曼一樣大。科萊曼很念舊,這餐桌早就該換了,但他一直舍不得,就連這餐布,都是他母親生前選購的。”
科萊曼接受不了生活中出現大改變,他什么都愛用舊的。鍋碗瓢盆、餐桌餐椅、甚至是家里的老座機,都舍不得換。
其實這樣也沒什么不好。
科萊曼吃飯的時候非常安靜,絕對不會主動開口說話。因為看不見東西了,他的食物都是助理提前給他準備好的。
宋瓷注意到科萊曼幾乎不吃肉類,盤子里都是些蔬菜。
江時風也注意到了。
哪怕已經十五年沒見過了,科萊曼仍然很了解老友的生活習慣。江時風切了一塊臘腸,偷偷地放在了科萊曼的盤子里。
這一幕正好被宋瓷看到了,宋瓷覺得科萊曼嘗出臘腸的味道后,十有八九會將它吐出來。但出乎意料的事,科萊曼發覺嘴里的食物是臘腸后,他只是有些無奈地朝江如風的方向擰起了眉頭。
江如風知道科萊曼抵觸臘腸的味道,他趕緊對科萊曼:“你需要吃一點肉類,你挑食的話,你母親會不開心的。”
科萊曼聽見了這話,他反復地呢喃道:“媽媽說挑食是不對的,媽媽說挑食是不對的。”這樣念叨了兩遍,科萊曼才逼迫自己吞下那口臘腸。
宋瓷見江時風輕松地便說服了科萊曼吃下了臘腸,頓時感到佩服。果然是多年好友,江時風總能找到最佳應付科萊曼的方式。
吃完飯,科萊曼就把自己關在了琴房里練琴,閉門不見任何人。
宋瓷與韓湛也該回去了,江時風親自送他們。
站在科萊曼家門前,宋瓷問江時風:“舅舅什么時候回去?”
江如風笑道:“我已經退休了,最近無事,打算在這邊再住一段時間。”和宋瓷一樣,江時風也放心不下老友科萊曼,他打算就這么陪科萊曼生活著。
宋瓷好奇問道:“那舅媽不會有意見嗎?”
誰知江如風竟說:“我離婚了。”
“啊?”
江如風對自己失敗的婚姻已經釋然,因此提起婚姻的時候情緒很平靜。
他告訴宋瓷:“你舅媽是一位大提琴家,也是我的初戀,婚后,我們也曾過了一段很幸福的夫妻生活。后來因為我自身的原因,我們感情漸行漸遠,最后以離婚收場。”
“那...我可有表兄妹?”
江如風仍是搖頭,“沒有,我們是丁克家庭。”
聞言,宋瓷就不再追問了。“那好,舅舅,兩個月后我將要參加伊麗莎白女王小提琴比賽,希望舅舅到時候能去給我加油。”
“提前祝你斬獲冠軍!”
“謝謝舅舅。我們明天就要回羅馬了,舅舅,期待我們的下次見面。”
“好。”
江時風與宋瓷抱了抱,目送他們順著狹窄的石板小路走遠,這才回到科萊曼的家里。
他站在科萊曼琴房門口,聽到從屋內傳出來的琴音聲,下意識停下了腳步。科萊曼如今雙目失聰,彈出來的曲子斷斷續續的,竟如同稚子初學琴一般。
一想到舉世聞名的鋼琴大師如今竟然只能躲在琴房里,彈奏出如同小兒學琴一般的水準,心臟宛如被一只無形大手緊緊拽住,痛苦萬分。
他低頭看著自己行動僵硬的十指,眼里浮出濃濃的悲痛。
宋瓷與韓湛返回羅馬后,帶著兩個孩子與宴清修一起去瑞士游玩了一趟。
一直玩到賽西里奧跟蘇歡顏婚禮前一天,才匆匆趕回羅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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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江夫婦跟阿讓夫婦都是今天到,他們的航班要比宋瓷他們晚四十分鐘。宋瓷一家人到機場后,找到一家咖啡廳坐著,等著跟宋翡他們匯合。
韓淼有些暈機,直接在韓湛懷里睡了過去,韓湛自己也跟著睡著了。
韓珺與宴清修坐在一起,正在轉魔方。宋瓷看韓珺轉了會兒魔方,一抬頭便瞧見了宋翡他們。
“他們來了!”
宋瓷講話的聲音吵醒了韓湛。
韓湛摟緊懷里的韓淼,一抬頭便看到了宋翡他們一行人。他盯著那群人,發覺少了個人,就問宋瓷:“程硯墨這次沒來?”
宋瓷白了韓湛一眼,她打了個比方:“如果我們離婚,你會去參加我跟新歡的婚禮嗎?”
這個比喻頓時讓韓湛黑了臉,“烏鴉嘴。”
宋瓷趕緊打了打自己的嘴巴,才說:“他人沒來,但是禮物送到了。”
宋翡他們很快就到了咖啡廳,宋翡站在門外沖宋瓷招手,“走了宋瓷。”
“來了!”
兄弟姐妹攜帶家眷齊聚一堂,賽西里奧的莊園里,從沒有這樣熱鬧過。他瞧著這些弟弟妹妹,心情也跟著變得愉快起來。
客廳的角落里,韓湛正在跟阿讓清算當年他將宋瓷丟到海里跟船拖行的舊賬。
阿讓自知理虧,心里明白只是簡單的道歉根本無法平息韓湛的怒火,也無法補償他當年對宋瓷造成的傷害。
“霍夫,你跟我來。”阿讓拉著韓湛的手走出客廳,去到泳池旁。
阿讓松開韓湛的手,他直接脫了衣服,一頭跳進了莊園的泳池里。阿讓從水里鉆了出來,一甩金發,露出那張可愛的臉蛋。
他甚至漂浮在池水中,對韓湛說:“當年我把宋瓷丟進海里拖了半個小時。我也自愿在池水下面泡半個小時,就當是給她賠罪。”
韓湛冷哼,“你想得美!”
韓讓跳水的動靜引起了屋內其他人的注意,大家一起追了出來。
見阿讓泡在水里,而韓湛卻站在池邊,大家都感到莫名其妙。“做什么?”賽西里奧皺眉看著這兩個弟弟。
韓湛言簡意賅地解釋了實情,他說:“當年阿讓將宋瓷從美國偷運到意大利的時候,明知道宋瓷懼怕深海,他還故意將宋瓷丟進海里,讓她隨船拖行了半個小時,差點就沒了一條命。”
聞言,賽西里奧頗為不悅地瞪了韓讓一眼,怒罵道:“你哥混球!”
南煙煙聽說了這件事,感到匪夷所思,看阿讓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阿讓被南煙煙的目光傷到了,他不敢看南煙煙,直接對賽西里奧說:“我知道當年我很混蛋,做的事也很糊涂。所以我現在愿意賠罪,我自愿在水里泡半個小時。”
韓湛卻說:“那不夠。”他問賽西里奧:“家里有繩子嗎?”
賽西里奧猜到韓湛要做什么,他二話不說,回屋就去找了一根繩子過來。
韓湛用繩子捆住阿讓的手腕,他將繩子另一頭系在一顆樹上,讓阿讓保持著身體漂浮在水里,腦袋卻露在水面上的姿勢。
韓湛讓傭人將抽水機搬了出來,他舉著那抽水機的軟管,告訴韓讓:
“阿讓,將你嫂子丟在海里拖行,這不是小惡作劇,你差點害死了她。她一直瞞著我這件事,我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我肯定得給你嫂子一個交代。阿讓,這舊賬今天不清算干凈,咱們兄弟心里也有個疙瘩。”
韓湛的表情時很嚴肅的,他不是在開玩笑,而是動真格了。宋瓷為了他們兄弟關系和睦,默默的忍受了太多委屈,韓湛自然得給宋瓷一個說法。
阿讓心中其實也對當年他對宋瓷做的那些混賬事感到愧疚,只是礙著臉面,他一直沒有跟宋瓷正式道過歉。
如今韓湛追究起這件事來,阿讓反倒松了口氣。他說:“行,來吧。”
宋瓷覺得韓湛這法子太過分了些,她下意識要朝韓湛走過去,想要阻止韓湛。
但南煙煙卻伸手攔住了她。“嫂子,算了吧,阿讓犯了錯,就讓他賠罪。二哥說得對,這事若不翻篇,咱們也沒辦法心平氣和的繼續做一家人。”
阿讓將一個有深海恐懼癥的女人丟進海里拖行,那根本就是在要宋瓷的命。假裝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這對宋瓷不公平。而韓湛又極其維護宋瓷,長久下去,他對阿讓肯定會有芥蒂。
所以今天,阿讓必須受罰。
宋瓷聽了南煙煙的話,自然也明白南煙煙的苦心。她想說自己早就放下了那段恩怨,可是看著阿讓那張臉,宋瓷發現自己還是沒法忘記阿讓曾對自己做過的那些事。
她心里是怪罪阿讓的。
于是宋瓷又坐回了原地。
韓湛打開抽水機,將軟管對準阿讓,一股高壓水噴了出去,迎面噴了阿讓一臉,這讓他呼吸都感到困難。可這種感覺,遠不如宋瓷當年被泡在海里,跟著船只被拖行時痛苦。
半個鐘頭后,酷刑結束。
韓湛關了抽水機,賽西里奧第一時間跳進泳池將丟了半條命的阿讓帶到池岸上。阿讓躺在地上狂咳嗽,咳得撕心裂肺。
過了好一會兒,阿讓才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韓湛走到阿讓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過了數秒鐘,才朝阿讓伸出右手,“起來。”
阿讓一把握住韓讓的手,被他拉著坐了起來。兄弟相視一笑,頗有種一笑泯恩仇的感覺。
翌日,賽西里奧與蘇歡顏的婚禮在odescalchicastle城堡中如期舉行。
蘇歡顏婚禮上的伴娘是她的設計師搭檔蘇維亞,她們共同創辦了內衣品牌,也是在設計學院時就認識的好朋友。
賽西里奧的伴郎則是艾斯伯爵,艾斯伯爵昨天有事耽擱沒能趕到小鎮,在婚禮這天清晨,才乘坐直升機準時抵達小鎮。
艾斯伯爵不是獨自一人來的,他這次還將自己的女朋友杜雪妍也帶上了。
宋瓷陪蘇歡顏化好妝,才覺得肚子餓了。“我去吃點東西。”
聽宋瓷說要去吃東西,蘇歡顏拉住她的手,對她說:“也給我帶點兒吃的,我餓了。”
“好。”
這座城堡是夏洛克設計風格,城堡內的大廳上完美的保存著安東尼亞佐·羅馬諾的壁畫,宋瓷一邊欣賞著壁畫,一邊朝著餐廳走過去。
忽然,有一道天籟般動聽的女音喚著她的名字,“宋瓷?”
宋瓷聞聲抬頭,瞧見大廳入口之下,站著一個身穿白色斜開叉魚尾裙的女人,那是杜雪妍。杜雪妍長發披肩,明眸皓齒,手里捏著一只乳白色兩片宴會包,盛氣凌人。
宋瓷上一次見到杜雪妍,是在美國療養院的時候,那時候她沉睡數月剛清醒,身子虛弱的厲害。
這大半年的時間里,杜雪妍的演藝事業逐漸步入正軌,她接演了一部美劇,是女一號,那部美劇收視率大爆,如今杜雪妍已成了美國家喻戶曉的新生演員。
從歌手到演員,杜雪妍的蛻變非常成功。
有事業跟愛情加持,杜雪妍自然是盛氣凌人。
宋瓷在打量杜雪妍的時候,杜雪妍也在打量著她。宋瓷今日穿著一條黑色抹胸長裙,寬松的裙擺也遮擋不住她隆起的腹部。她今日將頭發盤了起來,只用一根黑色木簪固定。
簡單的造型,也沒給宋瓷的美貌拖后腿,她眉眼彎彎,冷白皮像是在發光,站在大廳之間,宛如中世紀的角色公主。
宋瓷走到杜雪妍面前,平時著她:“好久不見,杜雪妍。”
“好久不見。”杜雪妍看著她的肚子,笑道:“二胎就懷上了?大概幾月生?”
“還有三個多月。”
“那快了。”杜雪妍盯著宋瓷頭上的黑木簪子,好奇問道:“你頭上這簪子哪里買的,挺別致的。”
宋瓷神秘一笑,告訴她:“這個買不到哦,這是獨一無二的。”
杜雪妍微愣,隨后明白了宋瓷的意思,“哦?是韓總送你的?”
宋瓷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是啊。”
杜雪妍便也舉起她的左手,朝宋瓷搖了搖手。宋瓷視力好得很,清楚地看見杜雪妍的中指上戴著一枚紫鉆戒指。
宋瓷臉上的驚訝之色藏不住,“你有婚約了?”
杜雪妍笑著點了點頭,故弄玄虛地說道:“你猜,我的準新郎是誰?”
宋瓷彎眉輕挑,道:“這還用猜嗎?肯定是艾斯伯爵。”
杜雪妍大方地點頭承認了。“嗯,他跟我求婚了,在昨天。”
“怪不得他昨天有事來不成,原來是在跟你求婚。”宋瓷盯著杜雪妍突然便溫柔下來的眉眼,真心的囑咐她:“恭喜你收貨真愛,杜雪妍。”
杜雪妍突然拍了拍宋瓷的胳膊,她說:“也要謝謝你。”
宋瓷:“謝我做什么?”
杜雪妍說:“我都知道了,我能成功拿下電視劇的女主角,要多虧了你的引薦。”
讓杜雪妍大爆的那部美劇的制片人,是都均斐的好友。年初,宋瓷通過都均斐牽線搭橋,才將杜雪妍推薦給了那位制片人。
當然,最終能拿下女主演的角色,也是杜雪妍自己有本事。但宋瓷通過都均斐的面將杜雪妍介紹給那名制片人,這本就引起了制片人的注意。
杜雪妍也是在拍完戲之后,參加劇組慶功宴時,才聽醉酒的制片人說出了實情。
宋瓷朝杜雪妍眨了眨眼睛,她故作調皮地說道:“這不是想讓你專心搞事業嘛,你事業越紅火,就越無心談情說愛的事。那我不就少了個情敵嘛。”
杜雪妍看宋瓷的目光變得復雜起來,她嘆道:“你就口是心非吧。總之,這事我得謝你。”
艾斯伯爵從外面走了進來,“sherry。”艾斯伯爵走過來摟住杜雪妍的腰,問她:“你們在聊什么?”
宋瓷沖艾斯伯爵微微頷首,“艾斯伯爵,許久不見,恭喜你,成功抱得美人歸。”
“謝謝韓夫人。”艾斯伯爵聽到這聲恭喜,嘴角便忍不住想要往上翹,壓都壓不住。
“瓷寶!”
韓湛也過來了。
他見到杜雪妍與艾斯伯爵,表情不見變化。“艾斯伯爵,我們又見面了。”
雷諾·艾斯不冷不熱地瞥了眼韓湛,忽然咳嗽了一聲,然后低著頭去牽杜雪妍的左手。
他愛憐地拍著杜雪妍的手背,說:“你的手有些冷啊,是不是穿少了,走,我們回去添件衣服。”雷諾·艾斯如此關愛杜雪妍,還不停地拍著杜雪妍的手背,韓湛想要看不見那枚求婚戒指都難。
他覺得好笑,索性就笑了出來。“喲,雪妍,訂婚了?”
這聲雪妍落進雷諾·艾斯的耳朵里,那是格外的刺耳。
雷諾·艾斯視線冷漠地注視著韓湛,他說:“韓先生,雪妍已經與我訂婚,從今以后,望你見著了她,能稱呼一聲伯爵夫人。直呼名字,未免有失禮數。”
好酸的醋味!
宋瓷韓湛跟杜雪妍都在心里悶笑。
韓湛嚴肅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改口道:“未來的伯爵夫人,恭喜你,收貨真愛。”這聲恭喜,韓湛說的是真心實意。
杜雪妍眼神復雜地看了韓湛一眼,她想到自己當年為了追求事業拋下韓湛的做法,心里怪難受的。
“好了,我和我夫人要去用餐了,艾斯伯爵,失陪了。”韓湛拉著宋瓷就去吃早餐了。
吃完早餐,回去路上,宋瓷跟韓湛在路上又遇見了杜雪妍。杜雪妍還穿著那條裙子,不過身上多了一件寶藍色的西裝外套。
杜雪妍明顯是特意在半路上等他們,宋瓷對韓湛說:“給你五分鐘,你們聊吧。”
韓湛下意識握緊宋瓷的手,說:“我跟她有什么好聊的。”
宋瓷則說:“都說好聚好散,既然她來找你了,那你還是去聽一聽比較好。”
宋瓷說完就從小路走了,她走到一張椅子上坐下,對韓湛比了比手表,那意思是提醒韓湛盡快跟杜雪妍談完話。
韓湛無奈一笑,這才走向杜雪妍。
杜雪妍早就將宋瓷與韓湛的一舉一動看在眼里,見韓湛走過來,杜雪妍笑道:“宋瓷真的是個不斷給人驚喜的女孩。”
韓湛不假思索地說:“她的出現,是我人生中的驚喜。”
這話聽得杜雪妍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就釋然地笑了。
杜雪妍攏緊身上的西裝外套,跟韓湛說:“我來找你,也沒別的話要說。就一句話要跟你說。”
韓湛露出認真傾聽的表情。
杜雪妍鼓足了勇氣,才說道:“韓湛,對不起。”
韓湛猜到了她會說這句話。
事實上,在此之前,杜雪妍也跟他道過謙了。韓湛嘆了一口氣,他說:“老實說,其實當年你與我之間的那些事,我都不怎么記得了。杜雪妍,你的所作所為的確對不起我,但你,起碼對得起你自己。”
杜雪妍聽到最后那句話,眼圈微微變紅。
韓湛突然問道:“你知道,若宋瓷膽敢將我甩了,我會怎么做嗎?”
杜雪妍擰眉搖頭,問道:“你會怎么做?”
韓湛微微一笑,他道:“她跑了,我會去找,上窮碧落下黃泉,活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他瞥了眼杜雪妍,說:“懂了嗎?若我認定某個人非她不可,我是絕對不會放棄她的。”
言外之意,你當年一腳踹了我,我沒哭沒鬧沒挽留,不是因為我理智大度,只是因為我沒那么愛你。
說實話,韓湛這話有些傷到了杜雪妍,但杜雪妍很快也就釋然了。“我懂了,她很好,你們會幸福的。”杜雪妍轉身就走了,腳步匆忙,像是落荒而逃。
韓湛回到宋瓷身旁,邀功般說:“四分鐘就處理好了,我辦事效率如何?”
宋瓷笑吟吟地站了起來,她仰頭,伸出手摸了摸韓湛的俊臉,用最溫柔的語氣放出最狠的話:“那從今晚開始,接下來四個晚上,你都不許進我房間。”
說完,宋瓷便拎著裙子優雅翩翩地離開了。
韓湛:“...”
“是你讓我去的!”韓湛很委屈,跟在宋瓷的身后控訴她:“你讓我去的,你現在怎么又生氣了?”
宋瓷冷笑,“我喜怒無常,翻臉如翻書,之前樂意現在不樂意,你能把我怎的?”
韓湛有些想家暴。
賽西里奧與蘇歡顏的婚禮在上午十點鐘舉辦,婚禮結束后,兩口子帶著兄弟姐妹在城堡里拍婚紗照。晚上還舉辦了一場感謝晚宴。
第二天,一伙人便啟程回望東城了。
回到御龍山莊園已是深夜,宋瓷將孩子們送回房間,便打著哈欠回了自己的主臥室。韓湛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見宋瓷沒有趕走自己,還以為宋瓷已經忘了之前的話。
他心里竊喜不已,一只腳正要踏進臥室,就見到宋瓷轉過身來,冷酷無情地對他說:“你今晚睡外面的小客廳吧,打地鋪也行,直接睡地毯上也行。”
說完,宋瓷就把門給關上了。
韓湛站在門外不甘心地問道:“真不要我啊?”
“不要,退貨。”
宋瓷嘴上說這要跟韓湛分床睡,卻沒有真的將房門鎖上,她爬上床便睡著了。韓湛在外面坐了會兒,琢磨著宋瓷應該睡了,這才將房門推開,偷摸摸地爬到了床上,抱著宋瓷安心睡去。
昨天坐飛機有些累了,韓湛第二天早上難得睡了個懶覺。他將頭埋在宋瓷發絲間,睡的正香,床頭柜上的手機突然響了。
韓湛立馬清醒,他拿起手機,見是黎離打來的,趕緊接了。“黎離,這么早?”這會兒才七點半,還不到上班的時間。
黎離在電話里面急躁地吼道:“韓先生,我媽昨晚在家摔倒了,一宿沒人發現,今早保姆去她家的時候,她已經暈了過去。”
“我現在在醫院,醫生說我母親腦后有淤血,需要做開顱手術。他們說解放醫院的腦科醫生最厲害,你認識解放醫院的醫生,能幫我聯系一個權威腦科醫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