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風燈都點了起來,將周圍照得通亮。
顧明珠站在屋脊上看下面的衙差走來走去,這個角度能將下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趙家店鋪里發現鑰匙,自然要來問問趙家人,趙家管事看到鑰匙之后,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雖然之后立即否認這并非趙家的東西,卻已經暴露了端倪。
顧明珠低頭看著魏大人,初九搬來了椅子,魏大人施施然地坐在了上面,很是享受,顧明珠看得腳底有些發癢,不由地動了動快靴。
初九端來一杯茶給魏元諶,魏元諶揭開蓋鐘,幾片落葉卷著塵灰從頭頂落下來,一些飄飄搖搖地進了茶碗中,若非他一向眼神很好,大約就會連這碗茶喝進去。
魏元諶抬起頭,看到聶忱帶著女子在房頂行走,那女子笨手笨腳,屋頂的腌臜物被她腳上的快靴踩落了不少。
魏元諶將茶碗遞給初九,她的模樣不似故意的,但只要想到她將韓鈺耍得四處尋找“珍珠大盜”,就知道她這些看似狼狽滑稽的小動作,完全真真切切地出于她的本心。
跟她那只兔子一樣,黑得通亮,渾身上下沒有一根雜毛。
趙家管事盯著魏大人和衙差,手心里滿是冷汗,他不停地向門口看去,希望趙恭人能早些前來。
“再往旁邊一點,”聶忱喊住下面的衙差,“那是什么地方?”
衙差看著面前的影壁墻,他們幾次從這里經過都沒有發現,影壁墻的旁邊有一條能容一人走過的縫隙。
“那里什么都沒有,”趙家管事忙道,“這是影壁墻,旁邊的縫隙是留著院子里排水的。”
魏元諶看了一眼初九,初九立即快步走了過去。
聶忱也將顧明珠從屋檐上帶下來。
其實大戶人家的宅院里總會有修些隱蔽的所在,如果影壁墻后依舊沒有找到這鑰匙的用武之地,恐怕就是他們找錯了地方。
初九用手摸過去,在影壁墻后面找到了一道暗門,暗門上嵌著把銅鎖。
趙家管事見狀還想要上前阻攔,肩膀卻被衙差按住,趙家管事腳下一軟跌倒在地上。
魏元諶站起身走了過去,趙家管事抖如篩糠。
初九用將鑰匙插進去,銅鎖頓時被打開。
“大人,是這里。”初九的聲音傳來。
親衛立即提了燈上前。
顧明珠想要與聶忱一起前去看清楚,不料卻被魏元諶阻止:“不用進去那么多人。”說完大步向前將他們拋在了身后。
不讓進就不去,顧明珠大約也能猜到里面能找到些什么,趙家管事如此著急,里面定是見不得光的東西。
很快魏元諶走出來,手中拿著幾本賬目。
顧明珠看著那賬目,不知上面記了些什么,不過看魏大人步幅輕快的樣子,該是有不小的收獲,現在該是審人的時候了吧,想到這里她向后退了兩步。
施展威風,嚴刑逼供這都是魏大人的拿手好戲。
“這屋子里的鑰匙平日里都是誰拿著?”魏元諶問向趙家管事。
趙家管事搖頭:“我不知道……這……這……”想要辯解卻說不下去,之前他說沒見過鑰匙,如今府衙找到了那扇暗門,又從里面搜出了東西,他再否認府衙的大人們也不會相信。
“將人拿下,一個個地審,”魏元諶道,“再將太原府內所有趙家的鋪子、宅院全都查封。”
衙差應了一聲,院子里立即傳來趙家下人們驚慌所措的叫喊。
“先將這管事打二十棍。”魏元諶淡然地吩咐。
衙差立即將管事壓住。
殺威棒結結實實地落在皮肉上,管事的慘叫聲在整個趙家宅院中回蕩。
顧明珠看過去,院子里觀刑的下人,膽小的已經哭出聲來,這些端茶送水的下人即便審問也不會知曉什么,關鍵是那些管事和賬房先生,這些人能幫主家辦事,自然了解一些秘密。
只要撬開一個人的嘴,剩下的人為了自保也會說實話。
人群中有個人不時地向門口張望,顯然是在等趙恭人前來解圍,每次管事一叫,他都忍不住用袖子擦汗,仿佛接下來要被用刑的人就是他。
看來此人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和地位,心智也已經被魏大人擊垮。
顧明珠吩咐柳蘇:“將他拉出來。”
柳蘇點點頭,立即上前抓人,手才落在那人肩膀上,那人就疾呼:“官爺饒命……我不知道……我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柳蘇將那人丟在了趙家管事身邊,趙家管事被打得皮開肉綻,滾熱的鮮血透過褲子,那人看了更是驚慌。
“別打我,我……”那人大喊大叫,神情有些癲狂,幾十棍子打下去不死也會殘廢。
可是沒有人會聽他的話。
那人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狠狠地踩住,緊接著長袍撩開,一棍子落了上去。
“啊……”他仿佛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還有那么多下人,打死兩個不妨事。”
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那些衙差更用力地揮動著棍子。
“是二老爺,鑰匙是二老爺親自戴著的,”那人忍不住喊起來,“我看到二老爺去開那扇門,其余的就都不知曉了,韓、孫兩個管事他們更清楚……”
魏元諶看向文吏:“將他的話一字不差地記下來。”
文吏應聲。
魏元諶乜了一眼顧明珠,留她在這里,還算是有些用處。
“大人,”聶忱上前道,“趙恭人從崔家來了,要不要將城外客棧發生的事一并問了。”
她是又有算計了吧?既然要幫忙,他也不會拒絕,魏元諶點頭。
聶忱快步走出了趙家院子。
聶忱剛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然后是趙恭人的聲音:“怎么了?為何要來趙家院子?你們要做什么?”
趙家管事一下子來了精神,大聲喊叫起來:“恭人,恭人,您可算來了。”
趙恭人和崔禎、崔渭進了院子。
見到四處都是衙差,管事和下人還被壓在地上受刑,趙恭人立即道:“我們家這是犯了什么罪?你們這樣上門可有官府開出的文書?”
顧明珠看了一眼魏元諶,有這個人在哪里還需要文書,趙恭人想要用府衙那一套對付魏大人,只怕行不通。
這人在外面會大大方方承認自己外戚的身份,并且利用的淋漓盡致。
“恭人,”管事強忍著疼痛急著道,“府衙……不止要查這個院子,還要將太原府趙家所有的家產都查封。”
趙恭人一驚立即看向魏元諶:“魏大人這是何意?”說著她轉頭去看崔禎、崔渭。
崔渭就要上前,卻被崔禎伸手攔住。
“魏大人這樣做必然有他的理由,”崔禎說著目光落在魏元諶的手上,“魏大人可是查到了什么?”
魏元諶沒有回答崔禎的話,而是看向趙恭人:“趙恭人前來太原府所為何事?”
趙恭人嘴唇微微發抖:“我來探望林太夫人。”
“本官在顧家見到趙恭人時,趙恭人就欺騙本官,說剛剛才到太原府,其實已在太原府外不遠盤恒了兩日,既然來看林太夫人,為何不早些去崔家?”
魏元諶淡漠的聲音讓趙恭人胸口一陣慌跳,她是來給趙家解圍的,不想會再次被問話。
“我身子不舒坦,”趙恭人道,“所以……”
“城中才有好郎中,”魏元諶道,“我讓人去那客棧問過,并沒有見郎中前去給趙恭人診病。”
魏大人去過那客棧了?趙恭人緊緊地攥住了帕子,有沒有發現什么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