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珠臉頰微熱:“沒事,去看看魏大人,魏大人可能喝醉了。”
三爺喝醉了?三爺平日里不喝酒,但是犒賞家將的時候,喝倒一片面不改色,話本子里,哪位爺不是一開口就三五探酒,武將就更別說了,喝遍軍營還能提刀上陣,砍下敵將首級之后回來酒還沒涼呢,所以他家三爺絕不能醉。
初九立即道:“大小姐放心,我家三爺不會醉。”
看著初九這斬釘截鐵的模樣,顧明珠再向魏大人看去,所以……魏大人方才那般是假裝的?
初九還要說話,卻聽到冰冷的聲音道:“人追到了?”
初九這才轉身向魏元諶稟告:“那人跟著巡城將士看過四周之后,就去到一處院子里,那院子的主人姓魯,從萊州府來,院子里有敖倉,是開米糧鋪子的,不過魯家那院子里家人不少,我們去的時候看著他們正提著棍子護衛在院子中。”
一個開米糧鋪子的人,聽到順天府衙抓人,為何如此緊張,而且與巡城將士那么相熟?萊州府屬于山東,本朝曾在山東墾荒。顧明珠道:“有不少鄉紳因收買了土地建莊子種植農物,不過米糧這樣的東西,不至于如此護衛。”
他們想要找淡巴菰,這些據說泉州、漳州才有,京里極少,但就連顧老太太都用過這樣的東西,可見這淡巴菰正在京中悄悄興起,淡巴菰是由呂宋傳入大周的,是舶來品。
白恭人用淡巴菰,袁家又與五城兵馬司有來往,勾結城門守衛有什么用?自然是要對京城來去自如。
袁家勾結的是西城兵馬司,開始他們在西城尋覓并沒有收獲,借著這次抓捕坊間流竄的賊人,終于在北城發現了蹊蹺。
魯家人找到兵馬司,是怕被順天府衙盯上吧,否則衙差抓捕歹人是好事,他們何必驚慌?
初九接著道:“張桐帶著人探查魯家的院子,若能發現蛛絲馬跡就會回來稟告。”
魏元諶道:“不要打草驚蛇。”抓住一個私下里買賣舶來品的商賈沒什么用處,若是因此驚動了袁家和五城兵馬司那就得不償失了。
魏元諶說完向顧明珠走來。
經過了短暫的休息,魏大人好似恢復了原樣,除了領口的衣衫還沒整理好,其余地方看不出蹊蹺。
魏元諶道:“這幾日要去太清觀?”
顧明珠點點頭:“跟著族祖母一起去。”
魏元諶頷首:“要小心些。”
顧明珠應聲:“知道了。”
說完這話,顧明珠發現魏大人沒有再作聲,她抬起頭來,正好迎上魏大人的目光,魏大人雙眸重新恢復了幽深。
原來一個人喝醉了不一定眼睛混沌,還有可能十分清亮,不過恐怕魏大人酒勁兒未消,還要休息一會兒才能完全復原。
柳蘇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
“大人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顧明珠行了禮,轉身向前走去。
初九看著就要走遠了的顧大小姐:“三爺,用不用我去送送顧大小姐?”反正小院子里有人,三爺自己回去也使得。
魏元諶并不答話,徑直向前走去,走出了兩條街才在隱蔽的角落里牽出了馬。
初九翻身上了馬,發現三爺才踩上了馬鐙,三爺今日是有些奇怪,不但動作慢吞吞的,而且不太愛說話,看都不肯看他一眼似的。
兩個人一路回到魏家小院子,婆子提著釘打開了門,向魏元諶臉上看了一眼立即道:“三爺,您這是飲酒了?可是醉了?我立即去煮醒酒湯。”
三爺醉了?初九一臉懷疑。
眼看著魏三爺走進屋子,關上了門,初九才意識到,三爺可能真的醉了,而他好像路上還冷眼旁觀來著。
初九立即驚出了一頭冷汗,立即沖進廚房接過婆子手中的燒火棍,賣力燒起火來:“多煮幾碗醒酒湯。”希望現在彌補還來得及。
魏元諶躺在床上,看著手中的銀針,刺得可真深,下手也挺重,直到現在他小腹上還一陣陣疼痛。
這樣對付一個男子……他也就罷了,希望不要用在別人身上。
魏元諶想著垂下眼睛,沒想這樣逼迫她,不曾想顧家的那些酒會如此離開,大約也是因為心中高興所以酒也格外醉人。
仔細想一想他仿佛提起了“如珺”,不知她可否聽了清楚,心中又會如何思量,腦海中浮現出兩個人靠在一起的情景,魏元諶臉頰上不禁又是一熱,五六年過去了,再面對她時,他好似沒有任何長進,又回到了少年時的模樣。
魏元諶徹底放松下來,說出了那些話,胸口的那塊大石也被挪開,不過卻又增添了擔憂和忐忑,這樣想著慢慢閉上了眼睛,陷入了睡夢之中。
顧明珠換好衣服坐在床邊。
“小姐,”寶瞳擔憂地道,“您的發髻為何散亂了?”她明明將發髻束得結結實實,怎么也不會亂掉才對。
顧明珠道:“我躲在樹后時,不想一只黃大仙跳在肩膀上,慌亂之中碰掉了頭上的小冠。”
顧明珠說著爬上了床。
寶瞳上前侍奉著蓋好錦被:“聽說黃大仙都喜歡貴重之物,下次奴婢不用鑲玉的小冠。”
顧明珠點點頭。
寶瞳這才拿走燈離開。
屋子里暗下來,顧明珠抬起頭看向窗子,皎潔的月光仍在頭頂。
“阿珺。”
她的心依舊慌張,想要知曉緣由卻又不想問出口,忽然想起在周如珺墳前那盤紅豆糕,來到京中時在魏家小院子里遇到西街的大娘。
她一直以為都是巧合,也許并非如此。
難道魏大人什么都知曉,不但知曉她是周如珺,而且魏大人對周如珺的喜好了如指掌。
“曾有一人在牢中照顧我,對我有救命之恩,可惜她也蒙冤故去,每次舊疾復發,我都會想到她。”
“若還有別的心結,要如何去解?”
崔禎曾說過:“我奉命在京郊點兵,恰好遇到魏三爺,魏三爺下場與崔渭在校場切磋,當時魏三爺剛殺了崔渭身邊的護衛,我怕崔渭心懷怨氣,下手沒有輕重,格外注意場上的情形,沒想到魏三爺出手狠辣,崔渭竟然不是對手,我便下場阻攔接了魏三爺一記殺招,也因此讓魏三爺掛了彩。”
魏元諶殺了崔渭身邊的護衛,對崔禎和崔渭動殺機,會是因為周如珺?
若只是因為恩情,何以會那樣喚她?
顧明珠望著那月光,輾轉反側,怎么也睡不著了。
袁知行一直在書房里等消息。
順天府衙差前往北城就有人來向他報信,城門附近一向都是五城兵馬司負責,為何順天府突然插手。
順天府到底有沒有查到什么。
“老爺,”管事進門稟告,“順天府抓了幾個賊人就離開了北城,并沒有去別的地方。”
袁知行松口氣:“明日去米鋪,告訴舅……魯家人,讓他們離開京城,恭人去太清觀休養,等真人回到京中,必然會照顧好恭人,讓他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