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你醒了啊?”
“唔……小和尚啊!奇怪,怎么沒夢到你呢?”
“夢到我?”
“沒事,我睡了多久?”
“姐姐不是睡著了,是直接昏倒了,外面的大師都來叫了,一、二、三……九、十次了!”
談墨騰地一下坐起來,“十次?”
嗓子都劈了!
半月一次,十次,她這是昏迷了半年?
呆呆的坐起來,杏眼里全是迷糊。
不過想起夢里的場景,她又失笑。
是啊,著急什么呢?不過是錯失了一次比試而已,只要她活的夠久,足夠強大,想要幾次沒有。
現在還是先安心研究這座浮屠塔吧。
“姐姐你還好么?”
“我沒事,來!這浮屠塔我還就不信我們出不去了。”
“姐姐,你長高了啊!”
“嗯?什么?”
談墨站起來把憫心往旁邊的柱子跟前推了兩把,然后做了個記號,自己又往跟前站站,又比了個記號!
好像還真會長高了幾分!
十幾歲的年紀,再加上早早筑基,談墨的身高算是合虛女弟子身高里中等偏矮的,現在卻已經到了站在任何人身邊都不怯的那種高度。
難道心境還能和身高有關?
抬頭再看,談墨眉頭皺起來,“為什么我還是只到你下巴的位置?咦,好像還不到下巴了!”
憫心不好意思的地撓撓自己帥氣锃亮的腦袋,“那個啊……我好想也長高了!”
談墨,“……”
我高一尺,他高一尺半,玩個球!
手指戳著憫心的臉,讓他離自己遠一點,談墨轉身回到浮雕跟前。
盯了半晌,她又往下走。
“姐姐,下面的我們都已經解開了,你還下去做什么?”
“我總覺得這座塔不可能幾層之間毫無聯絡,應該是哪里被疏漏了!”
這是她沉下心來看浮雕時能感覺到到的違和,之前或許是因為她心里壓了太多事,然后聽到比試的消息有太過著急,所以這種感覺被壓制。
現在她把所有的事情放下,心境平和到波瀾不驚,萬里無云,看浮雕時這種感覺違和感就變的極其明顯。
小和尚拎著空食盒跟在后面,一言不發。
談墨回頭看了一眼,咧嘴笑了下。
她睡著了,憫心不能跟禾一聯系,所以吃的自然就再也沒送進來過,可憐的憫心這么長時間就只能餓肚子。
離了姐姐的小和尚,像根草。
重新靠近浮屠塔一樓的第一幅浮雕,一位少女被綁在高臺木架上,周圍圍著木柴,旁邊穿著不同衣裳的人在四周跪滿,女子背后,是兩面架起來的打鼓,又彪形大漢扎著頭巾做預備動作。
兩面鼓中間,是一個拿著鵝毛令羽似的東西,雙臂伸展,仰頭望天,像是在祈禱什么。
而人群外,則是一排躺著筆直橫躺的人。
求雨?
不對,不遠處的有河水,里面又水流。
談墨伸手按在浮雕中的女子身上,想確認一下自己還疏漏了哪里,緊接著就感覺到一股吸力。
小和尚在她身后大叫,扔了食盒直接鉆回了天神珠。
“族長,快殺了她,不然還會繼續有天罰的!是她帶來了死亡!”
“快點火,燒死這個妖女!”
“村長!不能再等了,你聽,天神發怒了!”
轟隆——
電閃雷鳴下,不遠處的大河波濤翻涌,擊打在岸邊時的聲音根式振聾發聵,讓人心生戰栗。
談墨看著自己被綁縛的手腳還有面前的火堆人群,有什么東西堵在嗓子眼差點沒將她憋死。
她在外面看浮雕,手按在了女子身上,所以她就進來了?
這是什么運氣?
但是她忘了浮屠塔之于佛門之人的意義,除了她,也沒哪個熊玩意兒會上手觸碰。
談墨有十分強烈的感覺,如果她在這里死了,那么,她將永遠變成浮雕里的這個女子,永遠被禁錮在這里。
不了不了!不約,她得回去。
“你們……為什么……”想開口說話,結果嗓子里像是被人灌了什么東西,黏黏糊糊,跟本說不清楚字。
咳嗽幾聲,將嗓子里不知是什么的穢物從嘴角流出去,談墨再度開口,“你們為什么要殺我?”
搞明白狀況才能解決!
“妖女醒了!!!她詐尸了!村長,大祭司,她果然是妖女!”
談墨真像一鞋底子愁死下面哇哇叫的女人,瞎嚷嚷什么?
其他人都目帶驚恐地抬頭看她!
村長也踉蹌了一下,恐懼地看向穿著一身不知道什么羽毛拼湊的祭祀服飾,連帶著頭上的那幾根毛都開始搖曳。
“天神……不愿讓她死,天神不接受這個祭品……”
下面的女人又是一聲尖利的咆哮,“怎么可能,是她,是她帶來的死亡,是她害的河水泛濫,讓村子顆粒無收!是她!村長,她是我女兒,我清楚!我清楚!”
談墨也睜大了眼睛。
這婦人,竟然是這少女的親娘?真是……不如讓狗懷孕!
虎毒尚且不食子,這個妒婦竟然盼著自己的閨女死?
祭祀似乎有些搖擺不定,很快,下一道閃電就劈了下來,正劈在石臺中央。
下面的人嗚哇亂叫,談墨卻松了一口氣。
因為幫她手腕的繩子直接被劈開了。
她試了一下,靈力是能用的,稍稍用力,腳下的草繩也被震斷,但是她也因為身上原本的傷口疼的晃了下身體。
這他娘的,到底是折磨這女子多久?
怎么渾身上下都是傷口?
有的深可見骨,有的又是不知被什么東西勾的皮開肉綻!
所以原浮雕里的女子應該是死了吧?這么重的傷!
談墨單膝跪在地上好久,雷電漸歇,河水慢退,只留下石臺下方一群人鴉雀無聲!
“你們放開我姐姐!我姐姐不是妖女!”
一個用樹葉子當衣服的小孩,劃拉著細胳膊細腿兒不知從哪個角落跑了出來,手腳并用爬上石臺。
身上還有熏人的惡臭,類似于豬圈馬圈周圍才會出現的味道。
“我姐姐不是妖女!你們不能殺她!天神都不讓殺,你們要違背天神的旨意?”
下面的人渾身打顫,眼神飄忽,沒有一個人回答他。
小崽子張開細弱的雙臂攔在談墨身前,一雙小拳頭緊緊握起,從談墨的角度看過去,竟然還有幾分大義凜然的味道。
“狗蛋!你做什么!下來!不中用的東西,那不是你姐,那是妖女!”
小崽子朝著他們厚,“她不是妖女!她是我姐!你們這群壞人!”
“胡說什么!趕緊滾下來!奸生子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你一個野種有什么資格上祭臺,下來!不然等會兒祭祀一塊把你祭天!”
下面的話罵的越來越不堪,談墨齜牙,忽然就笑了幾聲。
忍著身上的酸痛,談墨直起身,用一雙指節早已經變形的手捂住男孩的耳朵,身體一半的力量靠在他身上。
小孩似乎感覺到了他的虛弱,眼睛眨了眨,雙腳微微分開,站的更穩。
真是聰明的孩子,談墨忍不住心想。
“你們啊,真是愚昧至極!既然天神降下指令,解我束縛,賜我自由,你們竟還打算弄死我,可是想違背天神的旨意?”
轉頭似笑非笑地盯著所謂的祭祀,“大祭司,你當知道違背天神旨意的下場吧?不知道是會將你燒成枯骨,還是讓這里整個埋葬?”
大祭司身體晃的比她還厲害,要不是旁邊的村長扶了下,非摔地上不可!
談墨身體疼的厲害,無意和他們多做糾纏,見下面的咒罵終于停止了,他攬住小孩的肩膀,低頭問,“你想跟我走嗎?”
小孩一手搭住她的手腕,一手從她后腰上穿過,給她力量,低著頭看著地面,聲音倒是堅定,“姐姐去哪我去哪!”
談墨欣慰,“好,那我們走!”
雖然她說的信誓旦旦,但是談墨根本不認識路。
于是她裝成更加虛弱的樣子靠在小孩身上,由著他帶自己穿過一座石洞,繞過一片陷阱陣,朝著村子旁邊的荒山走去。
從夜幕四合走到晨光微熹,小孩像是終于支撐不住了,踉蹌著跪趴在一條長滿綠色青苔的石頭上,臉直接砸進一條小溪里。
盡管如此,他仍舊不忘反手接著談墨,似乎是怕她在無意識的時候直接磕死在這。
談墨眼中的笑意更深,這小孩是真的心疼自己的姐姐啊!
然后又酸酸的嘀咕,小和尚就沒這么心疼她過!
但是她這身子雖然很瘦,卻也還是有點分量的,要真是這么砸下去,只怕小孩得骨折,談墨便借著靈力托了一下,然后讓自己倒在了旁邊的小溪里。
反正他們身上也臟,正好洗洗。
“姐姐,姐姐!你有沒有事?我……我背你!”
談墨呵呵笑了兩聲,都什么時候了,這小孩是真的護她護得命都可以不要了啊!
忽然,她臉上的笑就僵住了。
小孩的臉被溪水沖刷過,露出了原本的面貌。
一道從右邊眉頭貫穿鼻梁和左側唇角的長疤橫在臉上,可能因為當時沒有好好照料,或是沾染上了什么東西,這條疤的顏色不是白色或者淡紅,而是呈一種猙獰的紫褐,將一個小小的孩子襯得兇神惡煞。
然后這并不是談墨逮住的原因。
她是想起了浮屠塔一層的浮雕。
在一層的浮雕里,曾出現過這樣一個人,身穿大氅,臉帶半邊羅剎面具,一生征戰。
但他并非是人人的敬仰的大將軍,確實人人忌憚的鐵血殺神。
有他參與的戰爭,皆是遍地尸骨,不分兵民!
攻城略地,殺人屠城,縱兵打搶,縱火燒民。
浮雕關于他的最后一幕,是萬人尸坑,是他取下面具,露出臉上那道從右眉頭橫貫大半張臉的傷疤,然后自戕于數萬大軍之前,尸身落于尸坑中,不得尋覓。
后,皇帝在尸坑處建殺神冢,布四方大陣,既是祭奠,也是鎮壓!
那個惡名大于軍功戰績的將軍,便是眼前這瘦的跟火柴棍似的小孩?
談墨覺得自己可能想象力有點匱乏,她沉默了一會兒,問,“如果……如果我死了,你怎么辦?”
小孩確認她還活著,緊繃的身體一下子松懈下來,任由自己重新伏在溪水之上,上手按在水中,眼睛不看談墨,只盯著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低聲道,“我會活著,活著,殺光他們!”
談墨的心一顫,不屬于她的心疼在身體里蔓延,比之那些傷口帶來的疼痛,更加折磨人。
“啊……那還好,我沒死!”
不管浮雕上記錄的歷史是什么時候,是否真實發生,談墨都不想讓這小孩變成那個模樣。
或許是因為他當時擋在了她身前?
談墨不知道她進來這浮雕的目的是什么,但至少現在,她的目標是讓這孩子好好的活著,就算再不能成為大將軍,她也要他光明正大地,開心地活著。
“這正好有水,咱們去找點干柴在這歇歇吧?你會抓魚么?咱們烤魚吃!我可會……”
唔……她也不知道這少女會不會烤魚啊?說多了會不會露餡?
“好,姐姐,你在這休息,我去給撿柴火!”
談墨點頭,“嗯,小心點,對了,既然咱們都出來了,不再屬于村子,重新娶個名字可好?”
小孩裂開一顆缺了門牙的嘴,道。“好,聽姐姐的!”
談墨裝模作樣地靠了半晌,道,“那我叫談墨,你叫談溪?”
“談溪?”小孩顯然不懂,只是跟著念了一聲。
談墨一指他們趴伏的小溪,“就是這個,溪水的溪!”
小孩笑了下,“我叫談溪!”
談墨看著朝遠處邊走邊撿柴火的小孩又喊了一聲,“談溪!”
慢了幾息,小孩回頭,“姐姐!”
談墨樂了,教他,“別現在撿,走遠了,回頭再開始撿,不然你得背著這些柴火多走一趟,不累么?”
談溪有些羞赧地嘿嘿兩聲,把懷里的幾根柴火扔到地上,撒丫子往前跑,“好,姐姐等我回來!”
談墨笑了兩聲,挪動身體,將自己沉在淺淺的溪水里,任由從山上流下來的水在她山上沖刷,嗯,她也太臟了……
還有這一身傷,可真是要命!
乾坤袋還能用,但是她現在手指全部斷裂,想取東西都難,只能閉上眼睛,先用靈力將身上的上治愈。
只是剛閉上的眼睛,她又豁然睜開。
這里……底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