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沒亮雁云就回來了,他是整整一天沒休息,馬不停蹄的跑才把沈錦喬要的東西拿回來。
沈錦喬讓他去休息,讓人在外面給他煮一頓熱菜等他醒來吃,對有能力的下屬她從不吝嗇,但也不會過分,這樣恰到好處的好雁云他們受著也安心。
正好人也醒了,點了燈起來看雁云帶回來的一堆東西。
這些東西都是很雜亂,有書信、有衙門的卷宗,東拼西湊的一堆,甚至有些是雁云自己寫的,應當是去找人打聽,隨手記下來的,看起來更是沒有章法,不過也難不倒沈錦喬,全部看完再整理一遍,自己想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太子一案,聞家被牽連至深,聞家的姑娘嫁了太子,怎么都逃不掉這個旋渦,而先帝一念之仁將他們貶走,雖是先帝開恩,可對聞家來說,這就是噩夢的開始。
人往上走的時候不一定有人推,但往下跌的時候一定是萬人踩。
聞家可是丞相,太子妻族,高門世家,朝堂一品大員,結果一朝被打下來,區區七品縣令,還沒有多少錢財,就得一肚子文采,這些看菜下筷子的人不欺負他們欺負誰?
誰都知道聞家不可能再復起,那自然是往死里欺負,畢竟把曾經的一品丞相踩在腳底的感覺,吹牛都能吹好幾年了。
衙門的官員小吏為難,周圍的商賈、豪族使絆子,聞家在這里毫無根基,寸步難行。
有道是閻王易見小鬼難纏,便是身為一朝丞相,面對這些地痞無奈,滿腹經綸卻無用武之地,想要強勢,卻沒有任何人能作為后盾,日子艱難可想而知。
然而便是被為難,聞丞相也不得不堅持,一大家子人,他沒有退路。
隨著時間的推移,聞丞相也算是殺出了一條路來,終于在這里站穩了腳,聞家也得到了一些百姓和讀書人的擁戴,也算是過了一段安寧的日子。
沈錦喬看看時間,也是那時聞丞相給外公寫過幾次信,信里說自己挺好的,雖然是小官,但遠離是非之地,倒也挺好的。
那時霍老爺子還感慨聞丞相比他看得開,畢竟老爺子可是一直都不甘心的。
有過幾次通信,聞丞相也直言不需要霍老爺子幫忙,他很好,不想連累老爺子,而老爺子那時被夏帝盯得緊,也不想連累聞丞相,兩人后來沒有通信了,想來聞家也就是那時遇到了后面這些事情吧。
聞丞相的嫡次子被人陷害欺辱縣尉夫人,被活生生的打得癱瘓,而他這個縣令卻不能給兒子伸冤。
從那以后,聞家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聞家人相繼出事,一個接一個的攤上官司,聞丞相明知自己家人是無辜的,怎么能把他們送入牢中?可聞丞相若是不送他們去坐牢,聞家好不容易凝聚的民心和威望就會潰散,說他徇私枉法、包庇親屬。
聞丞相就這樣被逼得杖責了被冤枉偷盜的兒媳,卻直接把人打死,而嫡孫也因為母親的死憤怒發瘋失手殺了人,最后聞丞相含淚斬首嫡孫,在行刑的那一瞬倒下,從此一病不起。
衙門成了那些人的一言堂,拿著聞丞相的印章和權力干盡了非法之事,結果那些不法之徒找上門來,他們卻把這些黑鍋全部丟給聞家。
一群人上門討債,逼聞家給錢,聞家給不出就把聞家的女人拉去抵債,可憐聞夫人,一把年紀被拉扯,本就一身病,這一鬧,直接活生生被氣得腦溢血死了。
聞家兩個媳婦和姑娘都被拉去了青樓,跳樓的跳樓,發瘋的發瘋,聞丞相用盡最后的力氣把聞家僅剩的兩個孩子送了出來,自己一把火點燃了聞家,跟那些人同歸于盡。
但是很顯然,最后燒死的只有他,壞人依舊還活著,還在打聽聞家這兩個孩子,勢要趕盡殺絕。
聞家一門被逼到如此境地,家破人亡,慘絕人寰,可那些壞人呢?依舊活得好好的,耀武揚威,仗勢欺人,目無王法。
沈錦喬看完之后就知道這事兒她得管,必須管。
不是因為聞家,而是普天之下的王法,區區一個縣城,竟然藏著如此多的陰謀詭異、殘忍手段,這簡直比朝堂里的廝殺還要惡毒。
聞家可是百年書香世家,竟被逼到清譽掃地、含恨而終,她不信這背后沒有陰謀,如此骯臟的手段,真當這天下沒有王法了?
沈錦喬又反復看了幾次卷宗,這里叫懷安,有一個擁有封地的皇親國戚,懷安郡王,是先帝貴人所生的公主,因為不受寵所以才被賜了這么偏遠的封地,那懷安郡王就是懷安公主之子。
這里幾次提到懷安郡王,雖然都只是帶過,但是這些只是片面的,有權有勢,他們想把自己摘出去多容易?
拉攏商賈、霸占衙門,惡意欺凌,這些事情,若沒有個后臺,怎么敢那么肆意囂張?
沈錦喬將東西放下,天色大亮,讓玉珠打水洗臉,用了早膳就該趕路了。
沈錦喬讓人準備好趕路,期間沒有問聞家兄妹一次。
吃了早膳,換上騎裝、戴上冪離去向師太告辭,順便留下些香油錢。
悟真師太這里確實是窮,知道沈錦喬是貴人,也就沒有拒絕她的香油錢:“施主可愿需要寫一份愿望,點一盞明燈?我們放在佛前日日誦經,為施主祈禱。”
沈錦喬淺淺一笑,輕紗薄霧,似雨霧中綻開的華麗花朵:“不了,我的愿望,有人愿意幫我實現,而我的明燈點在心里。”
悟真師太笑了:“阿彌陀佛,施主是通透之人,必定心想事成,一生順遂,逢兇化吉,福報綿長。”
沈錦喬雙手合十:“師太若是誦經有閑,那就為天下百姓祈福吧,他日盛世繁華、海晏河清,我必再次登門聽師太誦經。”
沈錦喬遞上一枚瓔珞,用普通的絲帶打的,中間是佛文,沈錦喬親手做的。
沈錦喬說完就準備走了,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而悟真師太也沒有挽留,就如她跟聞芝說的,一切隨緣,不可強求,所以她縱然擔心聞芝他們,卻也不會以此強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