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想,大概是她太敏感,想得太多了。生活里那些細枝末節,她總要揪住纏個不停。
實際上潘銳也就提了一下,他沒有糾結那份疑似發餿的午餐,第二天依舊提著飯盒出了門。
夏至舒了口氣,默默在心里說了一句,再熬一個月就好了……他們的生活會越來越好的。
兩個人賺得不多,可是夏至粗略地算了一下,刨除了房租水電車費伙食通訊費,他們下個月能剩下大概一千八,花四五百買個小冰箱不成問題。
如果按存下一千塊錢來算,他們還能余下三四百塊做獎勵金,可以在周末去看一下電影,逛一下街,犒賞努力生活的自己。
眼下到了七月底了,足足一個月,他們除了必要的吃穿用度和那只早就計劃好的電磁爐,沒有多花過一分錢。
夏至嚴格地控制著支出,可是錢還是流得不知不覺。這個月十五號是星期六,延遲到十七號才發的工資,周末她統了一下上個月剩下的錢,只有不到七百塊錢。
她完全想不起來到底錢都花在了哪里。她沒有記賬的習慣,也嫌老是記漏亂七八糟太麻煩。
這些剩下的錢有五百是握在潘銳手里的,買菜的是她,她手上僅剩一百多。拿到工資后,她更加不敢亂花了。繳完房租水電,剩下的錢要熬到八月中旬兩人一起發工資的時候。
因此,整個七月,他們周末唯一的娛樂就是壓馬路、到商場里瞎逛吹免費空調。
走著走著,夏至也會感慨,還是讀大學時好啊。
讀大學也窮,但是不用總掰著手指頭數收支是否平衡,不用叫那個切多了豬肉的小販把多出的兩塊錢豬肉切回去,不用在路上走得焦渴難耐也舍不得買一支礦泉水……
如今的生活,比讀大學時苦得多也累得多,這就是長大成人的代價了。
然而夏至還是充滿希望地出了門。她昂首闊步,拍著自己的臉,暗示自己,這是會有好運的一天,這是被稱為小周末的星期五呢,光想著第二天可以睡個懶覺就夠心滿意足了。
夏至沒想到更大的好運在公司里等著她。
她如常地走入工位編校稿件,九點多時梁家寅過來找她:“夏至,科技園那邊有家歐婭專賣店今天開業,你知道不?”
她奇怪地點了一下頭,這關她什么事呢?她又不是銷售部的。
梁家寅接著說:“這樣,你過去那邊拍點照片寫個稿子,看能不能加進下個月的刊物里,這是歐婭在楠洲的第一家體驗式專賣店,王總很重視的。”
她比了個“OK”的手勢,問明了專賣店的地址,收拾東西時興奮得很。不是因為這是她第一次“出差”,而是因為去的地點正好就是科技園。
現在才十點不到,要是她迅速點把活忙完,中午說不定可以約潘銳一起吃飯,他們還沒有在上班時約過飯呢。
她拿著手機前往公交站,準備給潘銳撥個電話,想想還是算了。不知道去到那邊活兒能不能順利,時間不一定控制得好,而且她也想在接近中午時再給他個意外驚喜。
夏至當然不知道,這個活其實王博逸是攤派給梁家寅的。
公司的廣告業務是外包給廣告公司的,其余相關宣傳事務,基本是程佑的人事部在實操。
上個月內刊搞起來后,王博逸讓梁家寅負責郵寄刊物,他口頭上說沒問題,一回到工位就絮叨個沒完,好像這個活能要了他的命一樣。夏至就當作沒聽到。
專賣店開業,王博逸想要點照片上刊物是真的,讓夏至寫稿也確有其事,不過也沒必要讓夏至專門跑一趟,所以他叫了梁家寅去拍照回來交給夏至,沒想到一轉頭梁家寅就把活卸給了夏至。
夏至去到專賣店找到店長說明來意,聊了幾句了解了下體驗式服務的特點,然后舉著相機拍了店的內景、店員給顧客講解的照片,最后拍了置著兩排花籃的店門口,就算是完成任務了。
前后不超過半個鐘頭。
夏至看了下手表,還沒到十二點,她馬上打了電話給潘銳:“猜猜我在哪里?”
“你不是在上班嗎?”
“我是啊,我出來干活了。”
“你到科技園了?”說到這份上,要是潘銳還猜不出來,她就要懷疑他的智商了。
“你下班了嗎?一起吃飯吧。”夏至已經走到了潘銳上班的創海科技大廈樓下,這里聚集了不少高新中小企業。剛好歐婭的專賣店就在創海前一個街口,夏至也沒想到這么近。
潘銳在電話里停頓了一下,說:“我帶飯了啊。”
夏至本來就不是一個錙銖必較的人,不是因為捉襟見肘,她也不愿意省那一分一毫,今天實在是難得,她于是說:“沒關系了,那個別吃了,我們出去吃。”
“不大好吧,這多浪費。”
潘銳什么時候也變得這么勤儉節約了?夏至欣慰地說:“沒事,咱虧得起那幾兩肉。就當提前慶祝周末了。”
潘銳還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才說:“那也可以吧。你在哪里?我等下下班了過來找你……”
夏至正想說“你猜”,不覺眼角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讓她把話生生噎了回去。
她轉身正對著他,確認那是潘銳無疑,他正坐在創海馬路斜對面的一家快餐店里,正好就在落地玻璃旁,所以她看他看得特別清楚。
她穩了穩聲線,說道:“你在哪里?”
“我還在公司里啊。馬上就下班了。”
他的聲音沒有任何猶豫,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了他,她真的會相信他,她緩緩吸了口氣說:“我在歐婭新開的專賣店,我現在過來你公司樓下。大概十分鐘到。”
“好,你在樓下等我。”
他掛掉電話后,快速地拾起勺子吃著面前的一份碟頭飯。不用十分鐘,可能五分鐘也不用他就能吃完。然而,夏至穿過馬路走到他面前花不了五分鐘。
潘銳一個勁地低著頭猛塞著飯,壓根沒有留意到夏至走進店里,來到了他面前。直到夏至在他對面的空座上坐下,他才鼓著兩腮抬起頭來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