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坐在蘇曉身邊,眼睛盯著電腦屏幕,看他拖動文本框、調整色塊,看著看著眼睛就直了。
“這樣嗎?”蘇曉問。
夏至愣了一秒才用手指在屏幕上劃了一下說:“把這段文字拖到這里看看。”
“夏至,我剛剛不是提醒你了嗎,這段文字是配下一幅圖的。”蘇曉轉向她,關切地問,“怎么了,不舒服?”
夏至揉了揉太陽穴說:“昨晚沒睡好。歇一下吧,我去沖杯咖啡。”
她的杯子放在蘇曉桌面上,不久前才喝過咖啡,杯底還結著褐色的殘渣。蘇曉先她一步拿起了杯子:“別動,我去幫你洗,別喝咖啡了,我有茶葉,等下給你泡杯熱茶。”
她沒有抗拒,淡淡笑著說了聲“謝謝”,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閉目養神。
昨晚對她來說太混亂了,先是韓峻熙那場搗亂,接著是潘銳帶來的噩耗。
現實、過去與未知的將來在她腦海里混成一團,她一整夜都在做著噩夢,夢里她在一座類似迷宮的屋子里不斷兜兜轉轉,屋子的每一堵墻都是可以推倒的,然而每一堵墻倒下后,她又會陷入新的迷霧之中。
她多久沒有睡過如此疲憊的一覺。
她合眼坐著,讓思緒稍作休息,辦公室門口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有誰走了進來,聽那對話的聲音,應該是杜靈子。
“……男朋友給你送花啦!”不知誰喊道。
杜靈子回說:“不是我的,是夏至的,我順手幫她拿進來。”
她的?夏至睜開眼,杜靈子已捧著一束紫黑兩色包裝紙包裹的紅玫瑰走到她跟前:“那!我完成任務啦,你的花!”
“誰送來的?”夏至疑惑地接過,花束里沒有附卡片。
“快遞員啊!”杜靈子吐吐舌頭,給她一個調皮的表情。
“沒說誰送的嗎?”
“你都不知道誰送的,我怎么可能知道?”杜靈子也很好奇,畢竟辦公室里除了她,其他人很少會收到花束,“不過你是真不知道嗎?好好想想。”
夏至把花推到辦公室桌角上,她就算知道也不想說:“這東西還不如一只燒雞實在。”
“夏至……”杜靈子擠著眼怪道,“這是花耶!你連花都不喜歡,還是女人嗎?”
“我不是。”夏至無所謂地搖了下頭,“你要喜歡就拿走。”
“我才不要你的,你借我拍張照片,我發給我男朋友。”杜靈子真的拍了照片就回座位發微信去了。
蘇曉不一會兒也捧著她的杯子裝了一杯熱茶走過來。他把杯子放她面前,看了看那束花說:“很漂亮。”
夏至側了下頭算是回應。確實是挺漂亮的,十朵紅玫瑰配著滿天星、銀葉菊、情人草和尤加利葉,不繁復而清雅。但她沒什么心思欣賞,反而有點煩悶。
如果是為了道歉,那應該附張卡片吧?如果是為了進一步……那她不希望韓峻熙有什么進一步行動。她還沒從他的唐突中恢復過來。
“誰送的?”蘇曉也這么問,夏至也依舊搖頭表示不知道。
“你知道。你身邊就沒多少個男人。”顯然蘇曉沒有杜靈子那么好打發。
夏至只能笑著聳了下肩,蘇曉微微笑說:“你喜歡他嗎?”
夏至雙唇往上略略一頂,搖了搖頭催促他:“工作去。”
那束花她就放在辦公室里了,沒準備帶回去,家里沒有花瓶,她也懶得換水養花,有那工夫,她寧愿看點書寫點文章。
今天忙完,她準時下班離開了辦公室,剛走到飛鴻廣場上,遠遠地看到了坐在露天咖啡茶座上的韓峻熙。
她本能地頓了頓腳步,想往別處走,但顯然這空曠的廣場沒什么藏身的地方,只能枯站著等他走向了她。
“你沒收到我花嗎?”她就怕他在大庭廣眾下又大喊她陳大嬌,還好他只是這么問。
她別開臉,看著一面包店的門面,新出爐的面包甜香隱隱約約地飄進她鼻子中,她說:“收到了,家里沒有花瓶。”
“那……我下次送花再給你送個花瓶?”他嘻嘻一笑,像變戲法似的不知從哪里又拿出了一支紅玫瑰,遞給了她:“那一束加上這一支,一共11朵,代表一心一意。陳大嬌,我現在夠認真了沒有?”
她把目光移回身前,落在那朵綻開得正熱烈的玫瑰上,最邊上的一片花瓣頂端已開始微微發黑。側后方傳來一個叫她的聲音,她回頭一看,是她的一個同事。
這個地兒太招眼了,同事們都在陸續下班,周邊小店很多店員也大多眼熟。她接下他的玫瑰,說:“走吧。”
“想去哪里?先吃飯,再看電影?”韓峻熙扭轉腳步的方向,與她并排走著,他把這看成是她同意約會一個信號,而她只是想盡快離開飛鴻廣場。
“去江邊走走吧。”她說。
他們坐地鐵去了楠水廣場,出了廣場就是沿江路,江邊堤岸上搭了裝飾用的彩燈。
天暗了,燈就亮了,微瀾的江水與在三原色中切換的燈光互相映照,仿佛光的變換是源于水的涌動,光活了起來,而水更具有了張力。
江風拂動她額前沒能梳起的碎發,她用手壓了壓,發覺只是徒勞,便任由它們繼續在額上撓出陣陣輕輕的微癢。
光打在兩人臉上舞動,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估計他也看不清她的,但這樣安安靜靜地走著,于他們卻是很難得。
他終于說了話:“陳大嬌,你不餓?看見你到了飯點還不吃飯,我不太習慣。”
她一直醞釀著該跟他說點什么,她揚了揚嘴角說:“還好。別真把我當吃貨,在我眼里,很多事情比吃重要。”
“那現在,有什么事情是比吃重要的?比如……我們倆確立一下關系?”他伸手拉她,她機警地在他碰到她那一刻抽掉了。
“韓峻熙,你真要追我?”
“陳大嬌,看話劇的那天晚上,我就已經說過了。你為什么非得懷疑我?”
是的,他當時確實這樣說過,但夏至說:“你一直老沒正經的,我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在開玩笑,什么時候說的是真話。”
韓峻熙難得的一臉嚴肅:“不管我是開玩笑還是認真說,我都表達過同樣的意思對吧?那你到底怎么看?同意還是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