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頭疼,夏至還是耐著性子聽蕭以晴的每一句話,并不時給她出點小主意。蕭以晴心也大,憋屈一說出來就像消散了,夏至這才放心回家。
與梁璐在微信上聊起這事,梁璐說:我知道你擔心什么,以晴和麗梅是完全不一樣的人,她叫你過去就是給自己一個出氣口而已,她不會委屈自己的。怕就怕她太有主見了,早晚與婆家鬧出問題。
夏至:可是,她之前不是一直都處得挺好嗎?我覺得她還挺會來事的。
蕭以晴這人,說她是八面玲瓏也不為過,嘴甜,知道怎么去討好別人。
梁璐:前提是她心甘情愿。她這人你還不知道嗎?不惹她時萬事好商量,但別人給她送刀子,她不可能還一塊豆腐。她之前忍受婆家諸多挑剔,是因為覺得程佑對她好,百依百順。現在她覺得他不是她想象中那樣子,哪里還肯為了他將就?
夏至看了這段話,也深以為然:你要不要和她聊聊?夏至覺得自己看問題還是沒有梁璐透徹。
梁璐:我有空找她聊幾句吧。但我不可能挑明了說的。你以為她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么?夏至,我們幾個人,就只有你和麗梅會為了愛情委曲求全的。
夏至覺得這句話里有預言的味道:你覺得她會怎么辦?
梁璐:我不知道,最理想的狀態,是她婆婆盡快離開,小兩口子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誰也不要插手。
夏至:這個得她自己走,誰趕都不合適。
梁璐:你也別琢磨太多了,多花點時間經營好自己的生活。你停更多久了?
夏至吐了下舌頭:像你說的,經營自己的生活啊,哪里有空寫。放著吧,慢慢再寫點,也就你在看了。你呢?最近怎樣?
夏至是想問她到了新的環境,有沒有新的境遇。不知不覺梁璐已經在美國呆了半年了,雖然未能相見,但她身上洋溢的自信感染了夏至。
她想知道梁璐在美國的工作和感情生活,尤其是后者,得到的又是一句“老樣子”。
要好好的。夏至回道。
你也是。簡單的祝愿結束了相隔半個地球的關懷。
有人在時間中痊愈傷痛,有人在時間中獲取幸福,有人在時間中凝聚矛盾,把時光碾碎成粉末飄灑空中,該去的會去,該來的會來。
2013年靜悄悄地過去了,2014年1月那個晚上,蕭以晴終于決定了不再忍耐。
夏至接到蕭以晴的那通電話時,她并沒有覺得多大的驚訝,就像她看到了一堆木柴堆壘成塔,底部被抽走了一塊而上端仍在不斷地添木柴似的,倒塌是遲早的事情。
只是她又覺得氣憤而遺憾,她對程佑還是抱有希望的。那年他從梁家寅的騷擾中把她解救出來,又給了她最初的職場指導,她心里默默地把他當作自己的兄長一樣崇敬著。
“你到哪兒了?我來接你。”第二天早上,在約定好的時間,夏至給蕭以晴打去了電話。
“不用了,我已經出門了,現在在的士上。”蕭以晴說。
“那我到小區門口等你。”
蕭以晴是趁著程佑去了上班,宋玉姣去了買菜的時候帶著貝貝離家的,夏至請了半天假來接應她。
蕭以晴抱著貝貝從的士里鉆出來,夏至連忙上去幫她拎車里那個小小的旅行包,母女倆就那么個小包,里面裝的絕大部分是貝貝的用品,蕭以晴就裝了幾件內衣褲。
夏至把蕭以晴帶回家里,客房已經清出來了,之前買了張一米二的單人床放著以備不時之需,韓峻熙還笑她寶寶還沒懷上就先惦記小孩房了,現在蕭以晴來了,剛好可以用上。
“你要趕著上班的就去吧,我和貝貝在這里就可以了。”蕭以晴把貝貝放到床上,往她手里塞了個搖鈴,她立馬抓住了亂搖一通。
夏至不急著走,她在床邊坐下,問道:“昨晚是怎么回事?吵得很厲害嗎?”
蕭以晴執著貝貝的小手,笑著逗了逗她,像是個沒事人似的,可一開口,夏至分明能聽到她的落寞:“也沒吵得很厲害,就是什么臟水都往我身上潑罷了。”
“你跟他說你來我家了嗎?”
“還沒。他下班就會知道了。我還能去哪里呢?”早在一個多月前,她就在和程佑爭執時沖口而出,說要帶著貝貝走,誰知這下成真了,她自己都覺得好笑。
“好吧。我想,他應該會來找你的。”夏至說道。
蕭以晴把話說得很簡潔,實際上她也沒什么可說的。問題從發現的第一天開始就一直存在,讓她心寒的,是程佑這次再也不站在她身邊了。
貝貝還有三天就兩月齡了,出生時皺巴巴的小臉越發長得圓乎乎的,眼睛繼承了程佑的細長型,不大但很靈活。看著她揚起的笑臉,程佑那壓抑著氣焰的話語又一次重復在蕭以晴耳中響起。
“……她是我媽,她不是來給我們還債的,她在家里過得不好,我不想讓她來了我這邊還依舊受氣。我知道你帶著貝貝也很不容易,但希望你多從我媽的角度體諒一下她,一些小問題就不要和她計較了……”
“……以晴,我們現在不是非要你生二胎不可,你不要凡事都把這個攪在一起。我承認我是想多要一個孩子,可是我也說了這個以后再商量,你為什么非要現在揪住這個不放呢?……”
“……不是,你看看我,看看我,我每天回來,要聽著你們倆輪流在我面前抱怨。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們倆在抱怨什么。你以為我完全不在乎你對不對?你覺得我在我媽面前是怎么說的?我聽著你們抱怨完對方,接著都在抱怨我,你們就不能一人讓一步嗎?就當全是我的錯好嗎?……”
不好。蕭以晴在心里說。分明他想說的就全是她的錯。他在責怪她,既然以前她可以接受,為什么現在接受不了。
短短的兩個月,她在他眼中變了一個人,變得不可理喻,他也在她眼中變了一個人,變得自私自利再也不關注她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