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影浮起淺淺的微笑:“還要多謝你幫忙。”
“受之有愧。”冀離搖頭道。
織影知他所說的是魔血的事,小金烏提到過,這事是歸塵和咸桑做的,他還給了咸桑一個“小小”的教訓,但冤有頭債有主,她何苦揪著冀離不放,徒增罅隙?
“這事原怪不得你。”不想再耽擱時間,她正了容色,直切正題,“時間不多,我要見魔尊。”
似錦之事極為隱秘,她披星戴月而來,當是拂曉之前便要趕回司云殿的,冀離也不再拖沓,向前帶路:“隨我來。”
兩人各自以縮地之術前行,不過幾息,即至修淵所在,似乎知道他們前來,殿門是開著的。
望著負手站立的那道蕭索孤寂的身影,織影覺得足下起落間略有些沉重,挪開目光,她緩步而前,與冀離同在其一丈前停住:“織影前來歸還公主魂魄。”
修淵轉過身來,眉心攏起一道痕跡,忽而冷哼一聲:“那小子搶了本尊女兒的魂魄,卻叫你來還?”
“是他是我并無二致。”織影沒有分毫畏懼。
這似曾相識的語氣使得修淵微微一怔,忽然想要認真打量面前的年輕女上神,她卻沒有給他機會。
只見她白玉似的手掌一翻,變出一個霞色云紋錦囊來,里面的氣息與修淵隱隱相應,赫然就是似錦,織影道:“魔尊想要迎回公主,織影想要晉升上神,兩兩相抵,至于事先未與魔尊明言,還請魔尊勿怪。”
“事后才賠禮,不覺得太晚了?”修淵取得錦囊到手,面色沉然。
織影還是那副寵辱不驚的面孔,如同一口結了冰的古井:“魔尊若想降罪,便不會放任織影事成。”
修淵眸中閃過一抹贊賞,:“好定力,難怪能說服瑯亙與眾神,入主司云殿。”
“魔尊過譽。”織影淡淡地,和之前那個嘴甜活潑的神女大相徑庭,“公主殿下既已送回,織影也該功成身退了。”
“公主殿下?”修淵著意將這四個字提了出來。
從她進來,口中未提似錦,只道公主。
織影回:“是,魔界的公主殿下。”
冀離暗自心驚,這話與他所認為的是一個意思么?更令他驚訝的是修淵的反應。
但見修淵眉心迷霧緩緩消散,竟然答允了:“好,你大可安心。”
“多謝魔尊。”織影抬起頭來,又道,“我還想見一個人。”
月華在歸墟的海面上鋪了淺淺一層白霜,晚風習習,漣漪四起,好似在歡迎久違的人歸來。
織影與冀離掠過越渺臺,上面的陣法痕跡都被抹去,就好像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醒來什么也沒有發生,她還是那個沒心沒肺的小神女,可以和她的臭烏鴉一直吵吵鬧鬧下去。
“再有五百里就到了。”冀離見她有些沉默,不由自主地出聲打破這磨人的寂靜。
織影輕輕頷首,還是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這樣的沉寂一直延續到了目的地——荊棘牢獄。
夜冷,這兒更冷。
陰暗又潮濕,一片模糊的黑,唯一可堪入目的,就是遍地藍紫色的花,一朵攀著一朵,蔓延到前方更深處,誘惑著經過的人入內一探。
然而真正踏足才會發現,這藍紫色的誘惑之下藏著多少未知的險惡。
織影摘下掛在洞口石壁上的一朵藍紫花,引得冀離一陣心悸,藍紫花里溢出一團紫霧撲在她鼻端,她好似對此無所覺,反而慢悠悠地開口:“荊棘牢獄……于他而言,身體的痛應當不算什么吧。”
冀離微怔。
不錯,自從歸塵被押入荊棘牢獄以來,不論是身周時時威脅的毒刺和迷幻花,還是每日雷打不動的兩次錐心之刑,他都像個沒有知覺的木頭人,一聲不吭,也沒有任何反應。
織影輕輕瞥他一眼,自顧走了進去,遇到守衛擋路,身后的冀離出示修淵的手令,即刻放行。
神識搜索,她很快找到歸塵所在的牢房,說是牢房,不若稱之為籠子更為貼切。
籠子里,歸塵雙目緊閉歪倒在一側,身上的衣服還算整潔,臉上身上只有毒刺扎進去的地方才有血污,顯然每日都有人替他清洗上藥,更換衣物,而這個人,不出意外就是眼前的冀離,魔界當中也唯有他一人對歸塵懷有幾分善意。
織影片刻也不耽誤,施法將他喚醒。
一息間,歸塵悠悠醒轉過來,眼底的星河黯淡無光,見到織影時當先愣了一瞬,旋即擠出一個嘲弄的笑,許是口干舌燥的緣故,一慣溫潤的聲音顯得有些尖銳的嘶啞:“顧姑娘大駕光臨,有何指教?”
織影眸光淡淡:“如你所愿。”
聽了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剛醒來的歸塵尚且處在懵怔之中,蹲在面前的女子已揚手設下屏障,將冀離阻擋在外,然后施法毀掉荊棘牢籠,對歸塵使了個禁咒,不讓她有機會逃走。
這一連串的動作在瞬息間完成,驚得歸塵和冀離雙雙瞪圓了眼睛。
她揮開歸塵的衣裳,露出上身的左半邊,一手結印,五彩絢麗的光芒瞬息萬變,最后凝作一根細如牛毛的透明長針,另一手在歸塵驚駭怨憤的目光下利落地劃破他心口的皮膚,然后將透明長針對著傷口刺了進去。
雖則數次體驗過荊棘牢籠所制造的錐心之痛,但在這根看似透明纖軟的長針刺進心口那一刻,歸塵竟有種恨不能立即暈死過去的沖動,這令他感到十分的屈辱。
屏障外的冀離看到他痛得五官移位的猙獰表情,驚惶不已,漫說織影如今的修為,便是從前,也能輕而易舉讓歸塵浮誅,她來這里究竟要做什么?!
歸塵心里也懷著同樣的疑問,她究竟要做什么?若要取他性命,何必等到今時今日?若要折磨他,何須如此費力地親自動手?
她剛才說什么?
如你所愿?
他的心愿就是能殺了似錦,打破宿命,難道她是為了——
“想活下去就靜心凝神!”
面前的女子面色蒼白,滿頭大汗,顯然施展這樣的法術極耗心力,但她非但沒有任何退卻之意,反倒嚴聲提醒他,可見她是下定決心一定要做成這件事的。
他窺看了她的未來以后一直想要殺她的,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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