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在京城。”
杜華笑著看了眼窗外騎在馬上的俊美男子。
“老姑，你說揚威將軍第一次上戰場時是不是像我這樣，害怕……”得渾身發軟。
還吐，剛剛好像是有些丟臉。
“我不知道他第一次上戰場會不會害怕，但是我知道，他上戰場的年紀和你現在的年紀一樣，也只有十二歲，而且，戰場廝殺起來，可比今天你看到的還要可怖，血流成河，尸體遍野……”
杜華說完，杜小武沉默了，杜華也不去打擾他，既然他決定選擇以武為生，那這一輩子就注定他會與血打交道，如果現在害怕了，趁早放棄。
“小武……”
唐三郎在車外叫了他一聲。
杜小武抬頭，看著唐三郎，“三郎叔？”
“你害怕了？”
“沒……沒有，就是一時間有些不適應，三郎叔，如果揚威將軍知道了我這么膽小，他會不會笑話我？”
“不會！”
唐三郎給了他肯定的回答。
“叔你咋知道他不會？”
“因為，當年揚威將軍第一次上戰場時，看到滿地戰友的尸體，看到血流成泊時，他也害怕，他也吐了一地，他哭了整整一個晚上……”
“是嗎？他那么厲害，還會哭嗎？”
杜小武頓時覺得自己剛剛的熊樣似乎沒那么不能讓人接受了。
“當然，揚威將軍他也是人吶，也是父母生養的血肉之軀……只不過，第一次害怕不要緊，等次日太陽升起時，他擦干臉上血，迎著初升的太陽，他站了起來，從那以后，他再沒有害怕，沒有恐懼，哪怕第二次，第三次……他還是吐了一地，但是始終，他都沒放棄過他心中的夢想。”
唐三郎說完，神色有些恍惚，那是多么久遠的事情啊，久遠到是兩輩子。
前世，他第一次上戰場，他還不如杜小武，他不過是一個泥腿子家長大的孩子，長得瘦弱，又沒武功，入伍前，別說殺人，連只雞都不敢殺，可是為了得到那對黑了心父母的認可，讓他們以自己為榮，他咬著牙堅持。
血流成河，尸橫遍野，誰說不怕？
他怕，他吐，可是怕著怕著，吐著吐著，他也就習慣了！
“你……還好吧？”
杜華見唐三郎面色變幻，猜他是看到杜小武想起了自己的過去。
“呵……”
唐三郎嘴角諷刺的笑意退去，沖杜華明朗一笑，“沒事！”
有了二人的安慰，有了偶像的力量，杜小武心中的陰霾散去，對呀，誰第一次見著殺人不害怕？
害怕才是正常的嘛！
以后，他就不怕了，不過，他剛剛可是看到了，師父的武功高，對方那些黑衣人武功也不差，自己在他們手里怕是走不出三招就得被殺，以后練習武功，他還得更努力才行。
后面的馬車上，杜齊榮醒了過來，一睜眼就看到李多余血染的衣裳，“你也受傷了？花兒呢？她受傷了嗎？”
“我沒事，輕傷，花兒已經替我包扎過了，她也沒事。”
“我……沒死？”
杜齊榮動不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不相信自己還活著，當那黑衣人亮晃晃的劍捅進自己肚子時，那一刻，他以為自己死定了。
李多余笑了，“你沒死，大家都沒死！”
“咦？那……那么多人，那么高的武功……秋葉和秋水兩個厲害著呢？”
“是有人救了我們！”
“誰啊？”
“兩撥人，第一撥，算是巧，是小武和小武他師父趕到，替我們爭取了時間。”
“小武和他師父？他倆個沒受傷吧？”
“小武的師父武功高得不得了，他沒受傷，就是小武那孩子給嚇壞了，第一次碰到這么血腥的事，白著小臉吐了一地。”
“那他人呢？”
“在表妹車上，吐完后拉著表妹的衣裳不松手，表妹怕他再受刺激，沒讓他來我們車上，去了她的車，估計現在正安慰他。”
“那就好，當時那場面別說小孩子，我腳都軟了。”
“但你還是替表妹擋了劍。”李多余敬佩的看著他。
“她是我妹妹，唯一的妙妹妹，別說讓她丟性命，就是受傷我都舍不得，你那時被擋在了外面，秋水和秋葉殺人去了，就我倆在，我不替她擋著誰替她擋著。”杜齊榮喘了口氣，笑了笑。
他當時是真的害怕，但是，如果再選擇一次，他依然會那么做。
“第二撥是誰？”
“第二撥讓我很意外，是表妹的未婚夫唐三郎，他帶著三個人趕到救了我們，大表哥，看樣子，他的身份并不簡單，你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嗎？”
杜齊榮怔了怔，半晌后才搖搖頭，“不知道，不過，他以前在軍中呆了五年，難道他……隱藏了什么身份？”
“應該是，但表妹不像不知道的樣子。”
“花兒知道就好，如果他對自己的未婚夫的真實身份都不知道，那才讓我擔心，既然他來了京城，又暴露了實力，估計著會對我們說他真實的身份，我們此時也不用猜來猜去，等他告訴我們吧。”
二人沒有繼續討論唐三郎的身份，而是又想起了本次的刺殺。
“表哥，京城的水太深了！”
李多余感嘆了句。
“是啊。”
杜齊榮應了聲，閉上雙眼，他們兄妹三人第一次來京，與京城人沒有任何的仇怨，甚至都不認識幾個人，卻遭遇到這么狠毒的刺殺。
他們大概也能猜測到怎么回事了，不過是礙了別人的眼罷了。
此時，兄弟二人所想，其實也是杜華所想。
“工部和誰密切些？”
杜華看了眼放松心神累得躺在榻上已經睡著的杜小武，輕聲問唐三郎。
“工程尚書是老二的人，而工部侍郎則是老三的人，此次，抽水車的事由工部侍郎經的手。”唐三郎靠近車廂，輕聲的回了杜華。
杜華和唐三郎同時陷入了沉默，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抽水車，卻讓幾位皇子之間大動干戈，甚至都動到他們頭上來了，可見幾位成年皇子之間為了那把椅子已經爭到白熱化的程度了，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唐三郎和杜華二人也沒想到，他們在為杜齊榮鋪路的同時，也把他亮在了追光燈下。
半晌后，杜華輕笑一聲，“恐怕接下來的日子，我們三兄妹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眼皮底下了。”
“不用理他們，該做什么還做什么，還需要加人手嗎？”
“不用，就秋葉和秋水兩個就好，保護的人太多反而更惹人眼。”杜華搖頭，“放心吧，對方這一刺殺，反是讓他們跳到了明處，既然大哥和我進京礙了別人的眼，我們倒不如逆流而上，該高調就高調，不顧忌，看他們還敢不敢再刺殺一次。”
唐三郎笑，語氣肯定，“他們不敢，不過，明日的早朝怕是要熱鬧了。”
很快到了城門前，阿雨首先打馬過去，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遞給守城兵士。
守城兵士看到令牌后，恭恭敬敬的敬了個軍禮，然后什么都沒查問，放杜華一行進了城。
城門邊，一身白衣的東方覓清站在那望著進口處，看到馬車旁的唐三郎和他的幾個隨行時，明顯的愣了一下。
唐三郎則沖著他邪魅的笑了笑，還打了個手勢，看懂了的東方覓清也沖著他笑了。
“回來了？”無聲，只有口形。
唐三郎點點頭，然后側首看向馬車內，“花兒，是東方覓清，看模樣是來接你們的。”
“東方覓清？他怎么來了？秋水，停車。”
“是。”
杜華有些驚訝，從車里探出身子，“東方大哥！”
東方覓清步子輕盈的走了過來，“一路可還順利？”
“一路尚可，不過剛不久前出了點事！”
“什么事？”
“回去再說，你在這是來接我們的？”
“是，也不是，祖父回來后，就算著你們進京的日子，時時派人來查看，哪知道你們這么慢，從秋天都走到冬天了，這才走到京城。”
“那你今日？”
“我今天出城辦事回來，也沒想著能碰到你們，祖父讓你們住進家中去。”
帝師大人回來后，同兩個兒子和孫子都說了，走了一趟，他雖然沒有拿到什么證據，但他能百分之九十九的肯定，李氏就是他小妹的女兒，所以，杜華兄妹進京，一定要讓他們住進家中去。
“東方大哥，我們今天還不能去帝師府，你先回去吧，請你轉告帝師大人，過幾日，我和大哥一定會去府上拜訪。”
“那你準備住哪兒？”
“先住客棧，然后在國子監附近尋個院子住下，兩個哥哥中了舉，得參加明年的春闈，在京城住的時間長著呢。”
“那恭喜了，齊榮哥和子年兄呢？”
東方覓清有些奇怪，他與杜華說了這半天的話，后面一輛馬車卻不見動靜，杜齊榮和他表弟都是讀書人，絕不是這么沒禮貌的人。
“我大哥和小表哥受了傷，身上都是血，怕嚇到人，所以沒法出來見你。”杜華抱歉的笑了笑。
“受傷？怎么受了傷？你呢？沒受傷吧？”
東方覓清急了，杜華和杜齊榮可是他的表妹和表哥，李子年是恩人之孫。
“東方大哥，你還是上馬車吧，我慢慢與你說，這事一時半會也說不清。”
“好。”
東方覓清讓下人把自己的馬車趕回帝師府，并讓他們回去轉告家人杜華一行已經來到了京城，先暫住客棧，他自己則坐上了杜華的馬車。
馬車啟動，有了東方覓清一道，唐三郎放心，他與四個屬下打馬離開了，他除了要回護國公府見師父，還得進宮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