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沒有人在……”
隨著秋水聲落,杜華的眼神也落在斑駁老舊的木門掛著的銅鎖上。
沒人?
大晚上的,人會去了哪兒?
氣死風燈高掛,說明這里肯定是有人居住。
“怎么辦?姑娘?”
杜華蹙眉半晌,又往四處望了望,“走吧,明天再來!”
“是。”
杜華三人離開一晌后,在他們離開的反方向走出來一個黑影,凝視著三人離開的方向,然后歪頭想了想,又瞅了瞅黑漆漆的胡同,縱身一躍,飛身往城外而去。
杜華以為一去便能見到人,不想撲了個空,回來的路上都沉默著。
“姑娘,你看?”
突然,秋水指了指京城的北方,“那邊……好像著火了!”
北邊,沖天的火光映紅了天際,杜華心中“咯噔”了一下,那火光之地不正是驛館所在地嗎?
舅舅和阿野還在那里呢,可別真是……
今天杜華想悄悄見緣去組織的人,大晚上的主仆三人悄悄的出了家門,馬車也沒有趕。
“秋葉,你快去看看,看看是哪里著了火,速去速回。”杜華立即道。
秋葉離開了,杜華被秋水背了葫蘆巷。
秋葉很快就回來了。
“秋葉,是哪里著火了?”一見秋葉,杜華急問道。
“回姑娘,是驛館失火了。”秋葉知道杜華擔心,不等她問,又接著道:“火勢很大,有傷亡,但傷亡的都是驛館里侍候的下人,西凌使者皆沒事。”
“舅舅和阿野沒事就好……”杜華小手拍了拍胸脯,心頭大石落了地。
“那……現在是個什么情況?”
“三皇子帶著手下的官員和五城兵馬司的人已經趕到了那里救火,我回來時,大火已經撲滅了,但是驛館燒得也沒法住人,西凌一眾使者被三皇子安排去了一處清凈的皇莊上。”
杜華洗漱好,躺在床上想著今天發生的事,不管這次大火是人為,還是無意,三皇子估計都得受牽連。
若是人為,那么對方的目的就是三皇子,自古皇家為了那把椅子,手足相殘,無父子親情……
唐三郎不想認祖歸宗,一方面原因是心中恨著宮中的人,別一方面的原因大概也是不想卷入那種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爭斗。
只是……
除非這一輩子他的身份能藏得死死的,否則不爭也得爭。
她本是個怕麻煩的人,但是和他定了親,恐怕以后的日子都不會寧靜。
杜華輕輕嘆了口氣,闔上眼睡覺。
果然,次日一早,皇上大發了脾氣,斥責了三皇子和一眾接待的官員,還親自帶禮物去了皇莊見了楚相。
二人剛剛在帝師府才見過面,除卻國家層面的關系不說,二人是親表關系,更何況二人見面后相談甚歡,楚相知識淵博,政見也不同凡響,皇上很是喜歡這個表弟。
若不是楚相一力勸皇上,他都差點兒直接換了三皇子,讓二皇接手接待了。
宮中的消息最是靈通。
很快,宮中人的都知道了,三皇子不堪重用,這一次皇上才抬舉他,他就差點兒誤了大事,丟了東凌的臉面。
皇后聽著宮人的稟報,臉上的表情雖還端著,可眼神里的喜悅卻是想藏也藏不住。
一個妾的兒子罷了,怎么能與她家金尊玉貴的琛兒相比?
看吧,就算有太后的抬舉,還不是辦砸了大事,被皇上狠狠斥責了。
晉王府,三皇子臉色發白,嘴唇發紫,一身狼狽的回了府,身上的白衣都是水漬,頭上的發冠也歪了。
他昨夜帶人救了半夜的火,又重新安排西凌使者入住,然后又匆匆進宮稟報,被父皇一頓責罵,一直到現在粒米未進,又餓又冷。
坐進熱氣騰騰的浴桶里,暖意升起,這才感覺活過來了一般。
“好個凌琛!”凌珞眼神一厲,他沒想到他為了打壓自己都敢置國家顏面不顧,給驛館放了一把大火,若不是自己的人警醒,后果不堪設想。
是他小瞧了他,棋輸一著,他認,血的教訓,活該被父皇責罵。
“大哥哥,大哥哥……”
杜華雖然知道舅舅和阿野沒事,但因為親眼見到了那沖天的火光,一夜睡得不甚安穩,臨了了,又做了夢,不是夢見唐三郎,卻是夢見了東方行云。
一個翻身坐了起來,天已經大亮,秋水也聽到了聲音。
“姑娘,你又做噩夢了?”
秋水的眼神里含著擔憂。
“恩。”杜華點頭,“我夢見大哥哥了……”又夢見他被人刺殺,一身血倒在雪地里不治而亡。
“秋水,今天巷子那兒不去了,去帝師府,也不知道大哥哥這幾日有沒有消息,年前可能趕回來過年。”
“姑娘,離過年只有三日了。”秋水提醒她。
“我不管,哪怕一日我也得過去,我不放心大哥哥。”
雖然在大哥哥走后,他與錦上和覓清兩位表哥說了自己的夢境,他們二人也答應會派人時常與大哥哥聯系,并派人在回來的路上接應他,但是她還是不放心。
實在是夢境里的自己太無情,太絕情,竟然被那人影響沒有救他,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去,那可是待他如親妹妹般的大哥哥啊。
杜華的鼻子酸了酸,一骨碌爬起身,穿好衣裳,洗漱完胡亂吃了點早飯就催秋水趕著馬車往帝師府而去。
“二表哥,三表哥,表妹……我來啦!”
杜華一下車,就咋咋呼呼跑進了帝師府。
三家正式認親,杜華對帝師府的人全改了口,把帝師府更當著自己家一樣進出了。
帝師府守門的人,早就認識她了,不說攔著,還笑意盈盈道:“表小姐慢點兒走,可別摔著了,今天兩位公子和小姐都在家呢!”
“知道啦,余伯,謝謝您告知。”
余伯臉上的笑更深了,表小姐穩妥起來小大人似的,活潑起來也很活潑啊。
聽說杜華來了,東方錦上和東方覓清,東方靈胭三人很快都從自己院子里跑了出來。
“表妹,你怎么來了?”
一聲問詢,兩位翩翩公子出現在杜華眼前。
今日,東方錦上著了一身紅衣,而東方覓清依然一襲白衣,紅的勝火,白衣勝雪,二人眉目越發的俊美了。
杜華撇撇嘴,“我不來,你們就不知道去看看我呀!”
“小表妹這是想我們啦?”東方錦上手中折扇一收,笑著湊到杜華面前。
“去,去,離我遠點兒。”杜華伸出白嫩的的食指,抵在東方錦上的前額上,然后輕輕一推,推開了湊過來的腦袋。
“哎呀……”
“行了,別在那裝瘋賣傻的,坐好了。”
東方覓清已經尋了凳子坐下,一身清冷,但眸子里的溫度卻是不常見,斥完東方錦上后,笑意盈盈的看向杜華,“小花兒這么早過來有事兒?”
“表妹……”
杜華正欲回答,被趕來的東方靈胭打斷了話頭。
“表姐,你也在家呢?”杜華笑著拉上了東方靈胭的手。
“這大冷天,又要過年了,沒人出去玩,我正想著要去你那兒看看,不想你倒來了。”東方靈胭笑著道,還伸手大人似的摸了摸杜華的手,“有些涼,衣裳穿少了,我讓丫頭去拿我的披風來。”
當東方靈胭知道杜華是她正正宗宗表妹后,是又喜又驚訝,她本身就喜歡杜華,現在又是嫡親的表妹,她對杜華便是上了十二分的心思,對杜華好的不行。
“表姐,不用麻煩,我穿得夠多了。”杜華笑著回她,小姑娘可是比她小多了,卻是時常學著來照顧她。
杜華這邊剛落音,那邊東方覓清已經命府上的下人去拿衣裳去了,杜華只得作罷。
“表妹,你今天來是來看看我們,還是來有事?”
見有人去了,東方靈煙把自己手中的湯婆子塞給杜華,挨著她坐下。
“有事。”杜華抬目看向東方覓清和東方錦上,“大哥哥可有來信了?人現在在哪?”
東方錦上兄妹三人一愣,回過神來又滿心的感動,原來杜華大老早的趕來只是因為她一直關心著東方行云的安危。
“來信了。”東方覓清一臉感動的回道,“大哥哥來信說,因為有表妹你的指點,這次差事很是順利,說是能趕回家中過年,此時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我和二哥昨日還在商量著,準備今日二哥親自趕去那地兒接應大哥呢。”
“好,什么時候啟程?”杜華點頭,看向東方錦上。
東方錦上是帝師府里武功最高的,由他親自去接應也好。
“一會兒就走。”
東方錦上難得沒有嘻皮笑臉,一臉嚴肅的回了杜華,若不是表妹來了,他現在就該動身了。
杜華想著連續幾次的噩夢,又道:“二哥哥,我跟著你一起去,萬一有個什么事,我的醫術也能發揮一些作用。”
杜華實在是被夢中的情景嚇著了,總覺不安心。
“這……”
東方錦上猶豫的看向東方覓清,他想表妹一起去也很好,她那一身醫術在關鍵時能幫得上忙,可是她一個小姑娘,大冷的天,外面還飄著雪,雖然雪不大,但是萬一下大了呢,路上不安全。
杜華先前沒有想過親自去,這突然起了念頭便再也放不下了,立即站起身道:“別這,那了,我先回去準備一下,咱們在城門口見。”
說完,杜華便扯下身上的披風交給了身邊東方府的丫頭,把湯婆子塞回東方靈胭手中,也不等三人說什么,便大步往府外走去。
等東方錦上三人反應過來,人已經走遠了。
東方覓清嘆了口氣,“花兒主意正,她想去就去吧,這樣,就不能你一個人去了,我和你一起去,方便照顧她。”
“二哥,三哥,我也去,你們倆個是男子,男女有別,我去最好。”東方靈胭立即找上了借口。
為什么花兒能去,她不能去,那也是她的大哥哥!
“不行!”
東方錦上和東方覓清二人都不贊成。
“為什么?”東方靈胭噘嘴。
“不為什么,就是不能去,三弟,你也不能去!”東方錦上一臉嚴肅。
他不知道花兒為什么那么執著一個夢境,但她是為了大哥的著想,寧信其真,不能信其假,他得做好準備,但若是真是那么大的危險,東方府大房得留個兒子在家。
東方錦上說完,也不理身后二人什么反應,返身回了自己的院子,背上一個小包袱,正門都不走,直接從自個院子里一躍,踏上屋頂匆匆離開了。
“三哥,怎么辦?”
東方靈胭和東方覓清知道東方錦上的身手和脾氣的,他說不行,他們二人肯定追不上。
“你回你院子里去吧,別讓你爹娘擔心。”
東方覓清又嘆了口氣,一個兩個都倔得厲害,他能怎么辦?
東方錦上雖然平時不著調,甚至有時候還怕他這個做弟弟的,可到關鍵時刻,絕不相讓。
而花兒,他知道花兒的本事,不知道為什么,他有一種直覺,她覺著花兒對于大哥哥這次的出行怕受傷似乎有心結在。
如若她能去,親自迎得大哥無恙回京,讓她解了心結也是好事。
大哥,二哥,花兒……他們仨一定能安全回來的,他堅信。
此時,江南回京城的官道上,兩輛馬車匆匆而行。
“大公子,明日晚我們趕回京城,正正好趕上過年呢!”南風悠然的甩著馬鞭,同車內的人道。
緊趕慢趕,可算是能趕回京城了,他們一路風塵,最后兩天時間正正好,他也不用一路催著馬快行,人和馬都歇歇。
車內的人正是領了皇命去了江南回來的鹽司總使上官行云。
經過這一趟歷練,雖臉上依然一幅公子溫潤,但眼神有了的犀利,周身氣度展開,竟有上位者的威壓。
這一趟來江南,他手里是沾染了鮮血的。
但那又如何?
他是帝師府的嫡長了,身負繼承發揚帝師府的重擔,而他又是皇上相信的近臣,為了皇上的托付和信任,他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否則此次不是他手染別人之血,而是自己身染鮮血了。
“表妹,你畫的地方,有兩處很像,這兩處都是危險之地,離京城不遠,只距百里的樣子,如果大哥年前真的能趕回的話,這兩日一定得通過這兩處地方。”
馬車上,東方錦上一手拿著杜華憑著夢中的記憶畫的圖,一手拿著西凌國的輿圖,一臉嚴肅的指給杜華看。
“所幸的是這兩地雖然很像,但相距不過十里的樣子,若是太遠,還真是有些難辦。”
杜華抿抿嘴,她懂東方錦上的意思,如若在兩地都布置人,那人員就分散了,距離近,能首尾相顧。
“這里是什么地方?”杜華指了指兩地的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