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小區有些安靜,顧野午睡醒來,聽到“汪汪”的狗叫聲忽遠忽近,翻身坐起,手掌搭在后頸,無意識摩挲了下,片刻后清醒了些。
聲音似乎是在門外響起的。
“汪汪——”
他踩著拖鞋來到玄關,又聽到兩聲犬吠,確認就是在門口,他微微耷拉著眼皮,伸手握住門把。
門鎖“咔噠”一聲打開。
門剛被推開,顧野就見到一龐然大物迎面撲來,他伸手去接,被撞得往后退了半步。白猊熱情得蹭來蹭去。
穩住白猊,顧野抬眼朝向門外。
白術靜靜地站著,難得沒戴鴨舌帽,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小表情明顯頗為不爽。
“你這什么眼神。”
顧野倏然低笑,往門框上一靠,松松散散地瞧她。
跟瞅情敵似的。
白術擰著眉:“白猊為什么會纏著你不放?”
原本是想帶白猊散步的,結果剛一出門,白猊就直接往隔壁奔,拉都拉不住,白術懷疑顧野偷偷給白猊喂了迷魂藥。
“我該知道?”顧野訝然,旋即調侃,“還以為是你教的呢。”
“……”
白術被他的不要臉噎了一下。
“別生氣了,又不搶你的狗。”伸手在她柔軟蓬松的頭發上揉了一把,顧野無視她警告的眼神,隨意地問,“下午沒課?”
“嗯。”
“吃飯了嗎?”
“嗯。”
“還挺乖。”顧野笑笑。
“……”
沉默兩秒,白術吹了聲口哨,轉身就走。
白猊念念不舍地圍著顧野轉了兩圈,隨后跟上白術,一步三回頭。
停在門口,顧野看著白術和白猊的背影,悶聲輕笑,頓了頓,他手一抬,抓著門想關上。
但是,余光瞥見走來的一抹身影后,視線微微一頓。
停下了。
……
白術沒走幾步,就見到從電梯里走出來的即墨詔。
即墨詔穿著件白色短袖,衣服前面印著一個骷顱頭,手指勾著校服衣領,將校服搭在肩上,另一只手放在褲兜里。兩條大長腿閑散地走著,沒兩步就來到白術跟前。
他比白術高半個頭,閑閑地立著,居高臨下地打量白術。
像是來找事的。
白術問:“不上課?”
她跟即墨詔約的是晚上六點半。
現在是下午四點。
無所謂地挑眉,即墨詔嘴里蹦出兩個字:“逃了。”
“哦。”
停頓一秒,白術冷漠地給了回應。
她轉身回到家門口,用鑰匙開了門,同時回頭瞟向即墨詔,“進來。”
“……”
輕嘖一聲,即墨詔跟上。
他先進門,白術想讓白猊進來,結果一回身,發現顧野不知何時出了門,在走廊里跟白猊玩了起來。
白猊瞧見顧野就跟瞧見親爹似的,一點都沒有平時高冷孤傲的樣子。
“白猊。”
白術叫了一聲。
白猊聽到了,又跑過來。
但是,顧野也緊跟在白猊身后,停在門前,懶懶開口:“我下午有時間,可以陪白猊玩兒。”
他的余光往屋內一掃,瞧見少年的背影,眉梢微微一動。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算怎么回事。
“哦。”
思忖須臾,白術沒有拒絕。
*
客廳里,顧野坐在沙發上,支著腿,坐姿閑散,只手搭著沙發扶手,他間或將白猊叼過來的玩具飛盤扔出去,等著白猊接過后又叼回來。
視線偶爾透過書房敞開的門,看一看里面的動靜。
書房里。
“你坐那兒。”白術指了指飄窗。
“哦。”
即墨詔淡淡應聲,走過去。
他是做了心理準備才來的。
不管White怎么批評他的漫畫稿,哪怕是搬來世上最惡毒的語言,他都不會向White妥協。
往飄窗邊緣一坐,即墨詔抬起一條腿踩在上面,然后,他看著白術從書桌柜子里找出一個——
艸。
一個折疊棋盤,以及兩盒圍棋棋子。
即墨詔:“……”
他就這么眼睜睜看著白術拿著棋盤和棋子走過來,將其放到飄窗上。
“你想干嘛?”
即墨詔緊緊皺眉,嗓音冷了幾分。
他簡直懷疑White有可能是他媽派來的臥底。
“下圍棋,”又拿了兩瓶汽水過來,白術扔給他一瓶,在他對面坐下,慢條斯理道,“你要是輸了,漫畫的事,全聽我的。”
即墨詔懷疑白術在做夢,“我不可能輸。”
“哦,”白術擰開汽水瓶蓋,捧著喝了一口,無所謂地叮囑,“那你就好好下。”
“……”
這種游刃有余的口吻實在太討嫌了。
抬手揉了揉腮幫子,即墨詔強忍著離開的沖動,張口:“你——”
“等一下。”
似乎忽然想到什么,白術打斷他,走下飄窗。
正當即墨詔以為她有要緊事時,卻發現她去客廳里轉了一圈,再次現身時手里拿了一把折扇。
怔然了下,即墨詔嘴角微抽:“你拿折扇做什么?”
“你們棋手不都拿嗎?”白術反問,將折扇‘啪’地一下打開,露出用毛筆寫的‘NO.1’,很有自信地說,“標配,挺酷。”
“……”
即墨詔一時不知該從哪里開始吐槽。
要標配你倒是先買個正經棋盤!折疊的玩具棋盤算怎么回事!
而且你竟然在折扇上寫什么破NO.1!能不能有點內涵?!
還不如他的“戰無不勝”呢!
拿了標配折扇,白術又在即墨詔對面坐下,問:“你職業幾段?”
“五段。”
“讓我五子。”
懶懶掀起眼皮,即墨詔已經沒有跟她交流的欲望了,“十五子都行。”
“那倒不必。”
白術的自信仿佛是銅墻鐵壁,從來不會動搖。
哪怕坐在她對面的,是一個自成為職業棋手以來,從未有過敗績的天才棋手。
因為被讓子,白術拿黑棋先行。
即墨詔心情煩躁,拿了白棋棋盒,打開,聞到一股廉價的塑料味兒,他吸了口氣,問:“你下過圍棋嗎?”
“這是第一次。”
“……”
這老畜生怕是活在夢里。
三秒后。
即墨詔看著白術以門外漢的姿勢拿棋子的動作,忍了忍,結果沒忍住,“你能不能好好拿棋子?”
白術抬眸,改變拇指、食指、中指拿棋子的動作,換成中指食指夾棋子的姿勢,“這樣?”
“……”
即墨詔要暴走了。
見他氣得不想說話,白術便默認了這個姿勢,只是因為執子姿勢不算標準,落子時有些不穩……
她每落一子,即墨詔臉色都要黑一分,恨不得將她的手剁了。
輪到即墨詔時,他提了口氣,煩躁地在棋盒里抓了一顆白子,以標準的姿勢落下,落子時中指輕推,很穩。
白術吹了聲口哨,“很帥。”
“……”即墨詔眼皮往上掀,瞧見白術眼里的肯定和笑意,微微一怔,心中情緒散了大半,隨后他道,“我贏了,一切以我意愿為主。”
“可以。”
話音落卻的那一刻,白術以標準姿勢執子。
“啪!”
黑子穩穩落到棋盤上,發出清脆聲響。
有那么一瞬,即墨詔仿佛回到棋院,而他面對的,是一個真正的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