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左右,正是食堂最熱鬧的時候。
整個學校就只有這一個食堂,除了參加集訓的學員,其余各個專業的學生都會在場。一樓人滿為患。
“早上好。”
忽的,隨著擴音喇叭傳出的聲音,在偌大的食堂響起。
冷不丁的,食堂的嘈雜聲漸漸平息下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抬起頭,看向樓上。
可是,卻沒在二樓看見可疑的身影。
而是在三樓欄桿附近,見到一個穿小短裙配毛線衣的小姑娘,手里拿著擴音喇叭,看不清她的長相。她身邊還站著兩個人,影影綽綽,面容模糊。
食堂似是被一股詭異的力量控制住了,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魔法一樣,仰著頭、沉默著,等待著小姑娘的后續。
然后——
小姑娘開了口:“我是‘丁班班長’,秉著為班里同學服務的原則,在同學的極力懇求下,在這里,由我幫他給所有參與集訓的垃圾——不,同學們,帶句話。”
三樓。
在聽到白術說到后面時,即墨詔就有一種被坑的強烈預感。
他下意識想向前制止。
結果,剛上前半步,就見白術的姘頭·顧野抬起手,攔住了他的去路。
“讓開。”
即墨詔抬手就想揮開顧野。
但,手揮了個空,他的肩膀反而被按住,想用力掙開,卻發現根本無法動彈分毫。
顧野給了他判決:“死心吧。”
即墨詔咬牙。
——這對為虎作倀的狗男女!
就顧野這么打岔的工夫,白術已經開始說起下面的話了——
“今天晚上七點,漫畫NO.1線上PK,賬號SL,隨時歡迎你們這群垃圾的挑戰。”
白術用輕軟的聲音說著囂張的話,她下意識想抄兜,卻發現穿的是小裙子,于是有那么一瞬的不爽,便又補充了一句。
“另外,他只要失敗一次,無償贈送100金幣。”
他能不能贈送掉這個無恥不要臉、專門坑徒弟的師父?
——這可太踏馬氣人了。
——大清早的,秒秒鐘給他拉了全校的仇恨值。
果不其然,一句話激起千層浪,一樓的“垃圾們”反響熱烈。
“臥槽,丁班的班長?我聽說,這人就是當初直播跟世界宣戰的小英雄。不是吧,幫同學給所有漫畫家下戰書?感覺有點無腦傻白甜啊。”
“顛覆了我對她小酷妹的印象。”
“這小姑娘被當槍使了吧?”
“SL不是白大教出來的第二名嗎?膽兒有點大啊,仗著有白畜生在背后撐腰?”
“操,我要是不讓他輸到今天就走人,我丫就不配當乙班的人。”
“兄弟們,干起來,虐死他!!”
他們情緒激動,恨不能擼起袖子,直接沖到三樓,將即墨詔現在就拎去PK。
可——
誰都沒料到,在這一切“放狠話”的事之后,事情并沒有結束。
三樓。
白術慢條斯理地保存好剛剛那一段錄音后,忽然動了一下手腕,露出綁在手腕處的一根銀絲攏到一起的長繩。
只見她將長繩解下來,捏著一端的固定按鈕,忽的扯動了一下,隨后長繩的那端就朝著空心天花板的吊燈飛了過去,筆直刺入吊燈里,鑲入其中。
緊接著,她牽著那一根細長的銀絲,用另一端迅速綁好擴音喇叭,然后按下循環播放的開關,將擴音喇叭松開。
擴音喇叭沿著一根弧線飛向空中,被銀絲一牽引,晃動幾下后就徑直垂落到吊燈下面。
同時,擴音喇叭再次響起提前錄制好的聲音——
“早上好。”
“今天晚上七點,漫畫NO.1線上PK,賬號SL,隨時歡迎你們這群垃圾的挑戰。”
“另外,他只要失敗一次,無償贈送100金幣。”
一二樓:“……”
好踏馬地會玩。
即墨詔被白術這一招秀到了,“你就不怕被學校追殺嗎?”
“就這?”白術側了下頭,有幾分玩味,“那格局也太小了點。”
“走吧。”
拍了拍手,白術沖他們揚了揚下頜,轉身就走。
顧野輕笑一聲,跟上。
即墨詔總歸是沒他們畜生的,做不到心如止水地忽略一切動靜。他看了眼二人瀟灑的背影,隨后又站在欄桿邊往下看,不出所料,看到樓下亂成了一鍋粥。
“操,這么公開挑釁?誰能把樓上那小姑娘拎下來,看我不弄死她!”
“這招絕了,掛在三層樓高的地方,怎么才能把它弄下來?”
“這一期的集訓,有得玩了。區區‘丁班’的人,竟然敢在全校面前挑釁甲乙丙班的人,莫不是找死哦。”
“前面表現越囂張的,往往是走得越早的。”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今晚肯定會被修理得很慘。甲班的大佬心高氣傲,或許不會理他,但另外兩個班以及他們本班的,肯定都想弄死他。”
“瑪德趕緊吃完走人吧,聽到這循環播放的話,我一個外人都聽得滿肚子火。”
喇叭循環播放的宣戰,成功在食堂內部投下一顆炸彈,然后引爆了整個學校。
早餐時間還沒有結束,各個班級群里就被這一爆炸性事件席卷,引發廣泛討論。甚至還有人聽到此事后,特地跑去食堂打卡,拍小視頻or照片傳播此事。
XSWL,我趕到的時候,看到平時高冷的三樓店員正在用竹竿扒拉喇叭,結果太高太遠了,夠不到,他自己都差點掉下去。
樂死了。難道就這么讓喇叭掛著?
只能找專業的來了。據說,那個喇叭是從一店里拿的。店員盡職盡責,剛剛充滿了電,店員表示這喇叭質量賊好,充滿電后,可以精力滿滿地播上一天。
??意思是,那小姑娘的幾句話,要在食堂播一天?靠,這種震撼全校的事,都能成為我們學校十大趣談之一了。
小姑娘也真是厲害,竟然能想出這種損招。[笑哭][笑哭]可惜被人當槍使,是個傻白甜。
外人看熱鬧。
但,漫畫集訓營這一批人,則是被激起無邊怒火,一個個紅著眼睛等著晚上七點的到來。
——你才垃圾!
——你全組都垃圾!
另一邊。
即墨詔、白術以及顧野三人,未免被群毆致死,從側門走出食堂。
“你就不怕我真的輸了?”
即墨詔踱步來到白術身邊,輕輕咬著牙,懷揣著一顆所剩無幾的“尊師重道”的心問她。
白術斜乜著他,及其冷血殘酷地問:“你輸了就證明你沒實力。沒實力就走,對我沒損失。我有什么好擔心的?”
微微靠近她的耳側,即墨詔咬牙切齒,“我現在欺師滅祖還來得及嗎?”
“你試試?”
白術瞇了下眼,眼里迸射出一抹寒光。
他不敢。
——這老畜生邪性起來,有千萬種將他折磨得死去活來的方法。
——身為一名舉世無雙的天才圍棋少年,在自己領域能大殺四方,但半只腳踏到漫畫圈來時,就在白術這里扭到了腳,現在還有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
正當即墨詔在心里狂吐槽之際,一只手忽然伸到二人中間,隨后搭住即墨詔的肩膀,將即墨詔推到一邊。
顧野斜眼看他:“讓讓。”
即墨詔目測了下跟白術之間的距離,感覺自己又被無形中塞了一嘴的狗糧。
“你們倆去哪兒?”看著兩人在前面的岔路口左拐,即墨詔輕輕擰眉,提醒道,“馬上要上課了。”
白術回首看他,淡淡道:“圖書館,不上課。”
即墨詔緩緩地吐出一口涼氣。
——她肯定忘了自己是班長的事了。
因為對地形不算熟,即墨詔晃蕩一圈后,提前十分鐘抵達教室。
這一堂課,是《故事寫作》。
漫畫的核心還是“故事”,所以回歸到原始的話,是離不開這一關的。
老師有些特殊,是暢銷漫畫《寄生》的作者、顧永銘。顧永銘是現在最紅的暢銷書作者之一,紅透半邊天,現在有兩個身份,一是“寫作課的老師”,二是“甲班的旁聽生”。作為“旁聽生”,他是不算積分和金幣的。
因為這樣奇特的身份,導致昨晚課程表剛一公開,就讓顧永銘成為全校熱議的焦點。
于是,第一節課,丁班都來得很齊,提前打卡,坐在位置上等候。
即墨詔隨便找了個座位,二郎腿一翹,再掛上一個耳機,線上聽最新的一場圍棋直播。
這時——
“聽說你們跟整個集訓營宣戰了?”
江南枝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沒頭沒尾地問了即墨詔一句。
即墨詔眼皮跳了一下。
“我……”即墨詔張了張口。
剛想解釋。
結果,江南枝壓根不聽,拿著書在他旁邊坐下,興致勃勃道:“小看你了,年紀不大,膽兒挺肥。不愧是能在輕一杯上壓我一頭的‘第一名’。”
那是壓你兩頭,謝謝。
“你輸了怎么辦?”單手支頤,江南枝歪著頭,真誠發問。
“走唄。”
即墨詔輕描淡寫道。
“可惜,”江南枝打量著即墨詔帥氣的臉,搖搖頭,嘆息道,“白妹妹沒拉著你一點。”
槽多無口。
要不是你那“白妹妹”,他也不至于淪落到此等地步。
就他往這里一坐后,整個班都安靜不少,每一道打過來的視線,都暗藏“你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看我晚上怎么折磨你”的意思。
即墨詔雖然不慫、不懼,但是,一想到這些仇恨值都是白術招來的,多少心里不平衡。
——就不能把喇叭給他,讓他自己發揮嗎?!
“接下來什么課?”江南枝活動了下手臂。
“顧永銘的《故事寫作》。”
“誰的?”
江南枝手臂僵住,聲音不自覺拔高。
“顧永銘。”
“……”深吸了口氣,江南枝立即四處張望,然后問,“顧野來了嗎?”
“沒有。”即墨詔莫名其妙,“一個姓有什么講究嗎?”
“他們……”
江南枝張了張口,可見到即墨詔是個完全不知情的外人,又硬生生將話咽了回去。
“沒講究,”江南枝敷衍地回應一句,然后掏出手機,說,“我問問顧野什么時候過來。”
“他跟白畜……白術去圖書館了,大概率不會來。”
“靠!”
江南枝頂著一張絕艷校花的臉,爆出了臟話。
白術身邊的人,果真不同凡響。一個一個的,合著都是兩面派。
“你聯系白妹妹,我聯系顧禽獸。”江南枝很快冷靜下來,“這堂課他絕對不能逃。”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
江南枝丟下一句,拿著手機就去走廊打電話。
但——
顧野出門跑步,根本沒帶電話,沒人接。
白術這邊倒是有手機,可是,白術提前調了靜音,任憑二人打破了天,都聽不見。
“完了完了完了。”
確定二人都沒接電話后,江南枝失魂落魄地回到座位上,抱著腦袋直接將臉埋進了課桌。
“怎么回事?”即墨詔還在狀況外。
“你是不知道——”
“叮鈴鈴——叮鈴鈴——”
江南枝剛想跟即墨詔吐槽,結果話沒說完,就聽得上課鈴聲響起。
與此同時,一道筆挺的身影,拿著文件夾走進教室。
教室登時鴉雀無聲。
走進來的人,年齡約摸二十五六,年輕又英俊,氣質儒雅,笑容溫和,雖有疏離之感,但那親切溫柔的笑容,極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同學們好,先認識一下,我姓顧,叫永銘。是你們《故事寫作》課的老師。”走上講臺,顧永銘彬彬有禮地自我介紹。
學生們非常捧場——
“認識!認識!”
“老師我是你粉絲!”
“哇喔,歡迎老師!下課后能給我簽個名嗎?!”
眾人拍著桌子歡騰。
隨后,顧永銘擺了擺手,聲音便安靜下來。
笑了笑,顧永銘一邊環視著教室里的人,一邊跟他們說了幾句客套話。
“第一次見面,不怎么認識,我就先點一下名。”顧永銘倏然抽出一張花名冊。
他眼眸一瞇。
第一個喊:“顧野。”
沒有人應聲。
他唇角彎了一瞬,爾后,又找準一個名字,“白術。”
依舊沒有人應聲。
班里唯二兩個沒有到場的人,被他一次性給點了,連學生們都有些懵逼。
然后——
“我說明一下,”顧永銘笑得溫文爾雅,可是,那溫和的笑容里驀地摻雜了些許森然,“我的課,一旦缺席,扣5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