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覺得，”印龍勝頓了下，仔細端詳了白術一眼，隨后微微傾身，瞇著眼啞聲問，“這個人的背影，跟你的很像？”
白術眼皮跳了跳。
他這根粗神經竟然有那么點敏銳了？
眸光微動，白術聳了下肩，剛想將事應下來，就見印龍勝笑了一下。
然后，印龍勝緩緩往后一靠，站直身子，曲指彈了彈照片，“我有主意了。”
“嗯？”
白術莫名其妙。
“這兩天找人的話，就按照你的身形做對比。”印龍勝自信一笑，仿佛一切盡在他掌控。
白術一個臟字涌到喉間，可瞧著印龍勝勝券在握的表情，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你個弱智！
你自個兒玩去吧！
白術轉身就走。
“哎！”印龍勝伸手拽住白術的胳膊，笑呵呵地將白術往回拉，“別這么小氣嘛，就借師父用一用，有什么的？”
白術深吸了口氣。
短短數秒里，她細數了下印龍勝對她的好——
1、對她逃課一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2、覺得她是個小可憐，經常變著法兒請她吃飯。
3、事事護犢子，不準別人欺負她。
想完之后，白術冷靜下來，然后問：“早餐呢？”
“攤子上呢。”印龍勝一臉正直地說。
白術冷著臉就想轉身。
得虧印龍勝動作快，再一次拽著她，直接把她往吉普車里塞，“這不馬上帶你去嘛，你急什么。”
塞完人，將車門一關，印龍勝來到駕駛座。
“我不吃路邊攤。”白術將安全帶扣上，說。
“那去店里吃。”
“不吃蒼蠅小館。”
“保證高檔！”
一點猶豫都沒有，印龍勝一秒應下。
十分鐘，印龍勝將車開在路邊，笑呵呵地跟白術指了指一家沙縣小吃，“走走走，全國連鎖，家喻戶曉。請你吃到飽！”
白術：“……”
腦闊疼。
有這么個不著調的師父，白術總覺得——自己對即墨詔的壓榨是不夠的。
兩分鐘后，店里。
“誒。”印龍勝從隔壁桌順來一瓶醋，在白術對面坐下，喊，“小徒弟。”
“干嘛？”
“你不問問我，找bw隊長做什么？”印龍勝狐疑地問，“這不符合你‘凡事就問’的做事風格啊。”
廢話，她知道。
——按照段子航說的，印龍勝是想臨時往第三基地加一個人。
不過，背后的具體原因，她并不知道。
潛意識覺得，印龍勝不會告訴她，所以她沒往深里問。
“做什么？”白術想罷，順著印龍勝的話問道。
“不告訴你。”
印龍勝笑，賤兮兮的。
白術差點沒用那一瓶醋給印龍勝腦袋開花。
店員將兩碗餛飩擺上來，印龍勝笑著將一碗推到白術面前，“吃吧，不夠再加，管夠。”
白術不跟他搭話，埋頭吃著餛飩。
“你是鐵了心轉行畫漫畫嗎？”吃到一半，印龍勝忽的抬頭，問了白術一句。
他是忽然想到這個事的。
白術大二的時候，他想送白術去國外深造，可白術沒同意，選擇了一個第二專業——漫畫。
他就當白術想玩一玩。
結果，現在白術沒放棄漫畫，還來這個漫畫學校“深造”。
“沒有。”白術淡淡道。
“那回法學院？”
白術默了一瞬，說：“我不知道做什么。”
“你不是挺有計劃的嗎？”印龍勝奇怪地問。
白術沒說話。
“懂了，沒長期計劃？也是，你這個年齡，能找到一輩子的路，太為難了。”
印龍勝低頭吸了口餛飩，手肘抵著桌沿，一雙漆黑的眼瞧著她，帶著笑意。
他繼續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有人要生命的意義，有人要追尋自我，有人喜歡找刺激，有人則甘于平凡。不過有一點，人活到最后啊，還是得回歸生活。”
白術想說他說了一堆廢話。
結果話沒開口，印龍勝忽又湊上前來，一副八卦口吻：“你都成年了，要不要去談個戀愛啊？”
白術的話被他堵死了。
她撇嘴，不答反問：“你到底為什么轉業？”
“我啊？”
印龍勝挑了下眉。
隨后，他低頭吃了最后兩個餛飩，旋即端起碗，將里面地湯水咕咚咕咚喝了個干凈。
碗被放回桌上時，只剩下幾粒蔥花。
手肘交叉疊在桌面，印龍勝看著她，笑了，卻還是那吊兒郎當的樣子，很不正經的語調說出了幾個字，“因為使命。”
“使命？”
白術擰了下眉。
“有些事呢，一輩子可能只會遇到一次。但當你陷進去的時候，你就跟它捆綁起來，掙脫不開了。”印龍勝老神在在地說著，又笑看白術一眼，“算了，跟你說也沒用，你又不懂。”
白術卻沒理會他后面一句話，而是問：“一輩子為一件事活著？”
印龍勝想了下，說：“也不完全是。”
“就是……”
印龍勝稍作停頓，旋即往后一靠，視線投向白術，卻沒有一個焦點，不知看向何處。
良久，他說：“放不下。”
說完，他從兜里摸出一包被捏得皺皺的煙盒，站起身，“我去抽根煙。”
在路過白術的時候，他見到白術在看他，嗤笑一聲，抬手揉了揉白術的頭發，說：“趕緊吃，吃完去幫師父找人。”
“……哦。”
白術嫌棄地將他的手推開了。
印龍勝哈哈一笑，走出店門。
看了眼他的背影，白術低下頭，舀了一個餛飩放嘴里，慢條斯理地咀嚼著。
眸光卻微微閃爍。
放不下……么。
她想到那一日的地震，母親第一時間將她護在身下。在漫長且煎熬的等待里，她一點點感覺到母親身體變涼。直至最后，溫暖的身軀成了冰塊，像是周遭的一切，沒有一絲溫度。
她當時在想什么呢？
勺子砸在餛飩里，濺起了些許湯水，白術眼睛一眨，恍然回過神。
印龍勝將白術帶回學校時，正好八點左右，距離學校開會還有半個小時。
他理所當然地帶著白術翹課。
——而且是在全體師生和領導面前。
“這，”裴啟升有些為難地看了看印龍勝，又看了看白術，“白同學得上課吧？”
“她在你們這兒還上過課？”印龍勝匪夷所思地問。
白術：“……”靠，又揭她老底。
裴啟升：“……”你可真是了解你的學生。
“沒事，”印龍勝跟好哥倆似的拍著白術的肩膀，“她聰明，什么東西一看就會，耽誤這一天兩天的，照樣可以把你們的學生干趴下。”
“嗯。”
對于這一點，白術表示贊同。
裴啟升：“……”麻煩你們倆謙虛一點！
自認為見過世面的裴啟升，見到印龍勝和白術一唱一和的，只覺得自己長見識了。
——白術不會是印龍勝私生女吧？
——這倆盲目自信起來，一樣一樣兒的。
嘆了口氣，裴啟升朝他們倆招招手，帶著他們倆去會議室對面的房間。
——第一步，先安排他們倆觀察老師入場，做初步排查。
——第二步，將體型排查名單給他們倆，讓他們倆進行重點對比。
至于學生的話，學校本來想周末安排學生體檢的，但為了印龍勝，干脆調到這兩天，按照班級為單位進行。
體檢十點開始，等到老師開完會，白術和印龍勝就可以去校醫院了。
“行。”
印龍勝拿著學生和老師的基礎資料，滿懷干勁。
白術坐在椅子上嗑瓜子，興致缺缺。
——她擱這倆面前來回晃悠，他們倆都沒一點反應，他們還能查出誰呢？
——人類可真是喜歡遺漏身邊的事物。
“我拿什么理由去觀察體檢的人？”等他們聊完，白術舉了下手，問裴啟升。
“你——”裴啟升琢磨了下，道，“就當個義工吧。”
“不要，沒權利。”白術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你個看人的需要什么權利！
裴啟升嘴角狠狠一抽。
不過，想了想后，裴啟升仍是退讓了一步，“那就當風紀委員。”
“有什么權利？”
“想扣誰的分都可以！”裴啟升有點暴躁了。
“……哦。”
白術若有所思。
裴啟升意識到自己失言，感覺到有寒風呼呼往他骨頭縫里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