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
二樓臥室里,白術坐在張軟沙發上,筆記本攤開放于膝蓋,她捏著一支筆,時不時在本上添幾筆,將線索一條一條地理清。
已知信息:
1、陸野于十年前,就涉及到這一個制藥組織。并且,深陷其中。
2、十年前,制藥組織消失在長寧市;十年后,在國際上卷土重來。規模并非十年前能及。
3、顧野等人在想辦法對付這個組織。
猜測:
1、陸野極有可能成為試驗品;
2、十年前發生了什么事,導致制藥組織元氣大傷。陸野和陸僑應該都是關聯人物。
3、顧野等人應該不是在這十年里一直在追蹤制藥組織,而是處于某個契機,讓他們不得不展開調查。
白術一筆一劃地寫下“十年前”三個字。
或許,她該先搞清楚——十年前,在長寧市,發生了什么。
杜警官。
——杜警官認識顧野,知道顧野以前叫陸野。
——杜警官任職十余年了。
也就是說,“杜警官”可以成為她知曉“十年前那件事”的突破點。
想到這里,白術又一次拿出手機,撥通了牧云河的電話。
“哥,回一趟長寧吧,幫我查點事。”白術開門見山。
“……”牧云河嘆息,“你說。”
一般白術沒用商量口吻跟你說話時,就證明這件事屬于“無法拒絕”那一撥的。牧云河就懶得跟她廢這個口舌了。
白術將分析和推測都跟牧云河講了一遍。
牧云河聽完,啞言片刻,道:“我試試。”
“另外,我懷疑我媽,或者我爸,跟這事也有一定牽扯。”白術至今惦記著白青梧在圖書館里藏“陸僑”這名字的事,她繼續道,“你讓段子航幫我查一下,十年前我爸、我媽在BW有什么重用的人嗎?如果有,他們有可能知道點什么。”
“行。”
牧云河爽快應了。
白術說完就將電話掛了。
她拖牧云河查白青梧、紀遠“十年前重用的人”也是有緣由的。或者說,還有點別的私心。
她接手BW后,發現BW里基本沒有跟“上任隊長”“上上任隊長”關系親密的。一問之下才得知,紀遠早在“離家出走”半年前,就讓自己一批親信辭了,并且信息都全部抹除,不留一點資料。
想要查,得去問——問誰跟紀遠關系好、現在又在何方。
很麻煩。
當時白術都沒想過查紀遠的去處,那些紀遠的親信,她就更沒心思查了。
不過,現在——
可以試試。
深夜。
白術確定按照手上僅有情報難做其余分析,終于作罷。她伸了個懶腰,決定下樓看一看陸白的情況。
但是,她一下樓,就見到陸白坐在餐桌前,打開她帶回來的晚飯。神情平靜,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熱了嗎?”白術目光停留在飯菜上。
陸白抬眼,“什么?”
“加熱。”
“沒有。”陸白回答,吃了口冷米飯,說,“可以吃。”
白術:“……”
她走過去,一把奪過陸白的筷子,隨后端著飯菜走向廚房。
陸白怔了下,停頓幾秒后,站起身,跟在白術身后。模樣看著有點乖。
廚房里。
白術將飯菜用碗裝好,蓋上一層保鮮膜,放到蒸鍋里。鍋里加水,煤氣灶點火,算是完事了。
做完這一切,白術瞧了眼門口的陸白,挑挑眉:“洗澡了?”
“嗯。”
陸白應了一聲。
“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沒有。”
白術拉開冰箱的門,找到兩根香蕉扔給他,然后又翻出兩個蘋果洗了,其中一個交給他。
她倚在冰箱上,咬了口蘋果,問陸白:“你自理能力那么差,顧野放心你一個人住?”
“差嗎?”
陸白眼里有一絲茫然,對自己完全沒一點正確定位。
白術噎了下。
許是剛剛的遭遇,讓陸白身上少了些默然和戾氣,氣質柔和了些。燈光落到他身上,看著像個普通少年。
于是,白術態度好了些,沒張口懟陸白,而是換了個話題:“你跟顧野多久了?”
“兩年。”
“你跟他們不是一批的?”瞇縫了下眼,白術若有所思地問。
“……”陸白微頓,一時不知白術知道多少了,在思考半刻后,他慢吞吞地回答,“不是。”
不是。
白術眉頭微動。
這意思是,十年前的那件事,陸白并沒有參與?想想倒也正常,十年前的陸白,估計剛出生沒多久。
“你這病……”白術說,“算病吧。就算不碰藥,也定期發作?”
“嗯。”
“藥的副作用?”
“差不多。”陸白答得含糊。
沒想,白術卻抓住了字眼,“那就不是副作用了。”
陸白哽了下,沒料到白術會如此敏銳。
而,白術隨后又拋出個問題,“他們是不是拿你們做實驗?”
陸白身形微僵。
眼里掠過抹訝然,陸白眼瞼輕抬,見到白術隨意倚著冰箱,神情平靜,沒有悲憫、試探、懷疑,眼睛澄澈干凈。她輕易問出這種問題,卻沒有一絲波動,就好像很普通的日常聊天一樣。
“你去問顧野。”
陸白悶聲說完,轉身就走。
殊不知——
他這反應落到白術眼里,結果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抓著蘋果的手指緊了緊,白術眼睛微微垂下來,咬了口蘋果,素來自信恣意的眼睛里,卻多了絲迷茫。
——她可以走到將顧野“扒干凈”那一步嗎?
——倘若這背后真如她所料的那樣……難怪顧野一點都不信她。
白術做了個夢。
在空白背景里,她看到陸野蜷縮在病床上,周圍是各式各樣的儀器,用線連接在他身上。他痛苦不已。在他身邊,是一個個穿白大褂的人,他們神情冷漠,像是沒有情感的機器,念著一項又一項的數據。
陸野在掙扎。
白術伸出手,卻抓不到人。
她如同幻影。
直至某一刻,陸野在掙扎中抬頭,視線打過來,僵住。他似乎看到了她,然后安靜了。
白術如腳下扎根似的定在原地。
他們如此對視。
穿白大褂的人,病床邊的儀器,換了一批又一批。
良久。
眼前虛影一晃,白術見到陸野成了顧野的模樣……
白術猛地睜開眼。
天色陰沉沉的,光線昏暗,像是沒有天亮。白術揉了下眼睛,坐起身,拿了手機看時間,發現已經上午九點半了。
手機里有多個未接來電,全都是陌生號碼。
白術想忽略,但是,陌生來電又跳了出來。略一沉思,白術點了接聽。
“你好。”
聲音蒼老,似乎是個老人,聲音里卻有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緊張。
“哪位?”白術的回應不算有禮貌。
“白術,我是你外公——”
沒等電話那頭的人把話說完,白術就黑著臉把電話掐了。
自紀依凡的謊言被戳破后,白術就開始被白家“花式騷擾”。
據說,白陽和白缺被家法伺候,得在醫院躺半個月。他們暫時沒法騷擾到白術,可是,白家的其他人,卻接二連三給白術打電話,白術見一個拉黑一個,這兩日電話少了,白術才算消停。
好在——
近日顧野不在。
而,她住在顧野這里的事,暫時沒有人知道。
這么想著,白術下床。
這噩夢讓她出了身汗,她去洗了個澡,換了身干凈衣衫,然后下樓。
沒想——
門鈴聲響起后,陸白去開了門。白術視線一掃,就見白陽立在門口。
門開了一半。
白術和白陽四目相對。
白陽手里提著大包小包的,臉上貼了創口貼,他在見到白術后,熱切地沖過來,非常做作矯情地喊:“妹啊,你受苦了——”
話未說完,一只手猝不及防伸過來,揪住白陽的后領,把人生生拖回玄關。
陸白冷著臉:“換鞋。”
白陽:“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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