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阿繡疲憊而歸。
她進門便癱在廂房的軟榻上,完全不想起來了。
“小姐,沐浴之后上床上歇息吧,你這樣會不舒服。”
春柳帶著兩個小丫鬟進去收拾浴間,沒多會便轉出來將她扶了進去。
氤氳水氣,香浴華湯,熱水滿過身子,阿繡總算是舒服了。
她揮退了春柳,自顧洗了會,之后靠在桶壁上閉目養起神來。
今日的開業回歸總體還算令自己滿意,早上的熱鬧,下午絡繹不絕的商客,在臨江城做繡品生意的幾乎都來了一個遍。
不出意外明兒個開始周邊縣郡那些聽到消息的商戶也會找來,到時可有得忙,只不過他們現在繡坊還未建起來,能出的貨不多,倒是羽裳紗衣有不少存貨,暫時能解一解那些人的饞。
想到這里,阿繡又想到河口鎮宋家。
按計劃添哥院試之后宋二才會跟著商隊過來一趟,到時便能知道添哥的成績,還有家里怎么樣了……
阿繡迷迷糊糊想著,漸漸地呼吸開始變得綿長,靠在桶沿邊睡了過去。
夢里,也是在浴間,她挽起衣袖正費力地往桶里倒熱水。
杜媽媽進來了,趕緊放下手里的衣裳道:“小姐,你怎自己動起手來了,交給老奴來做便好。”
杜媽媽要拿走水桶,阿繡不讓。
“不重,我來便好。”
白晳如蔥的手指都勒紅了,還說不重。
杜媽媽見著鼻頭便是一酸。
“小姐,不如明日再進兩個人吧,要是老爺跟夫人還在世,看見你吃這種苦,那得有多心疼啊。”
她們離開了何家,也自建門庭了,可是這間二進的小院落不光小還舊,整個卓府除了小姐跟她,也就一個在廚房幫忙的婆子,外出跑腿的小廝跟車夫而已。
外出建府,杜媽媽什么都不怕,就怕小姐跟著吃苦。
“進人的事等我們的生意穩定了再說吧,現在先不要想了。”
阿繡拿過水桶又去了灶房。
離開何家已經兩月了,她已經開始敝棄原本的精貴生活。
踏出這一步,她明白自己要學會跟面對什么,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樣了。
翌日,天剛麻亮阿繡便醒了,她自顧起床吃了早飯,之后帶著杜媽媽去到拱亭橋旁邊的一處小鋪面。
這是她上月花下一大筆銀子置辦下來的鋪面。
拱亭橋這處位置當年卓家還在時她便聽父親提過,本想趁著京中那批貨結了銀子便拿下對面的兩個連排樓面,建一家繡樓,以后就當著是卓家的門庭,只可惜……
阿繡現在并沒有那個能力實現父親的遺愿,不過能在這處擁有一間小鋪面也覺得不錯,至少讓她多了一個念想,說不準有一天能拿下對面那家排樓。
杜媽媽開了門,阿繡幫著將貨物理了理,便有兩位貴氣十足的小姐上門。
阿繡認得她們,一個是知府家庶出的小姐,一個是梁家新嫁過去的少夫人。
兩人進門不看東西,倒是拉著阿繡噓寒問暖,一個未嫁人的小姑娘建府,很艱難吧,很無奈吧,明明在何家當千金小姐,咋就跑出來了,這是不是自己遭罪了。
開鋪的這小半個月,阿繡對于這些人的目的與嘴臉已經見怪不怪了,這些多少與她不對付,現下自己落魄了,自然是想過來看看笑話。
每次遇上這些事阿繡都會一笑置之,然后告訴她們自己好得很,如果要買東西隨便看,要是不買便請罷,別耽誤了她的生意。
落魄了還嘴硬,有些人直接走了,也有假惺惺的會掏銀子買上一方繡帕,畢竟聽聞那何文筠對她情根深種,還對外放過話,說不準哪日這人又回何府了呢。
送走兩個看熱鬧,阿繡拿著繡繃有些心浮氣躁。
“杜媽媽,昨日豆腐坊的吳嬸子不是說要介紹她娘家侄女過來做繡娘,你過去問問,人來了沒有。”
小小一間鋪子,里面的東西都是出自杜媽媽跟阿繡之手。
生意要做大,光靠她們倆人肯定是不行的,阿繡已經在門口張貼了招工的信息,只可惜半個月過去一個人上門的人都沒有,寫有招工信息的紙還時常被人撕了去。
阿繡知道誰在背后搞鬼,后面索性不貼了,開始向外面放話,問人打聽。
要說招工,誰家不是排著隊任主人家來挑,像她這樣求人家上門的還是第一個。
杜媽媽應了聲,很快就出去了。
前街的豆腐坊離這里不遠,杜媽媽出去沒多會便轉了回來,臉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
阿繡放下針線,杜媽媽嘆了一氣道:“那人又說不來了。”
“為何?”
阿繡記得吳嬸子當時提到這事時是笑著的,聽聞阿繡會教針法給繡娘,更是開心得不行,怎的兩天過去又不來了呢。
要說以往,別說她會教援卓家針法,就是她在外人面前試一試手都有不少人前來圍觀,如今她連家族的針法都不吝嗇了,卻沒人來。
“小姐,你先別急。”
杜媽媽見她面露慍怒,趕緊進去撫了撫她的背道:“小姐,這事咱們不急,那吳嬸子的侄女不來,我們再找別人便是,就不信這么大的臨江城還招不著幾個繡娘。”
杜媽媽勸慰,阿繡卻是暗嘆。
她知道那些人為何不來,出來兩月有余,就算以前不知道,現在也懂了。
那些人不是不想來,是不敢。
阿繡放了手里的繃子,默了默道:“明兒個我們歇息一日吧,去村上收些蠶繭。”
既然那些人不想讓她開鋪,不想讓她辦繡坊,她不辦便好了,她還有卓家魂寶羽裳紗衣,只需要出一件極品,她相信那些不敢與她合作的人會鋌而走險。
次日,阿繡帶著杜媽媽出城去了附近的小鎮。
臨江一帶繡品鼎盛,雖說各個家族都有自己的蠶園,但村鎮上每家每戶同樣都有養蠶。
這些地方出的蠶繭,一般都會被城里來的商戶收購,或是自行帶到城中售賣。
阿繡三人進了村子很快便有蠶農上前詢問,原本他們都是要賣蠶繭的,結果見到馬車上坐著一位十五六的姑娘,愣了愣之后又趕緊擺手,說自家的蠶繭給人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