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羅奇是在一陣冷雨敲窗中醒來,他在硬邦邦的床上翻了個身,昨晚讀到一半的心靈控制論被碰到了地上,他還沒完全睜開眼睛心頭就是一陣無聊。才兩天他就開始懷念杜正一的家,雖然簡樸,雖然有一股濃濃的精神病院病房風,但那到底是現代人的房間。采光良好,空氣中也沒有揮之不去的霉味。
他翻身從床上起來,屋里到處堆著他從這座意念法師學會的藏書樓搬出來的書,他繞過書堆走到窗前一把推開窗子,屋檐不斷向下滴著水,向下滴落在院子里的芭蕉葉上。他是北方人,雖是這樣常見的江南景象他從前也沒見過,開始還興致勃勃地想了一會這就是“雨打芭蕉”的意向啊,可沒過一會就煩得不能再煩了。
這地方對他來說,實在是憋悶。
抬起頭來就是局促的院落,高高的灰色小樓,狹窄的巷子,陰雨的天空,這一切都跟他的性子不和。
他渾渾噩噩地趴在窗口,直到那只橘貓姜黃色的影子掠過對面小樓的屋頂。羅奇猛地回過神來,狂奔下樓,順著院子兩旁的的游廊,穿到前院,果然杜正一出現在麻將平時待的屋里。
“他是怎么回事?”麻將聞聲驚訝地回頭,話是問杜正一的,“怎么回回他都能跟你前后腳進屋?難不成你們還有點什么意識的連接嗎?”
羅奇瞪了他一眼,他其實還沒有跟杜正一和好。單方面的沒有和好,因為杜正一壓根就不鳥他樂意不樂意,存在不存在。
不過麻將這么一說,杜正一也略有所思地看了看羅奇。
羅奇心虛地轉開視線,去麻將身邊拿了一包關歆月落在這里的每日堅果,心安理得地拆開來吃。杜正一已經把注意力挪走了,因為麻將又在問他別的,“你這兩天去查盧金峰案,有什么進展嗎?”
“陳年舊案了,又被各方法師擼過幾遍,能有什么進展?”杜正一嘆口氣說道,“而且我總覺得有人在跟著我,行動不是很自由。”
“誰跟著你?”麻將的神色立刻嚴肅了起來。
“除了韓奕的那一小幫人,還能是誰?”杜正一不在意地說,冷不防地從羅奇的手里搶走了堅果口袋,從口袋里拿出一枚榛子,接著,羅奇不過眨了一下眼,口袋里的所有的堅果就都落在了他的手里。
羅奇驚呆了,想不到一個法師會用高深莫測的光譜魔法檢索同類物質,就為了搶點吃的。杜正一把剩下的甜掉牙的蔓越莓干和葡萄干,連同口袋一起還給了羅奇。
羅奇呆了半晌,才叫道,“要不要臉!”
杜正一不睬他,就好像他是個無理取鬧的貓崽子,一面吃著堅果一面繼續跟麻將說,“你犯不上這么嚴肅吧?委員會的異地辦事處已經受理了我的申訴,給我發了回執,對他們的處分意見已經下發給了瓊林內控處了。劉璃和范矢今天會在辦事處等著我,完成當面申訴這部分流程。”
“兩個瓊林尊者?”麻將笑了出來,“你的面子可真是夠大的。”
“劉璃一向是老師的人,范矢是主管內控處的,我想劉璃大約是代表老師這一方,她一向就是個瑣碎人,大概是不親眼看著不放心。”杜正一思索著說道,“真正主持申訴的應該是范矢。”
麻將點了點頭,“既然處分意見都發下去了,那當面申訴不過就是走個流程,沒有什么關系了,我擔心的也不是這件事。”
“你從關毓山的存儲水晶中解出什么重要信息了?”杜正一滿懷期待地問道。
“這個還有段距離。”麻將干笑了兩聲說道,“我想說的是,你為了避開追著你的孤山守衛,是不是頻繁使用了瞬移穿越空間?”
羅奇敏銳地發現杜正一難得地有些躲閃,立刻緊緊盯上去,雖糟了杜正一的一個白眼也沒有后退。
麻將的神色就有些煩躁了,“你知道你自己的情況,像穿越空間這種耗能巨大,又沒有什么實際必要的行為應該能不做就不做。你發覺那幾個傻逼盯上了你,你就應該停止工作,找地方躲避。反正瓊林的申訴受理不也很快就下來了嗎?”
“如果你的能量耗損得太大,會怎么樣?”羅奇下意識地往嘴里塞了一塊蔓越莓干,看著杜正一,“會頭疼?你的頭痛是神經性的吧?因為意念空間受損造成的?你到底是哪部分受損了?”
杜正一沒有理他,對麻將說道,“要是你這邊有進展,我就不用往盧金峰案那邊跑了。”
“靠。”麻將低聲說,一束金色的字符從他的手上旋轉升空,湊成了一篇不斷滾動的文字和圖形。
“這么長?”杜正一只是掃了一眼就失去興趣了,“全是廢話。”
“不是廢話!”麻將惱火地說,“這是關毓山對于殺死盧金峰的那個人類大腦所做的鑒定報告,我剛剛解出了這部分。關毓山向瓊林提交的并不是真正的鑒定報告,我也不知道最高委員現在怎么這么不可靠。不過我猜想他既然是為裴樞工作的,大概這份報告的初級版本裴樞應該是看過的。。”
“那這里面到底說了什么?”杜正一問道,“能直接告訴我一個結果嗎?”
“不能。”麻將更加毛躁了,“這是一份學術報告,關毓山是在做一項研究,他對于殺人犯的大腦研究有了一些進展,但是報告有一百多頁,我需要仔細讀。要知道關毓山可是個研究心靈控制的大家,他的論文我還得費點力氣才能讀懂。”
“怎么這么啰嗦?”杜正一沒耐性地說,“就大致告訴我個可能的范圍不行嗎?我就不信你連大概意思都沒看懂,別犯學者病了。”
“靠杜正一。”麻將惱羞成怒,可要命的是他確實被杜正一說中了,罵完人也只能說了,“關毓山認為那個人類的大腦一定被動過,但是技術相當高深,他這篇論文是在反向推理這種技術,再想辦法固定對方的能量特征。”
“關毓山果然是為了這個才家破人亡的。”杜正一嘆了口氣。
“意念法師都在最高委登記過,關毓山一定是認為如果他能固定證據,就有辦法找到這個人。”麻將說道,他的目光轉向了在一邊瞪著眼睛看熱鬧的羅奇,“但既然有羅奇這種情況存在,我現在就不像關毓山那樣樂觀了。雖然我只是粗讀了一遍關毓山的論文,我覺得在最高委登記的意念法師名單里,似乎并沒有這樣一位高深莫測的人物。”
羅奇如今已經能夠對這話不痛不癢了,接口道,“那我們就先把這個神秘人標記一下,免得混淆。既然他跟供奉大黑天的寺廟有關系,我們就叫他大黑天如何?要不然就叫大黑吧,不要侮辱真正的大黑天神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