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小伙子,要能辨出真神,看你們年紀輕輕的就被邪教洗了腦,多愚昧!”大媽挺著肚子教育羅奇。
“我”羅奇氣得噎住了,想了想說道,“那我在這里捐了不少功德,不是白做了?我還沒許愿呢。不行,我得把這些和尚找到。”
“和尚?什么和尚啊,早就跑了,聽我們派出所民警說了,全是假和尚。”大媽說道。
“怎么是假和尚?警察又沒抓到他們,就知道是假的了?我覺得就是真的,每次大和尚講經講的都不錯。”羅奇嚷嚷道。
大媽把羅奇上上下下打量了兩遍,“你這小孩,白長個聰明樣子。我看你是遇到禿頭全喊師傅吧?”
羅奇氣了個半死,被大媽懟得說不出話來,大媽倨傲地看著他,兩只眼袋里都閃爍著優越感,“和尚都是有證的,懂嗎?”
“啥?”羅奇問道,隱約卻想起來了,嘴里懟著,“持證念佛嗎?”
“人家警察在電腦里一查就知道了,就像在派出所里查老百姓的,人家一查就知道這就是一窩野和尚,這就是一個邪教。”大媽挺胸抬頭,大聲地說道,仿佛查證和抓人的都是她本人。
羅奇咬了咬嘴唇,心里隱約已經可以確定這猖狂老婦說的其實沒錯。杜正一在旁邊低聲問他,“她說的是真的嗎?”
大媽可不管這是別人的私人談話,當即插話進去,“怎么不是真的?我這么大年紀難道還撒謊嗎?虧我還特意出來告訴你們,還不信我?你們太沒有禮貌了!家里大人怎么教你們的?大娘我告訴你們,你們年輕人得多上,多學習新東西,不能年紀輕輕腦殼空空,還怎么實現中國夢?”
羅奇沒吭聲,大媽那副嘴臉氣得他腦袋疼,想了想他就算跟杜正一綁在一起恐怕也抵不過一個大媽的戰力,還不如不說了。他又不好意思說讓她走開,她就大模大樣地攔在他們面前,還像繼續嘮下去的樣子。
他黑著臉,抓著杜正一的胳膊就走,“我們去歇會。”
大媽說的還不盡興,見他們就要走了,就有點不太痛快,還虛攔了一下,“你們是打哪來的?”
羅奇不說話,他的腦袋真有點疼,他拉著杜正一到關家的大門口,輕車熟路地搖晃起關歆月家的大鐵門。這門有點松,又沒有鎖,搖晃一會以后里面的門閂就會松開,稍微一扒拉就能打開。
大媽竟然跟著他們走了過來,驚奇地問道,“怎么,你們是這家人的親戚?”
“是啊。”羅奇垮著一張臉說,“別跟我說話,我怕你蹭著詛咒,墳地都快埋不下了。”
老婦人聽出他話里的意思,不過也確實有點忌諱姓關的這家,平時挨著住都不太舒服,這會兒也不想太靠前來。但她懟人從來不認輸,再說這些年被凈土寺壓著的一口惡氣總算出來了,她現在正是斗志昂揚。“嘿喲,鄉下哪有缺墳地的,哪塊田里均不出個地方來?再有幾個也躺的下。也就是現在政府說咱農民不用火葬了,地方占得大了點,要是一把火燒了,那”
羅奇的臉色一黑,真要跟個農婦認真又不可能,不認真又真有點生氣,就想說你這也是信基督教的嗎?基督教到了你的手里也挺像邪教。
他剛抽一口氣要說話,杜正一就推了他一下,低聲說,“閉嘴。”
羅奇沉著臉閉上嘴,往前邁了一步走進關歆月家的大門,余光看到杜正一立刻回身把大門關上了,動作迅捷的堪比上戰場,他忍不住“哧”地一聲笑了出來。
杜正一不耐煩地推著羅奇離開大門,他不客氣地把婆子關在了門外,激怒了婆子,所以開始在門外罵街。羅奇一路笑著,跟杜正一穿過院子,進了屋里去。“要我說,什么田園生活,都是扯淡。好歹城里不會有人堵著門口罵街,也不知道關歆月他爺爺當初到底為什么要選在這里住。”
杜正一把屋里的燈逐一打開,雖然現在屋里還有光線,不過轉眼天就要黑了。這里還保留著他們離開時的樣子,就是到處落了灰。
羅奇在起居室里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打開手機熟練地搜索著,沒到一分鐘他就說道,“她說的確實沒有錯,出家以后會得到戒牒,僧侶在佛教協會和宗教局是有登記的。如果是真的出家人,只要在佛教協會的站上就查得到。所以,既然真的查封了凈土寺,除了有人舉報之外,警察一定也拿到了證據。比如說,這些和尚根本就不是登記在籍的和尚。”
杜正一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突然伸手扯著他的短毛把他的頭拽得抬了起來。
羅奇驚詫地瞪著眼睛,錯愕地回顧著自己這是又做錯了什么?
“你的臉色為什么不太好?”杜正一問道。
“哥你能溫柔點嗎?你對我就像養哈士奇一樣,我跟你講,我很神經質的,你別嚇唬我,我跟哈士奇可不一樣。”羅奇不要臉地說,打開杜正一的手,“我中年要是禿頂,全都怪你。”
杜正一還要伸手,羅奇連忙站起來,保持著比杜正一高的位置,“我是被那個老娘們兒給損的,沒事。我還有點煩躁,大黑下手真夠狠的,這很明顯是他自己舉報自己。恐怕盧金峰案我們能掌握的那個寺廟也被撤了。”他確實很煩躁,他走到窗前,陰郁地望著窗外,窗外只有荒涼骯臟的景象。羅奇想到自己的家,羅家有幾處住所,他最喜歡的一座房子在一個湖邊,湖在云南的一座森林里,美得就像一個夢境。
法師是有能力過的很好的,在可以有選擇的情況下,什么樣的法師會住在這樣的地方呢?
他突然回過頭去望著杜正一,“哥,你為什么不找個好一點的地方住呢?你可以瞬移,就算瞬移耗費力量,可是潘德拉貢軌道沿線也有的是好地方,你上次約我爹見面的地方就不錯。哪怕你要在人類的城市里避世而居也不難,你很有錢,你完全可以買幾棟四面不靠的別墅,只住中間的一棟。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一個有錢人的變態喜好,在大眾的視域里有錢就是可以變態。”
杜正一沒想到話題會突然扯到他的身上,他望著羅奇,無聲地張了張口,一句話也沒有走到他的嘴邊。他是有過漂亮的房子,他也享受過人類喜歡享受的一切,古典的或是現代的,美好的或是刺激的。但是當他已經準備好了赴死以后,那些東西都沒了意義,他只希望能讓自己平靜下來,像個太平間一樣的地方就很好。
這些話他或許能跟麻將輕松地說出來,但是他沒法跟羅奇說。羅奇是這世上距離死亡最遙遠的那個人,他整個人從來就沒有一絲的死氣,吃個沒完玩個痛快,斗嘴要贏,想笑就笑到捂著肚子就算世界對待他最苛刻的時候,他也在想著辦法生存下去。
杜正一從混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發覺羅奇正在盯著他,以一種孩子氣的方式觀察著他。但是羅奇的眼睛里有狐疑,不知道羅奇從他身上看出了什么,那道清澈的目光一跳,變得若有所思。
“先不說這個了。”羅奇說,他沒想到羅奇會主動放棄自己的問題,而且轉開了目光,就好像真的不關心剛才的問題了。“我覺得我們還要再研究研究關毓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