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奇清醒過來,一時間有些頭重腳輕,還有點想吐。他下意識地伸手在鼻子底下摸了摸,沒有摸到熟悉的鼻血。看來用烏蘇教給他的方法,確實比他自己蠻干要好一些。
“怎么樣?”烏蘇又在PAD上畫畫,頭也沒抬地問他。
文琳從后視鏡上抬起眼睛觀察了他一番,見他懨懨地靠在車窗上,開口問道,“有高原反應?”
羅奇沒有話,他望著窗外的赤色峽谷,他不喜歡這像火星一樣貧瘠的地貌,這條峽谷就像大地的傷痕,撕裂了覆蓋著冰川的群峰。冰川也沒有什么好看的,你心里想的可能是迪斯尼的冰雪女王,可實際上的冰川看起來就像一陣煤灰吹落在你的雪頂咖啡上,跟純潔美好沒有關系,看著還有點糟心。羅奇知道這些,因為他看人類的電視節目,而人類差不多跑遍了整個星球的所有大陸。總有一人類還會跑遍整個太陽系,以及太陽系外面的深空。
“你也不喜歡這里吧?”文琳看著他的神色猜道。
羅奇仍舊沒有回答她的問話,他靜靜地望著窗外,仿佛車里的人并不真實存在。文琳又看了他幾眼,不再話。烏蘇手中的觸控筆輕柔地劃過機器的表面,石潛睡了過去,最后一排的座位里兩個女孩耳機里流瀉出輕微的聲音。貓咪咕嚕咕嚕地發出誘人愛撫的喉音,他的貓趁著他睡著,又爬到后座投入女孩們的懷抱。
良久,烏蘇突然抬起頭,目光落在羅奇的臉上,“你的思緒轉的很快。”
“可能因為我無所不知。”羅奇道。
“呵。”前座傳來不算諷刺的輕笑,混著三分好奇。
“我不是在試探你。”烏蘇解釋道。“我只是感覺到你在高速思考,你經常這樣嗎?”
“你不知道我究竟都見識過什么。”羅奇仿佛沒聽見他的話,朝著窗外的群山輕聲道,“雖然雜亂無章,彼此好像并無聯系,但是如果這么多信息擺在眼前我還猜不出答案,那我的智力水平就相當于一根蚯蚓了。”
烏蘇注視著他,“不是在一個夢里夢見的吧?”
羅奇轉過視線,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夢從來都不算什么,我的是我的經歷。”
烏蘇無言地思索了一會,最終他點點頭。
羅奇轉過頭去,厭倦地看著車窗外的景象,“你看到河谷里那道黑色的傷痕了嗎?就像傷痕中的傷痕,被淬了毒的砍刀才能砍出來的惡臭傷口。”
“不像是自然形成的。”烏蘇道。
“我想是人類的淘金者。”羅奇答道。
“就像育空河的淘金者那樣?現在還有?”
“育空河?”羅奇道,“烏蘇法師不俗,比大多數法師知道的多得多。”
烏蘇微微笑了,“只是因為活的久。你忘了我還是個尋寶獵人嗎?”
“哦,對。”羅奇輕聲道,接著繼續解釋了起來,“這里的海拔太高了,人類的政府組織很難監管到這里,這地方距離最近的村子有一百公里,或者每平方公里的人類可能平均不足一個。只有特別鋌而走險的人類才到這里來,哦,也不是用一百年前北美的淘金方式,他們用人類最新的魔法,用現代工程設備挖開河谷,用機器清洗泥沙。雖然這里的黃金含量不高,但這是沒本的買賣,亡命之徒賺取能賺到可觀的報酬。不過像他們這樣挖開河谷,毀壞的生態可能幾十年都無法恢復。更要緊的是冰川融化加快,改變了這里的地質條件,很可能讓地下的封印變得不穩。我是在想,他們大肆挖掘的地點,距離封印之地有些太近了。”
烏蘇明白過來,這份人類行為分析講座的重點在最后一句話上。“你擔心人類會在無意之中把封印之地挖出來?”
“我只是隨便。不管封印是什么樣的形式,人類都不可能輕易解得開的。”
文琳從后視鏡里看著他,“你跟杜正一在一起的時候也是個陰郁的烏鴉嘴嗎?”
羅奇瞥了一眼鏡子。
文琳又道,“你跟上次見面的時候比,似乎變化了不少。”
“上一次我差點吃了你的腦袋。”羅奇平靜地道,“我可沒覺得那時候我算健康開朗。”
石潛醒了過來,驚愕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又匆匆轉回頭去。
文琳放肆地大笑了起來,羅奇看得出來那是她應對危險的方式,危險讓她有點興奮。她是個野心勃勃的女人,還有點瘋狂,像羅奇這個可能無害的危險個子男人很能滿足她的自負。
羅奇笑了笑,“你收集的那些民間故事吧,那些怪物都長什么樣?”
“五花八門。”文琳愉快地道,“實話他們的大部分我都不信,人類的頭腦太愛幻想了。他們受到了某種影響不假,但結果可能是他們的腦子自己加工出來的。羅奇,今我們能見到杜正一嗎?”
“我不知道。”羅奇依靠在車窗上悠閑地道,“你想見他嗎?”
“杜正一是戰斗法師的傳奇,我當然希望能跟他一起做事,長一長經驗。”文琳道。
“哦——”羅奇抬起眼睛,臉上突然有了精神,一抹笑意閃過眼底。“你知道他也對你很感興趣嗎?”
“真的?”
“他經常起你。”羅奇道,鼓勵起她來。“不過我哥那個人,你看著他好像很高傲,其實根本不是。他不聊是因為他其實很內向,尤其不好意思跟女人開口找話。”
“不會吧?按你這么,瓊林戰神其實是個可憐?”文琳驚訝地問道,車都偏了偏。
“是啊。”羅奇咬了咬自己拇指上的關節,“真的很可憐,他的內心總是很孤獨。他并不想做神,卻被缺作神敬而遠之。”
“這樣啊……”文琳陷入了思索。
羅奇甩了甩頭頂的亂毛,在椅子上坐直,突然愣了一下,“等等,車往東開。”
“東?”文琳看了一眼周圍,“東邊沒有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