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精巧玲瓏的魔法結構體落在河邊的淤泥地,藍色的火焰若有若無地燃燒在結構體的周圍,遠遠看去像一簇鬼火。但有一說一的話,杜正一可以肯定在這一代的法師里,能真正創造魔法的只有劉子予一個人。
杜正一毫不費力地吟誦出通訊魔法,但為了便于劉子予追蹤,他形式化了整個咒文,而且減緩了施法的速度。咒文猶如紋身一樣浮現在他的手指,藤蔓一般從他的食指延伸,緩緩爬入那只魔法結構體。魔法結構體里出現了一個淺淺的牽引,準確地抓住了他剛釋放出的力量。
羅奇監控著整個過程,就好像他真能看得懂。他拿一大堆問題煩著劉子予,看似漫無邊際,但杜正一能聽出他的目的。
劉子予被問昏了頭,暫停了下手頭工作,納悶地問道,“跟杜廷修這個名字連接不行嗎?不行的話我換一個名字?”
“不……”羅奇說道。“沒有問題。”
劉子予費解地搖了搖頭,她已經配置好了魔法結構體,現在還要再檢查一下細節。
羅奇問道,“你能把所有使用過本地通訊魔法的名字都告訴我嗎?”
“所有是多久?我大概能向前追溯一百年左右吧,但你要知道不一定所有人都留真名。哦,不行,一百年里只有杜廷修和裴樞兩個人的名字。一百年里總共也只有六個人來過這里,其他四個人留下的是通訊地址是自己的魔法簽名,就像人類用指紋簽名那樣。我不知道他們究竟是誰,他們的姓名有什么用嗎?”劉子予說道。
“不知道也沒關系,我也就是很好奇。那你能知道他們通訊的時候都說了什么嗎?”羅奇問道。
“那怎么可能?”劉子予叫道,“那完全違反魔法的基本原則……”
“我也知道不可能。”羅奇說道。“但是……”
劉子予受不了被他煩著,跳了起來拉住關歆月的手,強行裝作沒聽見羅奇后面的話,“我的活暫時干完了,我們去吃點零食吧,把剛才那集電視劇看完!”
關歆月點了點頭,贈送了羅奇一個白眼,大聲地詢問劉子予她能不能也提高大腦的活力,變得更聰明。那么大聲就是為了羅奇不能插話,也不能跟去。
羅奇惆悵地望著她們跑遠,滿腹心事地踢了踢腳下的泥土塊,目光落在那個閃爍著藍色火焰的魔法結構體。如果下一次那個魔法再來,火焰會給出提示,劉子予的這個裝置也有可能捕獲對方的魔法。不過杜正一也說了那魔法太微弱了,即便再次出現他也不一定能及時對魔法采取反應。
“裴樞和杜廷修都來過這里,又能說明什么?”杜正一突然說道,羅奇這才想起來他這么半天都沒說話。
羅奇腳底繼續在地撥拉著泥,“也不能說明什么問題。可能他們兩個次來的時候,都沒找到封印之地。”
他干巴巴地說完,抬起頭來望著杜正一,“你相信兩個那樣級別的師,一個杜氏族人,一個日后的法師首尊,竟然來對了地方卻沒發現封印之地的入口。”
“也許他們兩人不是一起來的。”杜正一說道。
這是非常可能的,他們肯定不是一起來的。羅奇也想到了,不過他是在想如果他們一起來到這里,那杜廷修就不用等到回到瓊林以后再跟他決裂了。兩個老東西不需要決戰紫禁之巔這么拉風,在哪里掐都是一樣,在這里更省事。羅奇觀察著杜正一沒有表情的臉,突然說道,“我以后不會隨便說你像我爸,這種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能用。”
杜正一看了看他,“彼此彼此,我也不會再隨便說你像你爸,一擊致命沒意思。”
“就是,大敵當前,最重要的就是團結。”
“我真想見見你爸。”
“你想他了?”羅奇問道,想了想又“嗯”了一聲,“你看這里,果然地面邪,我們來了果然也吵架了。誰知道當年杜廷修和裴樞到了這里以后是為什么翻臉?假如,萬一,我們兩個也在這里進行世紀大戰,后來人一定猜不到我們是為了爭論誰更像我爹大打出手。”
“哦閉嘴吧你。”杜正一終于受不了了,“沒有哪個后來人有興趣在乎你和我。”
羅奇咧嘴笑了,吹了個口哨,“我爸爸真厲害。”
“我剛才一直在思考,我想跟你絕交。”杜正一思索著說道。
“為什么?”羅奇閑閑地問道。
“你降低了我的智商。”
“瞎說,我最益智了,我就是益智者羅奇。”羅奇說道,掏出一塊糖塞進嘴里,像叼煙一樣叼著棒,“令尊是什么樣的?你小時候,他揍過你嗎?”
“記不清楚了。”杜正一說道。
羅奇把棒棒糖從嘴里扯出來,“就憑這點,就完勝我爹。”
“閉嘴。”
“其實你更拿裴樞當父親,是不是?”羅奇突然柔和地問道。
杜正一沒有回答他。
羅奇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藍色的火焰,“我們不用一直在旁邊看著火,是嗎?”
“我聽說裴樞有一次重大的立場改變。”杜正一突然說道。
羅奇驚訝地抬起頭看著他。
“具體是什么不重要。”杜正一說道,“我沒有關心過,也不知道具體是什么。這種事對法師來說很常見,人類大多活不過百年,在五十歲前后還經常會改變思想,更何況能活兩百年的法師。大部分法師都會改變重要的想法,如果他有腦子的話。”
“我不會,因為我正好沒有腦子。”羅奇吐吐舌頭,又問道,“杜廷修初心未變,所以他們反目了?”
“也許吧。”杜正一說道。“我只是覺得任何一件事都很少戲劇性地發生,不管當時發生了什么,原因可能都不會特別簡單。”
羅奇陷入了沉思,裴樞轉變了立場,那個立場是什么?在夢境中他看到的年輕一些的裴樞比現在要尖銳的多,但也不算驚世駭俗,他和杜廷修之間也不像存在著什么不可調和的矛盾。至少當時的杜廷修絕沒有要跟朋友決裂的意思。只是當時他們也在爭論杜廷修的職責,羅奇聽得出來當年的廷修跟他所求相似,都在覬覦孤山守衛看守的東西。
那總不能是后來裴樞性情大變,不想要杜廷修看守的東西了,結果杜廷修一氣之下想要殺了他?那不是賤嗎?
羅奇搖了搖頭,可能是他的智商太低。他有種直覺,他其實已經擁有了所有的拼圖,只差把它們拼在一起了。他也模糊地感覺到杜廷修和裴樞的秘密很重要,如果他相信直覺,就該把這件事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