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方的話聽著是道歉，實則是在勸解，話里話外還都偏心著葉正德。
葉正明人又不傻，怎會聽不出來？
若是以前，他可能也不會往心里去，畢竟從小到大，父親和娘都在自己身邊，耳提面命。
一直教導著他，葉正德是他的大哥，你凡事要對大哥好，要讓著大哥，大哥好了，他們一家才能好。
聽一遍記不住，聽百遍千遍還記不住嗎？
他曾經也一直是這般做的，地里家里的重活他干，外出掙到的銀錢也都上交給娘。
他們一家吃不飽穿不暖，可大哥一家卻吃得好，穿的暖。
以前是他迷了心竅，明明對娘和父親都已經失望，卻還是對大哥抱有一絲希望。
才會聽信了他的話，浪費了女兒的心血，可是現在......他不會了！
心里想著這些，表面上他低垂著頭，好半天沒有吭聲。
炕上的葉方瞧見他這反應，心里有些沒底，咳嗽兩聲問道：“老二？你心里這是還怪著你大哥呢？”
“你要記得......”
話說到一半，被突然抬起頭的葉正明打斷：“父親，我知道了。”
“哦？你知道了啊？知道就好，知道就好。”葉方楞了一下，看著二兒子面無表情的臉，竟不知道要說啥了。
屋里一時間陷入了安靜。
旁邊的葉蓁有些受不了這氣氛，最重要的是，她可沒功夫在這兒耽擱下去，答應周少年的水粉還沒做完呢。
“祖父，您今日叫我們過來，只是為了說這個嗎？”
言下之意就是，要是沒別的事兒，他們可就走了。
剛剛有些楞神兒的葉方聽了這話，反應過來：“咳咳，自然還有別的事兒。”
他看了二兒子一眼，心頭卻突然猶豫起來，兒子心里本就不舒坦，他要是再提這個，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
葉正明雙眼卻看向他，很冷靜的說道：“父親，您說吧，我聽著呢。”
葉方臉上露出一抹不自然：“哦.....那我就說了，其實也不是啥大事兒，咳咳，現在縣城里的那些大人。”
“以為這是你大哥的注意，他獻上這法子得了差事，要是以后這些大人，聽到點啥風聲，你大哥被怪罪丟了差事，這不是可惜了嗎？”
“父親希望你們以后出去，別對旁人亂說，人家要是問起這事兒，你們含糊過去就成，別讓大家議論這個。”
“我知道......”
葉蓁聽到這里，瞥了默不作聲的父親一眼，不等祖父把話說完，就突然脆聲應道：“祖父，我們知道了！”
炕上的葉方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維里：“.......我知道你心里有氣，但這么做，也是為了這家.....好....”
話說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你說啥？”
葉蓁笑笑：“祖父，我說這事兒我家知道了，不會出去亂說的。”
不等葉方心中松口氣兒，她緊接著就又說到：“就是吧，這事兒我們不說，可卻不代表村里的人不會議論。”
“畢竟之前我家得的糧食多這事兒，村里不少人家都知道，好些人還上門問過呢，當時父親說了，過幾日和大家伙一起說。”
“沒想到.....他這說是說了，卻被大伯父給摘了桃子，不過啊，這公道自在人心，大家伙的心可都亮著呢。”
“孰是孰非，真相如何，大家嘴上就算不說，這心里估計也都明白著呢。”
“所以啊祖父，我家管住嘴不說，也沒啥用啊，大家該說還是會說，這消息若是日后傳出去，您可別把這事兒怪到我家頭上！”
“你.....你這丫頭....”葉方臉色剛緩和了些，就聽到孫女巴拉巴拉，說了這么一長串意有所指的話。
指著她氣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葉蓁臉上露出一絲驚訝：“祖父，孫女哪里說得不對嗎？您這怎么又生氣了啊？”
趙氏瞧見老伴兒這模樣，連忙坐過去，一邊給他順著后背，嘴上一邊沒好氣的說道：“我之前說啥了？你就是不聽！”
“這一家子就是白眼狼，只顧自己的日子過得好，啥時候會考慮咱們？你就是對他們好心，他們也會當做驢肝肺！”
葉方順過氣兒來，繃著張臉，好半天沒有吭聲。
他沒在意老伴兒的話，心里卻琢磨起孫女的話來，確實.....這事兒是他想岔了，昨日老大沒在意村里人的話，他卻是記在了心里。
村里有不少人都知道這事兒的真相，更何況，那些大人不了解，村里人還能不知道嗎？
大兒子啥時候下過地？就今次這一回，他也就干了幾天活，就跑去縣城了。
要說這堆肥之法是他想出來的，擱誰誰也不會信吶？
想了又想，他終于說道：“村里其他人說，就讓他們說去，你們不用管。”
“也別和他們嘀咕這個，用不了多長時間，這事兒自然也就淡了！”
現在也只能用這法子了。
葉蓁聞言，依舊沒有打磕絆的就應了：“是，祖父，都聽您的！”
她就讓大伯父再得意下，等她讓田樂兩人查的事兒有眉目了，呵呵.....她再來收拾這人！
葉方聽到孫女應下，臉色好看了幾分，又說起另外一件事兒來。
“老二，你大哥考中了秀才，咱家的地不用交田稅了，老大他念著你們，想讓你們也沾沾光，這是多好的事兒啊。”
葉蓁皺了下眉，她可不信大伯父有這么好，一個念頭閃過腦海。
但她還沒問出口，旁邊的李氏就先一步驚訝出聲：“哎呦，還有這好事兒呢？這可太難得了啊。”
“家里這么些年省吃儉用的供大哥讀書趕考，咱們這是要苦盡甘來了？”
“剛好，這過不了多久就要交田稅了，那就辛苦大哥了啊，我就厚著臉皮沾你一回光。”
“這省下來的糧食，拿去換成細糧，也能讓家里的花兒他們吃點好的，真好啊！”
話說到最后，她裝作喜滋滋的模樣盤算起來。
別看她話說的好像很開心的樣子，實則.....她心里壓更就不信大哥會這么好心。
還沾光呢？不被吃了就是好的了！
葉正德怎么聽，怎么覺得這話不對味兒，卻又說不出啥不妥來。
這感覺就像是一口干饅頭，噎在他嗓子眼里，一時間竟不知要如何去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