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人馬就要往里沖。
常千佛臉色一沉到底,喝道:“誰敢!”
莫說方顯與那滿院士兵,就是穆典可也被常千佛這一聲喝給震到。
他平素慣是一副和和氣氣的樣子,遇事不急,遇人不躁,沒想到真發起怒來,竟有如此氣勢。
穆典可所見內力深厚者,如瞿涯、班德魯等人,暴喝起來如雷霆,振聾發聵。常千佛的內力自是渾厚,卻與瞿涯,班德魯又都不相同。凝氣于丹田,以內力推送發生,出口之前已斂了好幾道,遠沒有瞿涯那種震得人耳根發麻的威勢。
然而其聲沉厚,恰似滾滾濃云里有電閃雷鳴,不見其真身,卻能知其怒。
眾人叫這一聲呵斥定住腳步,抬頭見常千佛面容沉著,凜然而立,為他的氣場所震懾,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方顯長年領兵之人,膽氣自不同于常人。片刻驚異之后,面色恢復如常,沉聲又道:“給我搜!”
將令不可違,剛剛還遲疑止步的一群士兵立刻又沖過來。
常千佛抬手一拂,門口三尺地如同刮過一陣風。后面的人還來不及看清他如何出手,那沖在前面的七八個士兵便像拋麻袋一樣,一個接一個地彈回院子中央,砸到了方顯腳下。
這簡直就是公然打方顯的臉。
方顯臉色青白,怒聲道:“常千佛,你敢抗命?”
“抗誰的命?”
“容相之命!就是本將的將令,也不容你不從。”
常千佛淡淡道:“方將軍大概忘了,我身上有太皇太后親賜的腰牌,見此牌,如見太皇太后本人。你這話的意思是,你的命令大過天家?”
這是大逆不道的話,方顯自然不能認。怒聲斥道:“就算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親臨,也必當以法度為先。有人親眼看見刺殺容相的逃犯闖入留仙居,你攔著不讓搜查,莫非你也是逃犯同黨,有心窩藏?”
常千佛的嗓門也大了起來:“無憑無據,僅憑臆測就給人安這么大罪名罪名,方將軍都是這么辦案的?”
身后的副將洪文茂上前一步,喚道:“將軍。”
方顯心煩氣躁,道:“帶上來吧。”
一個三四歲的中年人被一個士兵帶到了院中央。
洪文茂道:“你,把你看到的,再同這位常公子說一遍。記住,要說實話,不得有半字虛言。”
中年男子應道:“是。”
抬頭看向常千佛,道:“回公子的話,小的是東邊廚房里的雜役,天黑前給縹緲居的一位客人送點心,路過留仙居,正好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女子闖進了留仙居。小的沒有功夫在身,又唯恐驚到貴人,便沒有聲張,便報知了大將軍。”
這男子所說,自是洪文茂先教好的,無甚破綻可尋。
常千佛就算知道是謊話,也不能當場拆穿他。總不好說,刺客不是自己闖進來的,是他親手抱進來的吧?
凝目端視那男子片刻,道:“先生眼睛不大好?”
男子驚道:“公子為何這么說?小人是做粗活的,雖說沒什么學問,可是身子骨壯實得很。眼睛好使,耳朵也好使,絕對不會看錯。”
常千佛道:“你過來,我給你把個脈。”
方顯不知道常千佛在搞什么名堂,眾目睽睽之下,也不怕他玩花樣,遂看了一眼那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走過來,常千佛扣住他的脈搏診了片刻,眉頭蹙起來,又換了右手來診治。道:“你不要緊張,我按你幾個穴位,要是疼,你就說一聲。”
中年男子見他目色沉凝,一臉的嚴肅,不知道究竟出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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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問題,當下心中忐忑起來,十分配合。
常千佛按了那男子三四處穴位,男子有的說疼,有的說不疼。最后一處按完,常千佛道:“這人在說謊。”
中年男子一愣,做戲做足,大聲叫起來:“冤枉啊,小人說的句句屬實。”
方顯挑眉道:“千佛何故有此言?”
常千佛看向那中年男子道:“首先,你這話就說得不對,你送吃食去縹緲居,繞到留仙居來做什么?”
中年男子道:“公子有所不知,縹緲居在留仙居的正北面,門就朝著這邊開。小的從縹緲居里出來,正好能看到留仙居南面院墻的情形。”
“這么說,你是正好在出縹緲居的時候,見到了那位渾身染血的女子翻墻闖進留仙居?”
中年男子有些拿不準常千佛到底是什么用意,至此騎虎難下,只好咬牙道:“是。”
“縹緲居的院門到留仙居多遠?”
“約莫十五六丈。”
“那女子穿什么顏色衣服?”
“綠色。”
常千佛笑道:“這就對了。”回頭沖屋里叫道:“安安,多拿幾個顏色的布料子出來,紅的綠的都要。”
黎安安在里早聽見外面的動靜,自然也知道常千佛要干什么,大聲應了聲:“好嘞!”
到此時方顯已覺出不妙,卻來不及阻攔。
不多時黎安安便抱著一摞裁得相同大小的布料出來了,有的是從布料子上扯下來的,有的是從枕頭套子上拆下來的,連他自己的衣服都用上了,紅黃藍綠,各色都有。叫了十幾個士兵站遠,一人手里拿一塊。
常千佛看向那中年人道:“請你辨認一下,第一位軍爺手上拿著的,是什么顏色的布料?”
中年男子揉了揉眼,有些不確信。
常千佛又問:“第二塊呢?”
“灰色。”
“第三塊?”
男子認真地盯著看了許久,不確信道:“灰色?”
方顯的臉色已經難看得掛不住了。隔了不到三丈遠,那男子卻將一紅一綠兩塊布全都認作了灰色。若說他隔著十五六丈,看清一個渾身染血的綠衣女子闖進了留仙居,這話不是騙傻子嗎?
眼神如刀,冷冷瞥了洪文茂一眼:這出的什么餿主意!選的什么人!
洪文茂叫方顯眼風一掃,慚愧低下頭去。
此時去探究究竟是那中年男子眼睛有問題,還是常千佛做了手腳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當務之急是趕緊讓那男子退場,別讓他說出做偽供的事。
當下方顯沉聲喝道:“大膽刁民,竟敢信口雌黃,戲耍于本將,還不給我拿下!”
男子大叫著冤枉,叫人捂嘴脫了下去。
常千佛笑道:“這事可真是有趣得緊。那男子分明色弱,卻對那女刺客穿何種顏色的衣服言之鑿鑿,倒不知是不是真的說中?”
方顯心情懊惱至極,后悔不該采納洪文茂的建議。明明是理直氣壯地來捉賊,倒像是存心誣陷一般。沉著臉道:“這刁民是如何得知的,我自會盤查。”
常千佛道:“那就要有勞將軍費心了,無冤無仇的,他這般誣陷于我。不查出來那背后主使,我真的要睡不著了。”
方顯臉色十分不妙。
洪文茂道:“常公子放心,小人自當竭力而為。”
常千佛伸手掩口,又打了個呵欠,道:“那方將軍,事情都弄清楚了,我能回去睡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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